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香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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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林思彤麻吉鄭琮墿胡也

一 条 香 烟
王 水 宝
檐下“的的嗒嗒”的雨声,揉碎了我的残梦,我再也睡不着了。梦中,我见到了金根,那辛酸的往事,不由翩然而至……

金根,这位淳朴善良的农民,他是我当年下放翠竹岭时的房东,他没有什么嗜好,只是爱吸几根香烟。我下放的翠竹岭,是一个离县城较远的偏僻山区,买包纸烟很不方便,且也买不起,金根便在自己草房四周的空地上,垦垦挖挖种了点烟草,每当收烟叶时,金根总会捧着一张张黄灿灿的烟叶,慢慢地放到鼻子边嗅嗅,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烟叶一张一张地叠好,用长长的竹叉把烟叶杈到屋檐下,高高地挂起来。这时,金根的脸上,才会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

在下放的日子里,每当我心情不爽或身体疲乏时,金根就会递过来一根卷好的喇叭烟,用慈祥的眼神望着我,亲昵地说:“抽根烟吧,解解闷气。”我吸着金根自产自销的喇叭烟,什么疲劳、烦恼都一股脑儿地随着袅袅的烟雾飘散了。后来,我能卷喇叭烟,还是在那个时候学会的。

那年,一股“割资本主义尾巴”的风,随着秋风秋雨,也刮进了翠竹岭,金根那一点点儿烟草地,也被作为“资本主义尾巴”给彻彻底底地割掉了。我清楚地记得,“割尾巴”后,金根呆呆地望着那惨遭屠戮的烟叶,两行热泪,扑簌簌地滚落在被污泥占染了的烟叶上……金根受不了这痛苦的打击,他病倒了……一天,我带着托人从城里买来的一条香烟,推开了金根的房门,刹时一股十分难闻的烟味,直呛鼻子,我快步来到金根床边,只见金根瘦削萎黄的面颊上,长满了糟乱的胡子,夹在手指缝中的那一截喇叭烟正在冒着青烟,闻着那股刺鼻的烟味,我连忙打开装烟的塑料袋一看,天哪!袋里装的哪是烟叶,是晒干了的豆叶。我愕然了,心头一颤,鼻子一酸,两眼渐渐模糊起来,面对此情此景,我一句话也没说,将那条香烟,轻轻地放到了金根的枕头旁……

春来秋去,又是一个丹桂飘香的金秋时节,我以一种久客思归的心情,重又回到了阔别二十来年的第二故乡——翠竹岭,去探望金根。是啊,最撩人相思的,是故乡的山山水水,最牵惹人心的,是故乡的父老乡亲。一路上,青竹摇曳,野菊飘香,翻过了昔日曾留下我足迹的七里青青石板路,绕过了昔日曾亲自栽下的袅袅青竹林,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一幢幢黑瓦白墙的新屋,掩映在绿树翠竹丛中,要不是那棵一围粗的银杏树,我几乎认不出旧时貌了,但我还是迷了路,因为我找不到金根的那间草房了。我正在东瞧西望,突然,一位老人伫立在我眼前,他眯起眼,上下打量着我,好一阵才惊喜地叫了起来:“嘿!这不是宝仔吗?哈哈,其实我早就看见你了,但怕认错,嘿,长高了。”几乎同时,我也认出了是金根。不过,应该喊他金根伯了。金根伯紧紧抓住我的手臂,欣喜地说:“嗨!你走后,我们哪一天不在念叨你啊,你打喷嚏了吆?”边说边拉着我往他家里走。我朝这位暌隔几十年的老房东望了望,见他头发已全白了,几十年的漫长岁月,历尽了艰辛,那饱经风霜的脸上,虽然流露着一种无法抑制的喜悦神采,但终不免因光阴的流逝,已刻下了深深的皱纹……还没有到家门,金根伯就亮着嗓门叫开了:“他娘,稀客来了,快泡茶。”一到门口,我更感陌生了,赶忙用手揉了揉眼睛,一幢座北朝南的搂房,代替了昔日那间半砖半泥的草房。抬眼一望,那一扎扎油黄油黄的烟叶,高高地挂在屋檐下……金根伯看我正痴痴地望着屋檐下的烟叶,一边拉我进屋,一边风趣地说:“让它们暂时靠边站站吧,来,抽这个。”说着,金根伯递过来一支烟,我接过来一看,不是喇叭烟,嗨!而是一支“红双喜”牌的过滤嘴香烟。我们一边吸烟,一边相互问长问短,老人一改当年的沉默寡言,谈兴忒浓,滔滔不绝地讲述着翠竹岭的变化……他兴奋地告诉我,党的富民政策,使他成了村里第一个烟草生产专业户。他边唠叨边殷勤地给我递烟、点烟:“抽啊,抽啊,当年连自家的喇叭烟都不让抽,如今,嘿,卖了烟叶买纸烟,尽管抽。”说着,金根伯起身走进房内,不一回捧出两条“红双喜”牌香烟,放在我的手上,憨直地说:“那年烟叶被铲掉了,我也病倒了,你怕我心里难过,给了我一条香烟。今天,我不是还你香烟,而是让你分享分享这好日子的甜味。”说着便爽朗地大笑起来,那几条曾流动过凄风苦雨的皱纹,也随之更加清晰,但此时流动着的是甜津津的蜜。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红双喜”烟,慢慢地品味着,然后,吐出一缕烟雾,那飘缭的烟味,清香扑鼻,使人兴奋,使人沉思…… (通讯:江西万载县委宣传部 邮编:336100)

一 條 香 煙
王 水 寶
簷下“的的嗒嗒”的雨聲,揉碎了我的殘夢,我再也睡不著了。夢中,我見到了金根,那辛酸的往事,不由翩然而至……

金根,這位淳樸善良的農民,他是我當年下放翠竹嶺時的房東,他沒有什麼嗜好,只是愛吸幾根香煙。我下放的翠竹嶺,是一個離縣城較遠的偏僻山區,買包紙煙很不方便,且也買不起,金根便在自己草房四周的空地上,墾墾挖挖種了點煙草,每當收煙葉時,金根總會捧著一張張黃燦燦的煙葉,慢慢地放到鼻子邊嗅嗅,然後小心翼翼地把煙葉一張一張地疊好,用長長的竹叉把煙葉杈到屋簷下,高高地掛起來。這時,金根的臉上,才會露出一絲欣慰的微笑……

在下放的日子裏,每當我心情不爽或身體疲乏時,金根就會遞過來一根卷好的喇叭煙,用慈祥的眼神望著我,親昵地說:“抽根煙吧,解解悶氣。”我吸著金根自產自銷的喇叭煙,什麼疲勞、煩惱都一股腦兒地隨著嫋嫋的煙霧飄散了。後來,我能卷喇叭煙,還是在那個時候學會的。

那年,一股“割資本主義尾巴”的風,隨著秋風秋雨,也刮進了翠竹嶺,金根那一點點兒煙草地,也被作為“資本主義尾巴”給徹徹底底地割掉了。我清楚地記得,“割尾巴”後,金根呆呆地望著那慘遭屠戮的煙葉,兩行熱淚,撲簌簌地滾落在被污泥占染了的煙葉上……金根受不了這痛苦的打擊,他病倒了……一天,我帶著托人從城裏買來的一條香煙,推開了金根的房門,刹時一股十分難聞的煙味,直嗆鼻子,我快步來到金根床邊,只見金根瘦削萎黃的面頰上,長滿了糟亂的鬍子,夾在手指縫中的那一截喇叭煙正在冒著青煙,聞著那股刺鼻的煙味,我連忙打開裝煙的塑膠袋一看,天哪!袋裏裝的哪是煙葉,是曬乾了的豆葉。我愕然了,心頭一顫,鼻子一酸,兩眼漸漸模糊起來,面對此情此景,我一句話也沒說,將那條香煙,輕輕地放到了金根的枕頭旁……

春來秋去,又是一個丹桂飄香的金秋時節,我以一種久客思歸的心情,重又回到了闊別二十來年的第二故鄉——翠竹嶺,去探望金根。是啊,最撩人相思的,是故鄉的山山水水,最牽惹人心的,是故鄉的父老鄉親。一路上,青竹搖曳,野菊飄香,翻過了昔日曾留下我足跡的七裏青青石板路,繞過了昔日曾親自栽下的嫋嫋青竹林,隱隱約約地看到了一幢幢黑瓦白牆的新屋,掩映在綠樹翠竹叢中,要不是那棵一圍粗的銀杏樹,我幾乎認不出舊時貌了,但我還是迷了路,因為我找不到金根的那間草房了。我正在東瞧西望,突然,一位老人佇立在我眼前,他眯起眼,上下打量著我,好一陣才驚喜地叫了起來:“嘿!這不是寶仔嗎?哈哈,其實我早就看見你了,但怕認錯,嘿,長高了。”幾乎同時,我也認出了是金根。不過,應該喊他金根伯了。金根伯緊緊抓住我的手臂,欣喜地說:“嗨!你走後,我們哪一天不在念叨你啊,你打噴嚏了吆?”邊說邊拉著我往他家裏走。我朝這位暌隔幾十年的老房東望瞭望,見他頭髮已全白了,幾十年的漫長歲月,歷盡了艱辛,那飽經風霜的臉上,雖然流露著一種無法抑制的喜悅神采,但終不免因光陰的流逝,已刻下了深深的皺紋……還沒有到家門,金根伯就亮著嗓門叫開了:“他娘,稀客來了,快泡茶。”一到門口,我更感陌生了,趕忙用手揉了揉眼睛,一幢座北朝南的摟房,代替了昔日那間半磚半泥的草房。抬眼一望,那一紮紮油黃油黃的煙葉,高高地掛在屋簷下……金根伯看我正癡癡地望著屋簷下的煙葉,一邊拉我進屋,一邊風趣地說:“讓它們暫時靠邊站站吧,來,抽這個。”說著,金根伯遞過來一支煙,我接過來一看,不是喇叭煙,嗨!而是一支“紅雙喜”牌的過濾嘴香煙。我們一邊吸煙,一邊相互問長問短,老人一改當年的沈默寡言,談興忒濃,滔滔不絕地講述著翠竹嶺的變化……他興奮地告訴我,党的富民政策,使他成了村裏第一個煙草生產專業戶。他邊嘮叨邊殷勤地給我遞煙、點煙:“抽啊,抽啊,當年連自家的喇叭煙都不讓抽,如今,嘿,賣了煙葉買紙煙,儘管抽。”說著,金根伯起身走進房內,不一回捧出兩條“紅雙喜”牌香煙,放在我的手上,憨直地說:“那年煙葉被鏟掉了,我也病倒了,你怕我心裏難過,給了我一條香煙。今天,我不是還你香煙,而是讓你分享分享這好日子的甜味。”說著便爽朗地大笑起來,那幾條曾流動過淒風苦雨的皺紋,也隨之更加清晰,但此時流動著的是甜津津的蜜。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紅雙喜”煙,慢慢地品味著,然後,吐出一縷煙霧,那飄繚的煙味,清香撲鼻,使人興奮,使人沉思…… (通訊:江西萬載縣委宣傳部 郵編:336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