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 12月 19, 2005 5:08 am
奶奶生病很久了，所患的是糖尿病。在我記憶中，國中的時候，奶奶就罹患了這病，也或許是因為生病的時間太久了，導致我對奶奶的關注從國中時的熱切到後來的逐漸冷眼。
據我所知，奶奶有六個兒子，我見過五個，但目前能見到的只剩下三個。大兒子是我爸爸，其餘的還有三叔跟五叔，二叔跟小叔在近年來相繼過世，二叔死於心臟病，小叔則是吸毒，我們家世是一向不顯赫的。至於跟我無緣的四叔，其實我不確定到底有沒有此人的存在，家人也從未提及，於是我臆測，大概是早夭吧！
依此看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哀，奶奶著實體驗了三次，也確實痛不欲生了三次吧？因為我不知道後來的兩次奶奶到底知不知道，因為這兩年來，奶奶已經出現癡呆的現象，糖尿病也愈趨嚴重，還因病毒的擴散截了一隻腳，所以當時小叔跟二叔歸西時，大人們總是說不要讓奶奶知道，怕奶奶不堪承受。
在我小的時候，還住在老家，一條小巷子的盡頭。奶奶給我的印象是清晰的、溫柔的，口中總是說著：「銓銓最乖、最聽話了。」在過年時，總是包比其他人更多的紅包給我，奶奶那時的凝望，多麼的慈祥。
家裡的大變動發生在我讀國中的時候，那時因為土地權狀的問題，我們被趕出了那個家，雖然有獲得對方的補償金九十萬餘，但也因為這個補償金，爸和其他兄弟起了心結，最後不歡而散，而重病的奶奶呢，當然是由大兒子的爸爸所照顧。
從那時候，我覺得家裡變了，爸變了，媽變了，姐姐變了，奶奶變了，連我也變了。爸爸開始抱怨，其他兄弟對奶奶的孝心說的永遠比做的好聽，前幾個月還會來探望，但後來呢？連個腳步聲都沒了；媽變了，感覺媽不再是屬於郜家的人，媽開始在台北工作，一個月偶而回來個兩三次，即使我知道，她是為了掙錢，卻仍不免抱怨，怨我失去了一個家的感覺；姊變了，原本說搬新家之後要跟我們一起住的她，突然跟爸說要去男朋友家住，所以，家裡只剩下我跟爸跟奶奶，還有個外勞－－請來照顧奶奶的；奶奶呢，開始有瘋瘋癲癲的現象，爸爸天天的照顧永遠比不上其他叔叔半年一次的寒暄或問候；因為如此，從那時候開始，我漸漸地不喜歡奶奶了，甚至有時候覺得她根本在欺壓爸爸，我知道爸的痛苦，所以，我對奶奶的態度，冷漠了。
後來的情況沒什麼太大的改變，一直到最近，奶奶病危了，所有人都一窩蜂的到醫院去探望奶奶，說真的，我實在不知道某些人的意圖是去希望奶奶能好亦或是慶祝她即將離去，有些人，還是那麼的虛情假意。我奉著姊姊的命令也去看了奶奶，說實在我也希望奶奶能早點解脫。
醫院的五樓電梯門開啟時，我看見一群人們，或坐或站的，等著加護病房的訪客時間來臨，不知道他們的心裡，此刻在想著什麼呢？很快地，加護病房冰冷的鐵門開啟，一群人蜂擁而上，由於一間病房只有兩件隔離衣，所以二姑跟舅婆就先進去，我則在外頭等待。不知道發呆了多久，總算是換到我跟五叔進去探望。我覺得我實在有夠虛假的，還裝可愛的跟奶奶說：「奶ㄋㄞ，我是銓銓，來看你囉。」天知道我只是例行公事？或許是殘酷了點吧？一直到後來，我才知道，我多麼的不孝，多麼的糟。
五叔後來問奶奶知不知道我是誰，那時我心裡想：「最好認得出來」，只是沒想到，奶奶的視線望著我，還點了點頭。霎時我獃住了，怎麼會這樣？我多久沒去關心她了呢？我開始正視著奶奶，她的軀體因為水腫看起來雖然臃腫，臉頰卻已見消瘦和老人斑無情的侵襲，我多久沒好好看這張臉了呢？忘了，我真的忘了。我聽見五叔對奶奶說：「媽媽，妳會好的，妳好了我就可以開車帶妳出去玩呢！加油，妳是第一名，第一名哦。」還配合著手勢，我這也才明瞭，為何奶奶會這麼喜歡五叔，雖然有點像是虛情假意的鼓勵，卻依然是鼓勵，那時，我想不只是奶奶有感動，我也是有的。後來我忘了為什麼，奶奶一直望著我，我猜不出她凝望的眼神中到底帶著什麼，泛著些許的淚光和近似盲人般有點泛青的瞳孔，我頓時感到心虛，我為我自搬家後對奶奶的態度感到羞恥，我知道，即使是現在這樣的奶奶，還是沒有忘記我的，還是那個小時後慈祥的奶奶，變的其實是我，是我變的冷漠、變的自私了。
兩點時，加護病房的門關了，同時，我心裡的某一扇門打開了。
據我所知，奶奶有六個兒子，我見過五個，但目前能見到的只剩下三個。大兒子是我爸爸，其餘的還有三叔跟五叔，二叔跟小叔在近年來相繼過世，二叔死於心臟病，小叔則是吸毒，我們家世是一向不顯赫的。至於跟我無緣的四叔，其實我不確定到底有沒有此人的存在，家人也從未提及，於是我臆測，大概是早夭吧！
依此看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哀，奶奶著實體驗了三次，也確實痛不欲生了三次吧？因為我不知道後來的兩次奶奶到底知不知道，因為這兩年來，奶奶已經出現癡呆的現象，糖尿病也愈趨嚴重，還因病毒的擴散截了一隻腳，所以當時小叔跟二叔歸西時，大人們總是說不要讓奶奶知道，怕奶奶不堪承受。
在我小的時候，還住在老家，一條小巷子的盡頭。奶奶給我的印象是清晰的、溫柔的，口中總是說著：「銓銓最乖、最聽話了。」在過年時，總是包比其他人更多的紅包給我，奶奶那時的凝望，多麼的慈祥。
家裡的大變動發生在我讀國中的時候，那時因為土地權狀的問題，我們被趕出了那個家，雖然有獲得對方的補償金九十萬餘，但也因為這個補償金，爸和其他兄弟起了心結，最後不歡而散，而重病的奶奶呢，當然是由大兒子的爸爸所照顧。
從那時候，我覺得家裡變了，爸變了，媽變了，姐姐變了，奶奶變了，連我也變了。爸爸開始抱怨，其他兄弟對奶奶的孝心說的永遠比做的好聽，前幾個月還會來探望，但後來呢？連個腳步聲都沒了；媽變了，感覺媽不再是屬於郜家的人，媽開始在台北工作，一個月偶而回來個兩三次，即使我知道，她是為了掙錢，卻仍不免抱怨，怨我失去了一個家的感覺；姊變了，原本說搬新家之後要跟我們一起住的她，突然跟爸說要去男朋友家住，所以，家裡只剩下我跟爸跟奶奶，還有個外勞－－請來照顧奶奶的；奶奶呢，開始有瘋瘋癲癲的現象，爸爸天天的照顧永遠比不上其他叔叔半年一次的寒暄或問候；因為如此，從那時候開始，我漸漸地不喜歡奶奶了，甚至有時候覺得她根本在欺壓爸爸，我知道爸的痛苦，所以，我對奶奶的態度，冷漠了。
後來的情況沒什麼太大的改變，一直到最近，奶奶病危了，所有人都一窩蜂的到醫院去探望奶奶，說真的，我實在不知道某些人的意圖是去希望奶奶能好亦或是慶祝她即將離去，有些人，還是那麼的虛情假意。我奉著姊姊的命令也去看了奶奶，說實在我也希望奶奶能早點解脫。
醫院的五樓電梯門開啟時，我看見一群人們，或坐或站的，等著加護病房的訪客時間來臨，不知道他們的心裡，此刻在想著什麼呢？很快地，加護病房冰冷的鐵門開啟，一群人蜂擁而上，由於一間病房只有兩件隔離衣，所以二姑跟舅婆就先進去，我則在外頭等待。不知道發呆了多久，總算是換到我跟五叔進去探望。我覺得我實在有夠虛假的，還裝可愛的跟奶奶說：「奶ㄋㄞ，我是銓銓，來看你囉。」天知道我只是例行公事？或許是殘酷了點吧？一直到後來，我才知道，我多麼的不孝，多麼的糟。
五叔後來問奶奶知不知道我是誰，那時我心裡想：「最好認得出來」，只是沒想到，奶奶的視線望著我，還點了點頭。霎時我獃住了，怎麼會這樣？我多久沒去關心她了呢？我開始正視著奶奶，她的軀體因為水腫看起來雖然臃腫，臉頰卻已見消瘦和老人斑無情的侵襲，我多久沒好好看這張臉了呢？忘了，我真的忘了。我聽見五叔對奶奶說：「媽媽，妳會好的，妳好了我就可以開車帶妳出去玩呢！加油，妳是第一名，第一名哦。」還配合著手勢，我這也才明瞭，為何奶奶會這麼喜歡五叔，雖然有點像是虛情假意的鼓勵，卻依然是鼓勵，那時，我想不只是奶奶有感動，我也是有的。後來我忘了為什麼，奶奶一直望著我，我猜不出她凝望的眼神中到底帶著什麼，泛著些許的淚光和近似盲人般有點泛青的瞳孔，我頓時感到心虛，我為我自搬家後對奶奶的態度感到羞恥，我知道，即使是現在這樣的奶奶，還是沒有忘記我的，還是那個小時後慈祥的奶奶，變的其實是我，是我變的冷漠、變的自私了。
兩點時，加護病房的門關了，同時，我心裡的某一扇門打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