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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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林思彤麻吉胡也鄭琮墿

  早晨,我坐在淡水河畔,整頓著業已混亂的思緒。自小到大,造訪此地的次數屈指可數,但心中卻保有著一段美好的印象:接連著海與天,浪濤狂野、自由的拍打著堤防,彷彿閉上眼就能解脫人生的枷鎖,任水流恣肆地挖掘靈魂,將痛苦一點一滴的挖走。於是,淡水就成了憧憬般的存在,事實上我從未真正漫步河畔,僅涉足過繁茂的商業區。

  難得有獨自外出的機會,我搭著首班捷運前往淡水。朋友們都不解,一大早的冷冷清清,大概只有菜市場內,小販和主婦們的廝殺聲不斷。但越是這般寂寞,反倒迎合了潛意識裡的那隻孤燕,渴望在哀傷中飛翔。我不喜歡都市的氣息,紛紛攘攘間仿若將迷失。轉眼,我倚靠著落葉紛舞的古榕,觸手可及的白浪就在眼前翻湧著。沉默,卻止不住油然而生的澎拜──像是負傷的戰士,在血光中貫徹最後的堅持。辛棄疾在《書博山道中壁》寫道:「少年不識愁滋味,。」我反省著,是否也落入了同樣的陷阱、誘惑?

  不缺值得喜悅之事,但撕裂心弦之感仍湧湧不絕。究竟何所思苦?說是文人特有的敏銳,詩意縱橫的前兆,於我看來卻不過是可笑的啞劇,檯上搬著一套謎語,檯下更是看得茫然,最後看的演的都攪和一團,誰也不記得究竟要表達什麼?提出無限個疑惑,我需要的卻不是永恆的解答與解脫。焦慮引起的毛燥感逐漸肯時心性,投降罷?確實是沉淪了,分明是找虐來受,還津津樂道的訴說。於是我借閱的書籍風格也映證著,從村上式孤寂到高行健的剖白,從Lolita的掙扎到朱少麟的深思。種種早已遺忘的話題又被挑起,那是中學時代製造黑暗陰雲的來源。如今的我自認成長,選擇以忽視逃避。甚至有人懷疑的質問:「你該不會得了憂鬱症吧?」我苦笑。

  懾服於浪潮的威力之前,不愉快的回憶像走馬燈般播映著,恰巧沒有遙控器也沒有電源開關,我困於夢與現實的複雜交界。而那些斷落、不完整卻又記得牢固的字句逐漸浮現,重新體驗了歲月。此刻的我一分為二。作為感性之層面,像頭肌渴的野狼般吞噬著殘存的理性;而理性的部份也起內鬨,「管這些幼稚的問題做什麼,好好過你的生活!」,另端則是龐大的噪音,「你並不真正困於苦難,這些痛苦於你不過是麻痹的觸感,再來一次又如何?」

  這一待就是四小時,遊人漸漸多了,喧囂聲則迅速的起軍,轉眼便將整條河團團圍住。該離開了,我告訴自己。用遲疑的腳步返回捷運站。

  「城市人都需要一副面具──」

  在麥當勞內啃著筆桿的我,窗外已日暮黃昏,一眨眼便是滿斗星光──不,是霓虹燈──閃爍。樓前,車水馬龍而川流不息;樓上,我嚐著年少苦澀的酸甜。差點信手便要把稿子揉掉,一首詩就這麼從垃圾堆前被救了回來。

  「──佯裝自己從來不被望見。」

  而我,望著鏡中模糊的倒影,堆滿了愣意。絕對不是悲傷,也非突來的心情陰沉,不過是想更往真實靠近一步,好看清楚倒影中那個面無表情的自己。

「真實」永遠是修飾過的詩歌﹐由心情的起伏迭宕來吟詠。就像垃圾裡揉掉的沉積﹐須要自己加以抉擇。或許我們都應該試著學習如何對著愣意的模糊倒影﹐發出會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