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 3月 27, 2006 7:11 am
『牛事雜記』
「牠不是大笨牛，牠捨身貢獻人類，任勞任怨，沉默不發一語。但人們如何對牠？提起不禁令人汗顏。」
小學二年級那年，因為父親工作上的調職家居尚未穩定，所以我被送到外婆家寄留。為不讓姨丈為難，每有空閒我就牽著母牛去河壩吃草。這年母牛產下一頭小牛，我怕小牛遺失或去踐踏別人的稻禾，故於放牧之時格外的小心照顧。雖然我小心翼翼的照料牠們，可是我仍經常的顧此失彼而遭受懲罰。
放牛的目的，無非是想讓牛兒能在野外，多吃點青草以節省飼養成本。再者，希望藉此讓牠多活動，以免養成懶散習慣將來不好使用。外婆家的二牛母子食量驚人，每日放牧須吃上半天，牠後肢上方的凹陷處才能鼓平填滿。表哥一再交代，凹陷處填滿牛兒才算吃飽。
其次，放牛的目的是讓牛兒能夠在河中「揾浴」。所謂揾浴就是泡水，透過泡水洗滌牛身，並且還可以洗淨依附在牛體上的牛虱或雜菌，以確保牛隻的健康。然而，每次放牛時間裡，我總會召集同伴下水游泳，或在附近的河灘抓魚。有時就因為玩過頭忘了牛，結果造成不可原諒的過錯，回家又得享受一頓豐盛的竹筍炒牛肉的大餐。經常邊哭邊吃飯，吃飽了痛楚也忘了。
「割牛草」是放牛工作之一環，尤其收冬過後，天天幾乎都須到郊外，割牛草以補充冬寒，無法將牛牽去野地放牧的糧草。冬天野地青草盡枯，割牛草必須到山凹深谷去尋找。這些地方九降風吹不到，野芒芉蓁欣欣向榮，找到一處面積大些，牛兒所需之冬糧就可解決。
野芒芉蓁的葉刃鋒利無比，特別是下雨過後葉刃更為鋒利，肉掌與它接觸往往弄得體無完膚。表哥教我抓緊之後才可用刀割，可是看到大片的草林興奮莫名，所以常把這要領給忘了。一片牛草割好，手掌上的割痕累累慘不忍睹。
半年後，春耕向農會借貸之款項須還本帶利。家中收入不足支應，於是小牛出售填補漏洞。這天買家前來付款牽牛，我與小牛已生感情捨不得牠走，故於牠要走之前飽餵牠一頓。小牛邊吃邊望著我，眼角竟然掛著淚痕。我一時忍不住掩面痛哭出聲，直到牠随新主人消失我仍啜泣不已。
初中二年級舉家遷移江仔翠，斯時乳酪事業方興未艾。住家附近有三處乳牛養殖場，一批批黑白點綴的乳牛進駐牧場。在此期間我努力的學習田事操作，犁耙碌碡的操作技倆就是此時的成就。不久，牧場來了一家客籍師傅，因借用農具而互相認識。每天上下課路經牛舍，我一定會停留片刻與他閒聊農事。
某日，他送一頭小公牛給我。當時公牛在牧場毫無地位，不是賤賣給屠商就是丟棄不養。我將小公牛放飼在草坪上，不到一年已長得粗壯肥碩。有一牛販向我收購，屠宰隻後送我一大片牛肉。農家不吃牛，但因家窮三月已無肉味，滷煮一鍋，兄妹們終於打破傳統開啟洋葷了。
1980-1990年間，業務需要我經常往返印度與斯里蘭卡。牛之在印度視為神物，明文規定不准人民獵殺牛隻。因此牛隻在此備受禮遇，不論鄉間或都市經常可看到，大批牛隻擋路造成交通癱瘓之場景。這種街景時時上演，讓許多外來客大呼「不可思議！」
個人與牛關係非比尋常，從小至老，親牛愛牛甚至吃牛都是那麼的自然。不過，若是有人想問我對牛有何感想？我只能告訴他們：「牠們不是大笨牛！」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