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亦逐漸陷入遷移的繁瑣建檔的例行公事裡,從某個時間點以降,我便一直整理著大學四年來拉拉雜雜的作品,此外,就是不斷不斷地回頭,開始了沒完沒了的回憶。並不是那些極盡老梗的回憶橋段,時間從淡入到淡出,畫面從彩色到黃褐灰白,那樣地完整且充滿故事性,麥芽糖似地綿延不盡延續分支,而是一個鏡頭一個鏡頭的出現,閃白接到畫面、閃白又是畫面。

  終究還是不帶感情地離開回憶之中,把那些意念沖洗成形,仔細安靜地端詳,每幅圖像中隱喻的蘊藏的氣味。總是有幾個瞬間,你會疑惑地詰問自己,剛剛為什麼會想起這個誰誰誰...?並不太熟,只有幾面之緣,或是常常遇到但是你永遠不會在閒暇時刻與他她聊天、打屁甚至點個頭。如同綜藝節目的老笑話一般,請用六個字形容彼此的關係,無止盡的陌生。

  
  為何此時我會想起S呢?那被日光燈過度曝曬,似乎與座位產生某種親密關係的辦公室人員。對啊!當時大家都親密地叫她某某姐,不過我依稀記得有幾位同學私底下常會埋怨起S。誰是誰非早已是陳年舊帳,不過S的眼神倒是讓我十分懼怕,當時我是用神經質來形容S的,一部份的原因是出於那段時期我和老詹接了一項公事,在每個模糊誨暗的中年人臉孔之間,我們屢屢遭遇到許多類型層次不同的困難,對於行政環節的懵懵懂懂,亦或那種多做多錯的人性,直到現在我對於各類型的行政人員都有著程度不同的恐懼(更糟糕的是,我後來才發現那裡的行政人員是我遇過最不堪回首的)。

  最好笑的一件事情莫過於是一個似乎是營繕組的組長,那時我拿著活動企劃書給他時,他突然大聲地吼了句:「是誰叫你拿這個東西給我的啊!」那時我驚異地僵在那個昏暗的空間裡,就如某個廢棄廣告的場景裡,西部牛仔裡那杯被槍聲嚇成固體的牛奶凍。約莫過了三年,處在雙重孤立無援的慘澹時光裡,除了暗房內不斷反覆焊接粘剪的畢業專題,到了學校就得像個初來乍到的異鄉人繞行於辦公桌與辦公桌隔間所築成迷宮裡,「請問一下如果要借綜合大樓一樓的插頭要找?」「不是找我們,要找某某組」,就這樣令人作嘔的往返後,我終於又來到那名似乎是營繕組組長傢伙的面前,他一聽完我說明來意,竟分毫不差地又吼了這句「是誰叫你拿這個東西給我的啊!」難道這三年內他遇到其他人拿著企劃書就是下意識地彈出這樣的對話框,亦或我真的得跟他說是誰叫我來的嗎?於是我便冷冷地跟他說完了從頭到尾的迷宮路線,他皺起了眉頭接著撇撇頭說:「你的東西都蓋過章了吧!」「嗯!」(其實什麼屁都沒有,因為我那個禮拜為了這些鳥事根本連教室都沒踏進去一步)那位組長便轉過身叫一個年輕的組員來幫我處理這一切簡單卻又十分繁瑣的事情。

  言歸正傳,後來S從人來人往的喧囂之地遷移到寂靜無聲的禪居之地,在她離去之前的某一天,我和老詹以及S被座落在狹小的電梯裡,S突然問我知不知道她即將離去的消息,我說知道啊,她突然問了句:「那系上同學呢?」「就這樣!」我無意識地回了這一句話。等到S消逝在視線之外,老詹對著我說:「你剛剛的回答還蠻無情的。」是嗎?難道我說出這樣的一句話時,竟然沒發現S的臉孔早已深陷至電梯內光線死角的無淵黑暗之中,就這樣緩緩的將畫面調至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