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啪嗒”“啪嗒”的木屐聲



童年的往事，隨著歲月的延衍，在記憶中，有的逐漸消褪，有的卻镌刻於懷。

兒時，那“啪嗒”、“啪嗒”的木屐聲，至今還深深地埋在我的心裏……木屐，我這裏說的木屐，不是那種在鞋底下有齒的木底鞋，是指十分尋常的木拖鞋，它在中國已有數千年的曆史。木屐也有高低檔之分，不同地位的人，穿不同品位的木屐，有錢有地位的人，用高級木料制作，在木屐上飾以珠寶金銀，有的在木屐襻上描龍繡鳳，分外華貴。而貧苦人家穿的木屐，則是用普普通通的木頭做的，毫無裝飾，外觀粗糙，大多還是自家做的，這對當今的孩子來說，是十分陌生的。隨著社會的發展，如今市面上已很少、甚至看不到木屐了，取而代之的是塑料拖鞋、海綿拖鞋、皮拖鞋、繡花拖鞋等等，品種繁多，式樣美觀，穿在腳上又大方，又舒適。在我童年的時候，還沒有流行這種拖鞋，現在的孩子真是幸福。

因我家比較貧困，不好開口向父母親要錢買木屐，我父親看著我眼睜睜地望著鄰家孩子腳上漂亮的木屐，臉上泛起了一股內疚酸楚的神色。不幾天，父親搞來了一塊雜木板，欣喜地對我說：“寶兒啊，阿爸給你做雙呱呱叫的木拖鞋好不好？”說著便拿了我的布鞋在雜木板上畫了個鞋樣，就用斧子慢慢地砍，我專心致志地望著爸爸砍啊砍，不一會就砍出了一雙木拖鞋，爸爸又找出一條沒有用的自行車內胎，剪了兩條做木屐的襻，用小鐵釘釘牢，不到三兩個小時，一雙嶄新的木屐就做好了。自制自穿，這是一種美好的享受，我穿著爸爸親手做的木屐，心裏十分高興，走在街上，故意拖重些，好讓這清脆、響亮的“啪嗒”、“啪嗒”聲，久久地在晴空中回旋美妙的音律。

木屐聲給我帶來童年的歡樂，童年的愉悅……

一天晚上，我拖著木屐起來小便，木屐撞擊在地板上（我們租住的樓房，樓板是用木板鋪的，不像現在的樓板是鋼筋混凝土澆的），在萬籁俱寂的夜晚，那“啪嗒”聲特別的響亮，特別的刺耳，我父親“唿”地從床上起來，走到我身邊，用手掌在我的腦殼上拍了一下，表情十分嚴肅地輕聲說：“深更半夜了，啪嗒啪嗒地吵了樓下的人，真不懂事。”我望著父親那威嚴且又慈祥的面孔，忍著頭上的疼痛，蹑手蹑腳地爬上了床。自此後，我再也不敢、也沒有在樓板上“啪嗒”、“啪嗒”地拖木屐了……

父親給我做的木屐，雖然已不複存在了，但識字不多的父親那幾句簡短樸實的話語，曉示著某種事理，我都一直銘記在心。如今，我也爲人父了，不但沒有忘懷，而且也教育著自己的子女。呵！父親啊父親，你那樸素的語言，那“啪嗒”、“啪嗒”的木屐聲，告訴著我們如何處世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