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贏了

[雲月]

你贏了！你完完全全地贏了！所有初秋新生的嫩綠枝芽與重開花蕊都被你一掃而空，頹然地從棚架上紛紛垂吊下來，全軍覆沒應聲而倒，全部拜服與稱臣在你起手式，大難不死的終究難逃一死。凌晨那陣風我是親見的，那試圖拔除一切洗劫一切的風是你打頭陣的先行部隊，隨後跟上連袂攻擊的雨勢讓都市停電、道路坍崩、滿地殘破。你有個令人低蔑的稱號，卻也含有渾厚的力道跟不算慢的地面部隊，就現象面與數據面來說：你的確是贏了！沒有掌聲。

整座葡萄園除了屍體遍佈之外還留有殺戮過後的煙硝味依稀溢散，四處垂吊而下的枯斷的葡萄藤像是輓聯陣陣，那還在呼嘯的風像是出殯的哀樂緩緩吹奏，還在樹頭下翻滾游走的葡萄葉像是冥紙般幽幽地鋪道送行。你毫不手軟的完納新生葡萄的劫數，強者壓境不留生機。你知道嗎？其實稚嫩的葡萄真的用不著你使出渾身解數的！對於已經投降的對手其實也用不著趕盡殺絕的！你又何必這麼認真這麼執著呢？

說！你的幕後主使者是誰？你的目的是什麼？有什麼深仇大恨非得要用不留活口來作結尾。你的目的不單單只是為了讓菜價上揚或是讓國會議員跟官員互相叫囂互相踢皮球吧！於事無補的詛咒愈發耽溺的傷懷，眼框泛紅的母親的眼神中有著篤定卻也認命的悲哀。所有的安慰變的詞窮且口吃，所有的其他對策都是自欺欺人的心虛，美麗而無用的邏輯也該退朝了。只能佐以默默的跟陪，只能佐以低楞而無神的憑望，只能佐以……

那天中午你的告別足足用了兩個小時，反方向的狂風跟橫向激射的驟雨，最後從濁水溪的出海口大搖大擺的離開，傍晚風雨漸歇連久違的陽光也出來探頭。就這樣喔？這就是你華麗的最末章喔？你的全部的招式跟技倆就這樣喔？你以飛快的速度犁過台灣的這一招該怎麼命名呢？空氣中充滿了燒焦的氣味，燒焦的葡萄燒焦的土地，燒焦的怒罵燒焦的生機，放眼是滿地的殘破，未有風寒，卻有寂寂。

你說並不是完全沒有生機的！只是端賴時間，非這樣不可。或許關園任其荒蕪過渡到明年的春天再打算，然後持續地對樹頭澆溉養分維繫生命。也或許什麼都不要眷戀了都捨棄了，把所有五歲大的綠色小精靈全部剷除，把過去的榮耀與茁壯化為烏有，對土地重新作格式化，回歸到最初最原始的生長狀態。一切重新來過，萬物重新生長，寥以時間的悠悠與從容，不管無不無辜。

並不是完全沒有生機的！你說沒有任何理由任何的必要一昧地傷感抒懷，好了停了夠了太多了！把喪禮撤掉把屍體沒收，撕去所有的輓聯並把超渡的梵音按停。你說沒有那麼多的荒謬與可笑，已經消失的抵抗也並不一定泛指毫無意義或是純粹無聊，你說從小到大這並不是第一次的全軍覆沒，你說很有可能還有許多更可怕的全軍覆沒等在時間的後頭，你說沒有什麼是不可逆的毀滅，在這長長長長的時間當中。你說也會有很多美麗的傳說跟故事一樣地等在這時間的後頭。

[茶花小屋]

說！你的幕後主使者是誰？

是人類自我毀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