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蘇花的情歌』
「白白的流蘇花喲,開在那個山坡上喲。阿哥摘下花喲,阿妹頭上插喲。舊年阿哥離開家,妹送阿哥流蘇花。今年流蘇花又開,阿哥幾時要回家?......。」
白色的流蘇花,逢春綻放白花,錯落有緻引人遐思。它的外型很像女孩頭上斜插的流蘇穗子,所以村人都稱它叫「流蘇花」。這種常見又平凡的小樹,喜歡棲息在底海拔山區,沿著溪流或斜坡到處成長。長大後喜歡迎風屹立,越受風面花開得越盛。村童放牛路過,常會摘折花枝綁在牛角上。一路吆喝一邉唱歌,完倦了隨地拋棄,不久,就會有蟲子將它拖回窩裡當糧食。
那年開始徵兵,阿明哥甫自農校畢業,因為沒有繼續升學,所以被徵召入伍接受軍訓。出發前一天,村長嘉林伯從鄉公所領回入伍的紅綵帶,挨家挨戶送到役男家中。印象很深,村子裡共有五位役男接受徵召。四位目的地是宜蘭的金結訓練中心,阿明哥則遠至北港中心。家家都設宴餞行,村長一天包了五個紅包,阮囊大為失血。
距離報到還有三天,阿明哥約了秋香姐去看戲。兩人的交往本是暗中交往,一旦就要分離顧不得掩飾,乾脆公開好讓雙方家長有個底。其實兩家皆為殷實家庭,門當戶對自是無話可說。有了這段因由,阿明哥的邀約女方家長沒有反對。
出發前一天阿明哥理個大光頭,身上試掛著紅綵帶顯得精神奕奕。他抽到的是空軍,因此服役期比他們多一年。當年流行的順口溜:「空軍紳士、海軍流氓、陸軍是乞丐。」表示他們的穿著各不相同。儘管抽到海空軍需服役三年,可是想到有拉風的軍服可穿,啥麼埋怨都沒了。
那晩他們去看的電影是日片「太平洋艦隊殲滅戰」,片中戰爭場面十分浩大。看到日軍在美軍攻擊下的狼狽相,秋香姐的嫩手,從頭到尾都緊握著阿明哥的臂膀。她陣陣的發抖讓阿明哥不知所措,唔了半天連句安慰話也說不出口。一個小時半的長片緊張到底,看完影片走出戲院,兩人依然緊偎著漫步走回家中。
出發當天,阿明哥的親戚和女友都來送行。臨走之前,我和廣志去後山摘回不少流蘇花。秋香手巧將它們結成一個花環,套在阿明哥脖子上,與那斜掛著的紅綵帶相映成趣。九點整,兵役課的職員少昌哥帶著六人搭乘鐵牛車去火車站。
車子出發長串長串的鞭炮燃放,鐵牛車在鞭炮和煙硝中緩緩駛離山村。五家親人涕淚相送,役男也個個淚流滿面依依不捨。全村人聚在村道旁揮手送行,有人嘴裡還高喊著「保重!」阿明哥帶著流蘇花環目標特別明顯,秋香姐則在一旁默默拭淚。這是山村第一次送役男入伍,所以場面浩大十分熱鬧。等到我當兵入伍,大家都已習以為常,所以没披綵帶也沒掛流蘇花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