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核果那提:季節限定,愛情限定,杯子限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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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林思彤麻吉鄭琮墿胡也

太妃核果那提:季節限定,愛情限定,杯子限定


  寫給,K

  親愛的K,不曉得你知不知道,我退伍了。而且還開始畫起插畫來?「你在畫插畫啊?」寫信給朋友,他們都不約而同地詫異著。「我還以為你會去旅行社繼續當領隊呢?」約R出來見面,他這樣告訴我。

  我笑著回答他所以人生是難以預料的囉。R喃喃地說看來學非所用還真是這個島上的普遍現象呢。(植物病蟲害碩士研究出身的他,現在當起了特約攝影師)
「反正有事做就好啦!」我說。「說不定哪天我還會重拾真正本來的化學專長。」
然後我們都笑了。

  太妃核果那提靜靜待在我們的桌上,搭配應景的聖誕音樂。這是今年我的第一杯太妃核果那提,之前交往過的H曾跟我說這是冬季限定款的飲料呢。(季節限定,愛情也跟著季節限定了嗎?)

  後來,冬季結束,和H之間也告分手。H說我不夠愛他,我想他說的是真的吧。親愛的K,當初和H交往,也許就是他和你相似的模樣。

   ◇

  和H分手的前一次見面,我們一起喝了一杯太妃核果那提。那天晚上我們一起去了超市、去了服飾店、去了常去的那家starbucks,然後那晚我們做愛。

  做愛。對我而言這始終不是腥羶的字眼,總覺得兩人結合的瞬間,是很接近恍惚和夢境的。

  完事後我清洗他的隨行杯,Latte的泡沫貼在杯壁,像是不忍離去的夢片。用舌尖去試,還有一點微苦和微甜。親愛的K,我迷戀H的味道,也許是他的味道也像極了你。

  然後我隱隱感覺到了,好像該是和H分手的時候了。

  幾天後H打電話來說要分手,我說好。後來見面,他把他的杯子送給我,說是一個紀念。我告訴他,謝謝你全心全意,以愛情陪我一段日子。他說其實我早已另外交了一個BF了。

  「那誠摯祝你幸福。」我說。
  「嗯。」H轉身離開了。 
 
  親愛的K,也許和H相識的這個冬天,只是一款兩個寂寞男子相互依偎取暖的城市小故事。
 
   ◇
 
  我於是小心翼翼的記得,這只杯子有和你相似的人曾經吻過和觸摸的質地。書寫這段文字,指尖像是有一盞小小的光緩緩飛出,被一種莫名的氛圍環繞,那種感覺很像擁抱。

  我彷彿可以畫出一幅畫來:有光、有聲音,有一朵棉花糖似的翅膀伏在鋼琴的線條上,只要我在黑鍵白鍵上給予抒情的上升和降落,也許就會有雲一般的夢境翩遷起飛。

  我的筆尖浮出鋼琴、浮出手指、浮出貝多芬和莫札特,浮出上上下下起伏的文字。接著,在文字線條的空檔,浮出一隻隻鉛筆筆觸的貓。他們在我的記事本上,漸次組成故事。我想像,曾經一手接過你推薦的手工詩集。「限量款的喔。」你說。我翻開詩集,詩人書寫的筆跡從書頁漸漸滑出來,就像大提琴的聲訥一樣。它們溫朗均勻地在你小小的房間舖開,漫漶成一片。我閱讀著,像是變成了一爿好安靜的海。

  在海的某處,有幾隻鯨魚躍出、飛跳。貓在沙灘觀看,聽見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潮騷依舊起降,我變成沙灘上被誰書寫的秘密的文字。

  大提琴的聲訥在我腦海迴繞著,近近遠遠,若有似無。這樣的聲音太過迷人,像你(或是H)吻過的杯子,我偷偷拿它裝水,在同一個位置喝了一口,──胸口莫名的潮熱,暖氣流從喉頭滑入胃底,還有小小的罪惡感。

  不曉得,這些你還記得嗎?
  你還記不記得,你也曾經在我的杯子裡,注入溫溫的太妃核果那提?

   ◇

  聽說每一只物件和生物,剛誕生的時候,都會配發一個屬於自己的天使。花的天使、樹的天使、信箱天使、太妃糖天使、鯨魚天使、貓天使狗天使、Latte天使……,還有杯子天使。

  有時候我是那樣想的,關於住在櫃子裡的杯子天使,當一杯咖啡端上桌,注入各式不等的咖啡,它們是否也同時記憶了咖啡調製者的留言,咖啡豆的故鄉記憶、以及使用這只杯子的人的溫度、手澤肌理,還有脣瓣的柔軟度。說不定因為杯子天使記得了這款咖啡的溫度、糖的甜度、奶泡的綿密度、然後把這脣瓣的記憶在杯子天使之間口耳相傳起來。於是漸漸的,這些杯子都裝成過這款咖啡了。
凡是喝過杯子天使講個那種咖啡的人,都會不由自主的浮出一朵上揚的微笑。


  例如太妃糖的微笑。Latte的微笑。
  例如一隻貓的微笑。例如,你的微笑。

  懂得嗑核果的貓,能懂得太妃核果那提嗎?我不敢給貓餵咖啡,緊給他接了核果少量磨粉的蒸奶。夜了,我在鍵盤前敲打文字,牠把尾巴垂下,遮住螢幕一半,當作是陪襯的背景。喵──牠細細的叫了一聲,縱身跳到我的肩上,不停的摩蹭我的臉。

  我不禁笑了。相信核果蒸奶在他的胃裡正緩緩的化開,所以牠的眼神才會有這麼迷濛的表情。我的脖子能感覺到牠的舌尖、濕潤、微熱,還有細意爬梳的顆粒感。

  相信你曾經讀過鍾怡雯的繪本《在你肚腹的時光》吧?她如斯耽戀那只可摸可觸、可嗅可聞的貓肚。軟軟的肚腹,勝過舉世任何一款電熱烤箱,永遠也不用擔心會觸電走火或有輻射,牠們只是靜靜窩著,勻撥出一點時間之味,偶爾咕嚕咕嚕,呼啦呼啦,你能如斯親近一個心跳、一個溫度,一個不言而喻的心靈交換。

  「氣味。」是的氣味。記得你穿過的衣服的氣味。記得你的指尖探入我的衣服內裡,男體費洛蒙忍不住瀰漫整個房間,呼之欲出:滾燙的氣味。你手底下的鋼琴總是彈得比我細膩、迷幻,還帶有一點逗引。你是貓我是魚。當你恣意品嘗我的肉頁,我的意識模模糊糊,像是游到了海洋的深處。「喔……」你在我的體內悉數釋放,我則宣洩在你的肚腹,裸身相擁,覺得濕濕的黏黏的糊糊的……。

  路燈在窗外窺探到這一切,於是乎也跟著暈陶陶的。

  你沉沉睡了,像餵飽的貓。(那時我不禁想著,可以就這樣一直和你在一起嗎?)伏在你的胸膛,我的指尖忍不住嬉遊貪玩起來。喔……你的○○,你的●●,……熱熱的……。
 
  驀地,你↑起來,再次在我體內任意地↑↓←→,我是一隻調皮的魚。

  (還是,我只是不甘寂寞而已?於是一次次闖入禁忌的,激情森林?)

   ◇

  我在記事本畫貓,也許是移情地想念你。

  假如畫圖能代表一個人的潛意識,這是說,在整本都是貓的記事本,是在暗喻我的腦海都是你的影子嗎?

  我決定,給你寫一封信。

  親愛的K,我決定把那本畫滿貓的記事本取名叫「貓的記事本」,並且將裡面的每幅畫都用故事串聯起來。我拿去給朋友看,他們都說這故事挺逗趣的。但也許他們不知道,這些插圖原本都是各具心事的吧?

  「我把真正的自己隱藏起來,躲近記憶的暗袋
   關於愛的那一部分,我把它埋入空白
   直到,歲月去了,連神都不知道,是誰在對誰坦率。」

  無意間想起中學時自創的歌詞,然後我恍然了。十年前的我把愛藏起來,現在我誠實坦率,可是,關於我的愛情,為什麼總是如此不堪記憶的?「我對你還有感情。」你說。這是說,你曾經喜歡過我嗎?

  然後我發覺:我愛你。
  然後我發覺:我好愛你。
  然後我發覺:因為太愛你,所以我不愛你了。

  如果愛你會心碎,不愛你會心死。你能告訴我怎樣可以安全的愛你,還是我早就心碎然後心死,然後心死又心碎了?

   ◇

  我買了另一個空白記事本,取名叫「單人獨奏」。把那些圖背後的故事一一填入。守著跟你相關的記憶,也許是唯一可以愛你又不愛你的安全方式吧。

  他愛我,我愛你,你愛他。多荒謬的劇情:獨奏的愛情、獨奏的無力。獨奏的甜蜜、獨自的鋼琴:獨自傾心,獨自傷心。

  當我第一次把「貓的記事本」給R試閱的時候,他說:原來,這是一個傷心的故事。所以當他看到這些圖的時候,早已看穿了那些圖背後的故事了嗎?

  所以我很害怕詩人,他們太敏感,太準確。這樣太不可愛了。

  我本來以為,那些心事,就像月球的另一面,始終不會給人發覺,但是當這些心事被發現的時候,我突然如釋重負了。在大量歪斜和偏差的愛情旅途,我驀然發現,原來真正的我,就是這樣的。

  陰霾的我、開朗的我、虛偽的我、誠懇的我,他們一直都是同一個人。我能做的,就是努力讓自己開心。所以請原諒我到現在還愛著你。所以請原諒我我不愛你了。請原諒我每天祈禱都提到你的名字,請原諒我除了祈禱之外,我沒有任何資格立場和能力能為你做些什麼。

  如果有奢望(請你愛我?),不。這不可能。

  請你偶爾想起我。然後有一天讓我可以雲淡風輕的去見你。或者,你不見我,但我相信你一定會發現我所生產的文字和圖像,你一定會知道,那是我在想念你。「每一個句子都是因為你。」這是沈花末的句子,我想我終於明白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假如你看見了,你知道我正在小小的悲傷、小小的開心。小小的小小的。我現在已經能環保地控制情緒,我已經不輕易讓眼淚絕堤。

   ◇

  所以,我也去買了一個和你一樣的杯子。尤其是畫貓的時候,使用這個杯子。

  喜歡貓的你,喜歡這個杯子。H喜歡這個杯子。我的貓喜歡這個杯子。

  牠會跳上來,喝我本來為自己準備的飲用水。

  你的杯子。我的杯子。H送我的杯子。三個一樣的杯子。

  我猜你會說,這是我自以為是的移情作用吧?如果讓我用這種方式佔有一部分的小小的你,我們就可以不必擔心又為了愛情受傷。

  而我總是這樣祈禱著。

  但願:你所愛的人擁有你。H和他的BF能一直在一起
  這樣我也能感到幸福快樂。

                         我是來特。


太妃核果那提:太妃糖的誕生,因為愛情的緣故。因為愛情的無語、無力、無以掌握,於是人們分享太妃糖給彼此,期待美好降臨。而核果粉,通常象徵富庶,一杯太妃核果那提,表示愛情富庶的祝福嗎?好可惜它偏偏是冬季限定飲料,一下子把人打回現實。也許也因為這樣,所以愛情總是無可捉摸,但也多麼需要真切的祝福。
來特 寫:  「我把真正的自己隱藏起來,躲近記憶的暗袋
   關於愛的那一部分,我把它埋入空白
   直到,歲月去了,連神都不知道,是誰在對誰坦率。」

  然後我發覺:我愛你。
  然後我發覺:我好愛你。
  然後我發覺:因為太愛你,所以我不愛你了。

  如果愛你會心碎,不愛你會心死。你能告訴我怎樣可以安全的愛你,還是我早就心碎然後心死,然後心死又心碎了?
後來,不太敢喝太妃那堤,太甜美。
越是幸福的時候就益發越感受到無常。
想到自己最近寫的小說,裡面的一些感受,竟如此微妙而相近。

瑀 寫:  按摩浴缸的水嘩啦嘩啦地,她聞到精油的香味,分不出是什麼香味,跟靖堂的香水味重疊了,她想靖堂,這樣愛她還是她這樣愛靖堂?混在一起都變成水蒸氣了,伸出食指在磁磚上就著水蒸氣漫無思緒的塗鴉,畫著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咒語嗎?浸泡在溫水裡面,低頭看看自己的身體,微微泛紅,額角沁出汗水,鼻尖的小水珠其實是她哭不出來或是要哭給誰聽的毛細孔的壓抑。

  越是幸福的時候,就益發容易感受到無常。甜蜜跟歡笑到了後來竟然是索然無味的麻木?於是說,沒有永恆,於是一直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