週四 11月 02, 2006 5:41 pm
雖然只是個小紕漏，但我篤信若是處理不當，那麼所有辛勞將付諸流水，而今天很有可能是我教師生涯的最後一日。
天氣微冷，飄著濛濛細雨，欲斷魂的，不只是走在路上顫抖的行人，還有魚貫走入校園、緊揪著身上外套的學生們。身體還算強健的我，卻依然穿著短袖白色襯衫，頂多只是內加了一件運動衫。眼看孩子們陸陸續續進教室，包裹得像粽子一般，覺得十分欣慰：家人都很關懷他們。
早上第一節，帶著他們跳「適應體育」的健康操，與一般國小健康操不太相似，比較和緩輕鬆，不會那樣激烈而讓孩子跟不上節奏。看他們拿著彩球努力揮舞的模樣，雖然有些顢頇、心不在焉，但無辜的神情配上呆滯的動作，心中的感受五味雜陳：既是無奈，也有點兒舒暢，總體來說就是「釋懷」。
跳完健康操，弄得熱汗淋漓，渾身好不自在。對照窗外森森銀竹，居然感受不到那寒冷的氣氛，或許跟孩子在一起，就可以抖擻精神，無畏風雨了吧？給每個人分發一根酥脆的巧克力棒，看著他們舔舐零食，弄得手、臉、衣服盡是污痕的模樣，真可惜我沒有在第一時間拍攝下來──可愛的一群，是需要時間留念、存檔以供在未來貪婪索取。
時間總是過得非常快速，而失落感也是這樣慢慢累積起來，絕無巧合，更非凡人所能預測。只不過我的失落每天都會自行清除，並不會隨著時間消逝而窒息了思考。在忙碌的課務及瑣碎的事務消磨下，很快的來到第四節課。通常第四節課是用來「訓誡」的寶貴時光，糾正孩子今天犯了哪些錯，哪些地方需要注意。就流程來說，一切進展都在掌握之中，只是今天有些不同，而這輕忽的數十秒，便能導致一個孩子漫無目的地逃竄，讓大家焦急不已，險些報警求助。
不知道是運氣不好還是自己疏忽？剛從廁所回來正準備訓話的我，在老師的告知之下，得知一件令人緊張的事：阿辰跑不見了！連鞋子也沒有穿！當下我就衝出教室四處尋找，找遍他所有能去的地方，心裡都快急壞了，內心禱告：千萬不要跑出學校啊！萬一闖入大馬路，面對來勢洶湧的車陣，他該如何是好？口中喃喃自語的我，不顧滿頭冷汗，拼命在廣大的校園裡奔跑，只是為了一個孩子嬌小的蹤影。
說實在的，我從來不知道學校是那樣的大──以前認為學校是幾分鐘可以逛完的小地方。如今面臨存亡，在我眼中卻像是廣闊的草原，怎樣奔跑也到不了盡頭，而四周瀰漫的寂寥感卻越來越強烈。阿辰是個不會表達意思的孩子，圓滾滾的，喜歡黏在我的身邊，是一個眷戀空瓶子的孩子。沒有言語能力、不擅與人相處的他，連哭聲也選擇最省力的方式──嘴巴縮成圓形，發出嗚嗚的聲音。學校是那樣大，他會去的地下室、廚房、輔導室都找遍了，到底能去哪裡呢？
寒風颼颼，無助的心越顯焦躁。我終於了解草木皆兵的意義。
實在是很不想去注目已打開的小門，將思維導往最惡劣的處境：希望他不要真的跑了出去，仍然停留在校園內，等待著老師的「救援」。此時的氣氛令我打顫，但卻不會感到寒冷，或許是一種擔憂；或許是前所未有的恐懼。總之，甘願冒著雨勢疲於奔波，只是想把我的孩子平安無恙地帶回。出動了幾位校工、輔導主任、兩位教師，在這樣的浩大陣容之下，找了個二十分鐘，完全沒有半點蛛絲馬跡。正當我們瀕臨情緒的爆發點時，眼尖的輔導主任看見小操場的地球儀上，似乎有個小孩的身影。
「他是不是穿著紅色外套？」就是這句話挽回了我們的聲譽及飯碗，還有孩子的安全。
以迅雷的速度奔向操場的我，看見他一臉呆滯望著遠方，坐在地球儀的鐵架上，坦露著圓滾滾的小肚子，手中緊握著沾滿唾液的塑膠瓶時，心中只有安慰、只有難以言喻的快活。「這就是一種生活」，這令人感傷的一刻，於腦海浮現的只能是這個句子，充滿幽默及嘲諷。張開雙手、蹲下身子的我，輕輕呼喚他的名字，看著他發出奇怪的聲音，做出擁抱的姿勢向我奔來，縱然即將沾染一身口水，似乎也不是件難過的事了。
沒有穿鞋子的阿辰，臉上盡是疑惑，彷彿不知道自己闖禍一般。我將他扛了起來，三十公斤對我來說不算難事，而方才壓在心上的重擔，那沉重才是難以負荷！經由這次事件後，雖說餘悸仍存，但終於明白「疏忽」也是足以致命的小瑕疵，若是孩子發生了什麼事，良心上的譴責可是一輩子揮之不去。看來以後下課時間也不能輕易走動，得繃緊神經去觀察孩子們的一舉一動才是。
幸虧事態總往好的地方發展，但我知道好運只能有一次。僅只一次，就已夠心臟承受的了。緊抓著頭皮，不敢奢望最壞的情境，乾笑了幾聲，而手心盡是汗水，黏膩的感覺彷彿隔世的愁緒。
天氣微冷，飄著濛濛細雨，欲斷魂的，不只是走在路上顫抖的行人，還有魚貫走入校園、緊揪著身上外套的學生們。身體還算強健的我，卻依然穿著短袖白色襯衫，頂多只是內加了一件運動衫。眼看孩子們陸陸續續進教室，包裹得像粽子一般，覺得十分欣慰：家人都很關懷他們。
早上第一節，帶著他們跳「適應體育」的健康操，與一般國小健康操不太相似，比較和緩輕鬆，不會那樣激烈而讓孩子跟不上節奏。看他們拿著彩球努力揮舞的模樣，雖然有些顢頇、心不在焉，但無辜的神情配上呆滯的動作，心中的感受五味雜陳：既是無奈，也有點兒舒暢，總體來說就是「釋懷」。
跳完健康操，弄得熱汗淋漓，渾身好不自在。對照窗外森森銀竹，居然感受不到那寒冷的氣氛，或許跟孩子在一起，就可以抖擻精神，無畏風雨了吧？給每個人分發一根酥脆的巧克力棒，看著他們舔舐零食，弄得手、臉、衣服盡是污痕的模樣，真可惜我沒有在第一時間拍攝下來──可愛的一群，是需要時間留念、存檔以供在未來貪婪索取。
時間總是過得非常快速，而失落感也是這樣慢慢累積起來，絕無巧合，更非凡人所能預測。只不過我的失落每天都會自行清除，並不會隨著時間消逝而窒息了思考。在忙碌的課務及瑣碎的事務消磨下，很快的來到第四節課。通常第四節課是用來「訓誡」的寶貴時光，糾正孩子今天犯了哪些錯，哪些地方需要注意。就流程來說，一切進展都在掌握之中，只是今天有些不同，而這輕忽的數十秒，便能導致一個孩子漫無目的地逃竄，讓大家焦急不已，險些報警求助。
不知道是運氣不好還是自己疏忽？剛從廁所回來正準備訓話的我，在老師的告知之下，得知一件令人緊張的事：阿辰跑不見了！連鞋子也沒有穿！當下我就衝出教室四處尋找，找遍他所有能去的地方，心裡都快急壞了，內心禱告：千萬不要跑出學校啊！萬一闖入大馬路，面對來勢洶湧的車陣，他該如何是好？口中喃喃自語的我，不顧滿頭冷汗，拼命在廣大的校園裡奔跑，只是為了一個孩子嬌小的蹤影。
說實在的，我從來不知道學校是那樣的大──以前認為學校是幾分鐘可以逛完的小地方。如今面臨存亡，在我眼中卻像是廣闊的草原，怎樣奔跑也到不了盡頭，而四周瀰漫的寂寥感卻越來越強烈。阿辰是個不會表達意思的孩子，圓滾滾的，喜歡黏在我的身邊，是一個眷戀空瓶子的孩子。沒有言語能力、不擅與人相處的他，連哭聲也選擇最省力的方式──嘴巴縮成圓形，發出嗚嗚的聲音。學校是那樣大，他會去的地下室、廚房、輔導室都找遍了，到底能去哪裡呢？
寒風颼颼，無助的心越顯焦躁。我終於了解草木皆兵的意義。
實在是很不想去注目已打開的小門，將思維導往最惡劣的處境：希望他不要真的跑了出去，仍然停留在校園內，等待著老師的「救援」。此時的氣氛令我打顫，但卻不會感到寒冷，或許是一種擔憂；或許是前所未有的恐懼。總之，甘願冒著雨勢疲於奔波，只是想把我的孩子平安無恙地帶回。出動了幾位校工、輔導主任、兩位教師，在這樣的浩大陣容之下，找了個二十分鐘，完全沒有半點蛛絲馬跡。正當我們瀕臨情緒的爆發點時，眼尖的輔導主任看見小操場的地球儀上，似乎有個小孩的身影。
「他是不是穿著紅色外套？」就是這句話挽回了我們的聲譽及飯碗，還有孩子的安全。
以迅雷的速度奔向操場的我，看見他一臉呆滯望著遠方，坐在地球儀的鐵架上，坦露著圓滾滾的小肚子，手中緊握著沾滿唾液的塑膠瓶時，心中只有安慰、只有難以言喻的快活。「這就是一種生活」，這令人感傷的一刻，於腦海浮現的只能是這個句子，充滿幽默及嘲諷。張開雙手、蹲下身子的我，輕輕呼喚他的名字，看著他發出奇怪的聲音，做出擁抱的姿勢向我奔來，縱然即將沾染一身口水，似乎也不是件難過的事了。
沒有穿鞋子的阿辰，臉上盡是疑惑，彷彿不知道自己闖禍一般。我將他扛了起來，三十公斤對我來說不算難事，而方才壓在心上的重擔，那沉重才是難以負荷！經由這次事件後，雖說餘悸仍存，但終於明白「疏忽」也是足以致命的小瑕疵，若是孩子發生了什麼事，良心上的譴責可是一輩子揮之不去。看來以後下課時間也不能輕易走動，得繃緊神經去觀察孩子們的一舉一動才是。
幸虧事態總往好的地方發展，但我知道好運只能有一次。僅只一次，就已夠心臟承受的了。緊抓著頭皮，不敢奢望最壞的情境，乾笑了幾聲，而手心盡是汗水，黏膩的感覺彷彿隔世的愁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