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祖師暗訪』

  清水祖師的神誕日的前一天,村子裏的陣頭八家將、官將首與神轎、鼓亭等隊伍都聚集在廟前廣場。因為今晚須先進行「夜訪」,沿途掃邪驅惡以作為明日主神遶境舖路。這下子可忙壞了廟公阿庭伯,他跳進奔出忙著安頓各路陣頭,又得為他們說明夜訪的路線。晚餐未進沒關係,倒是胃部隱隱作痛讓他掛懷。

  黃昏六點左右,趁著天色尚可分辨之時,阿庭伯做完最後一次的檢查後,暗訪隊伍即將開始啟動。這回的陣仗因為六莊聯合舉辦,故其陣容龐大空前。當那出發的號角海螺吹起,嗚嗚匡匡,鑼鼓聲海螺聲混雜一起,聽來震耳欲聾。

  全副武裝的官將首領隊前行,八家將拿著鎖鏈法具跟隨在後。隊伍浩浩蕩蕩邊走邊舞,綿延兩三公里沒有間斷。儘管人群龐雜行動一致,所經之處竟是悄然毫無喧嘩。沿路兩側家家戶戶都設香案迎神,虔誠之心溢於面表。

  胖嘟嘟的「天下第一乩童」,今天被聘前來擔當主壇。果然名不虛傳,從起乩至出動一路狂舞不停,胖大的身軀動作伶俐毫無障礙。他邊舞著法器口中念念有辭,一邊還有一位桌頭師幫他解說天機。神言神語一搭一唱,無非是勸人為善或是乞求合境平安。

  天政伯今年輪值廟公,他一如其他的信徒神工,手挽一只竹籃沿街挨戶徵收善款捐助。回報給捐者的是一包鹹光餅和一平安符,雖然回禮微薄但大家都虔誠收下。善男信女捐多捐少無人計較,聚少成多足夠一整年的開銷。從這勸捐的舉動中可以看出人性,「殺豬廖」平日刀口舔血殺生不少,一向省吃儉用但對捐助絕不含糊。出手之大方,令旁觀者為之咋舌。

  西村黃大戶,田有八甲果山整座,對神對人斤斤計較讓人側目。全村人對他的摳氣恨得牙癢癢,可是對他實在無可奈何。這傢伙不捐沒人在意,但對他却伸手向廟方,要索祭品糕餅的行為頗有微辭,年年如此真讓人看不過去,然而,他却我行我素,毫不在乎他人的譏笑與批評。

  南村的阿庭嫂,為人四海拜神虔誠。可是,眾神似乎喜歡開她的玩笑。長久以來時運不佳,好事輪不到她厄事從無漏失。前些日子孩子打傷人家,這會兒丈夫又出車禍,層層厄運接踵而來但卻擊不倒她。今天祖師爺要暗訪,她將家中唯一的閹雞也宰來敬神。神明有知,定會給予福報吧?

  暗訪隊伍從廟前啟動之後,所到之處鞭炮震耳欲聾,香煙裊裊繞久不散。在神轎前換香取符者絡繹不絕,善男信女,趴伏地面過轎底祈福的大有人在。各路神明的鑾轎依序前進,抬轎人邁著七星步,將那神轎搖得晃晃擺盪。轎手神情嚴肅,信眾虔誠迎送,寄盼這次的暗訪帶來平安。

  今年輪值的頭家爐主都是地方上的富豪,出手大方處處舖張。大筆大筆的花費全不在意,鞭炮金紙都是一籮筐一籮筐的焚燒施放,牲禮祭品的供奉更是無可挑剔。沿街小販店家利益均霑,看樣子,今年的暗訪的豪華排場,又要被地方百姓傳誦久久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