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二 5月 18, 2004 7:30 am
～又見炊煙補述二十八：雨霖鈴
酒友在與我一同離開鳳尾女神前的湖濱時，微笑地說：今晚的酒喝得可真盡興啊！如果有機會在雪地裡升一把火，再喝個八斤十斤的，一定很棒！我說：你說的那雪地裡的情景，我也幻想過，其實是不是在雪地裡，我倒是無所謂啦，但如果是在像藍山咖啡館裡，從昏黃燈光的屋內喝著酒，看著窗外大雪紛飛的樣子，酒愁就心滿意足了！酒友笑說：一輛心滿意足的出租車開過來，要載兩個剛在酒裡洗過心的人，回去德雅花園了！出租車沿著西湖邊急駛，在往斷橋前的紅綠燈右轉了，但心好像一艘在西湖下了錨的舟子，也像一紙風箏似的，牽著一條想念的線，離西湖越來越遠了。我心湖底默默地浮出了一句：「小茉莉，妳住在杭州這個有著西湖的天堂裡，小農夫有點小放心，妳是知道的，我對妳是從來不曾真正地放心過。」總是懸著一顆心。但此時，那樣絲絲的懸念，成了盞盞環繞著西湖濱的街燈，將妳這般包圍擁抱著，待今夜天明後，下午四點整，小農夫就帶著那裝滿想念的情詩行李，登上筧橋機場的那班港龍班機，結束我此生的第一次旅行。
回到德雅花園住處後，酒鬼就睡了，我卻毫無睡意，看看時間，乾脆再前往西湖畔看日出。在路邊叫了輛出租車沿著教工路直往西湖，右轉自北山路前往西泠孤山。車左轉越過蘇小小的「慕才亭」旁的拱橋，抵達樓外樓門前。我坐在湖畔邊的長椅上，靜靜望著日出中的「湖中三島」，三潭印月、湖心亭與阮公墩，視線內，湖中三島後，蘇堤一整排枝影扶疏的堤樹，婀娜多姿地穿梭著光影，此時我所處的位置，已是距離湖心最近的了，心底卻仍有咫尺天涯之感。晨曦的天空裡，有一行人字形野雁飛過，湖面上也有幾隻野雁，揮動翅膀地像會輕功似的，就在湖面上奔跑起來，跑了一段距離後，飛到天空裡，加入那群野雁的行列。真是活潑生動的一幅畫呀！這是我第一次在西湖邊看日出，在孤山樓外樓前與湖心的她，話別。但隨手塗鴉地寫了一些「鳥」詩，與一堆隨筆筆記，彷彿一個看著風景以寫筆寫生的人。突然回頭望見一群背著畫架，中國美苑的學生，走進樓外樓右邊的西泠印社，他們身後背的畫架，彷彿羽翼一般，陸續地飛進了孤山那座小山頂，一字排開地手執畫筆寫生，那是一幅很和平生動的寧靜。我往蘇堤那邊散步走去，路過停在湖邊的畫舫，在蘇堤春曉處，站在蘇堤上的拱橋望著湖中三島，那也是一個距離在湖心的她，最近的位置了！我整理著前幾天在蘇堤這兒所寫的東西，坐在蘇堤邊的青草地上的亭子裡看，偶爾就坐在湖邊的石頭上，把腳丫子泡在湖水裡。這蘇堤，真是西湖的一把玉笛，堤上六座拱橋是它的笛孔，一天在一座拱橋上寫個心境作紀念，到今天也要唱到最後一曲，曲終人散了。
∮堤笛∮〔六孔玉笛〕
跨虹（橋）
晚風收，孤山西泠對古邱。天涯經緯渺如意，無言
有淚，逝水斷腸，夜闌夢不休。（遊岳墳有感）
註：蓋跨虹橋為自岳墳接蘇堤之第一座橋，旁有西泠橋
緊緊相對接孤山路至樓外樓。 99`04`05午后
東浦（橋）：
笙歌宴，縈夢別浦接曲院。風荷何嘗知羌柳，窈窕
往事，明滅憔悴，塞外是何年。（別夢金宵)
註：東浦橋為蘇堤接曲院風荷之橋。99`04`06晚
壓堤（橋）：
杭城吟，孤鴻萬里猶風絮。桃花何曾記古今，盈盈
笑語，斷歌零舞，事與孤鴻去。（人面桃花）
註：壓堤橋近湖心亭，湖心若心湖，波波影影，相似不
相近。 99`04`07午后
望山（橋）：
散雨託，燕子樓空人是否。恨枝換葉緣情薄，倆倆
相忘，南北高峰，解花未解酒。（思前事）
註：望山橋為望靈隱寺兩側北高峰及南高峰之良位，亦
為蘇堤上之近湖心處。 99`04`08晨
鎖瀾（橋）：
江風老，晚景殘陽滴水深。簾捲星月玉樓空，眉寫
滋味，以湖作淚，付予心頭人。（有所思）
註：鎖瀾橋近三潭印月，以名尋意，以影尋人，恰作心
頭人。 99`04`10晚
映波（橋）：
星斗稀，霧鎖離席柳青青。離曲在即杯唧唧，未訴
離情，先盡酒意，夜葉滴到明。（記最後一夜）
註：映波橋為蘇堤接南屏晚鐘之橋，晚鐘晚聲，虛閣倚
闌，最是換得眼波難去。 99`04`11晨曦
總註：此六橋為蘇堤由東向西依序之橋，於九愁眼底恰如西
湖上之笛，此堤甚長，行來各人不一，誠西湖之長眉。
九愁仿九張機作六首99`04`22整理於永和
這是我在杭州寫最多古詩的一趟旅程了，之後，我只是喜歡靜靜地坐在湖邊的長椅上，在我與她共同記憶裡的諸多歌曲中，一點一滴地仔細想起，那像是一點滴的詩意，不斷地像漏斗似地滴進我的地心，必要的時候，才作些許的能量釋放，不像此這次驚異之旅，一個堆積很多想念的人，突然懷抱著他最想念十幾年的人，像是一群帶雨的雲突然輕輕撞上了青山，但想念爬升的速度很慢，所以不自覺地就落下驟雨。
我在八時許回到德雅花園，小憩一兩個鐘頭。十點整，酒友提了兩大袋的東西來幫我打包行李。我醒來，蹲在行李邊看他打包的神技，問著：這麼多東西全要塞進這小小的行李裡嗎？酒友笑著說：是啊！這一袋是要給你帶回去寫詩的酒，這一袋是樓外樓作的一包一包的叫化子雞、東坡肉與梅干扣肉。我笑著問：沒有「香菜干絲」嗎？酒友笑說：草長在草地上，水牛得自己跑過來啃！我感傷地說：真不知水牛何時才能再回到這片青草地？洪瑜與滋謙開了房門，在客廳與我們閒聊著，滋謙笑說：昨晚劉半斤變成了劉四斤了，而李八兩變成了三十二兩！我笑說：可是我還是沒看見三十二朵月亮啊！洪瑜笑著對滋謙說：真是不可議喔，愁鬼相見，酒好像不夠賣，還把德雅花園附近那個雜貨店裡的泰山特曲全買光，害我晚上想去買一瓶來喝喝，老闆說被兩個酒鬼買光了！滋謙笑說：杭州人喝一斤白酒，大概也要喝好幾天，你們倆竟然一個晚上就喝光八斤，春卿一大清早還若無其事地又跑到西湖看日出了！酒鬼也很行，早上九點就出門去買東西了，提了兩大袋東西回來，喔，又是白酒，六瓶泰山特曲，外加一瓶瀘州老窖！洪瑜、滋謙和我，我們三個人就仔細看著酒鬼如何把七瓶酒塞進酒愁的行李裡，外加十隻給父親的小茶壺，還真塞得下呢！
酒鬼對洪瑜夫妻倆說：中午一起到西湖濱的名流，給春卿餞行！提著行李要出門時，杭州下起雨了，抵達西湖濱名流一樓的餐廳前，下起了豪大雨，雨霹靂趴啦地打在傘上，像心底的陣陣鼓聲。滋謙笑說：春卿前幾天說，他每天都到西湖去，但天氣都很晴朗，問我霧湖與雨湖是什麼樣子？現在霧湖和雨湖都一起來送別了！洪瑜消遣我說：春卿，我看你就再多住幾天，你看看連西湖都捨不得你走了，我看這是淚的大雨，而不是淚的小雨！我笑著說：洪瑜你別開玩笑了，我今天晚上十一點還得上大夜班呢！洪瑜笑說：你看古人說的沒錯，濃妝淡抹總相宜，西湖哭花了她的臉，還是一樣那麼美！酒友看著霧湖說：我來杭州幾個月了，還從沒看過西湖湖面上起這麼濃的大霧，還連帶地下這麼大的雨，連湖中三島也看不到了！我說：西湖的仙女在哭泣，不過她不會哭太久的，等會大雨就會緩和下來了，但雨會一直下到我離開杭州！洪瑜問說：我住在杭州好多年了，你才來八天，你怎麼會知道西湖的天氣？我笑說：因為我跟西湖有感情啊，所以我知道她的脾氣！滋謙問：西湖哪來的仙女？那是神話故事，幾個仙子為了要爭一顆珍珠，掉在杭州了，變成了西湖，也成了杭州人心裡最美麗的西湖了！酒友笑說：西湖的仙女是春卿的靈感女神！我將望著西湖的眼神，回頭望著酒友說：嗯，那趕快進去找個靠窗的位置，繼續喝酒！洪瑜和滋謙睜著大大的眼一起說：還喝啊！我笑說：昨天喝的是昨天的份兒，今天要有今天的靈感！酒鬼笑說：說得對，我們都休息過了，可以繼續喝酒了！我笑說：對，繼續喝酒，等一下我們可以在酒裡說說「雨霖鈴」。洪瑜夫妻倆齊問：雨霖鈴？我笑說：是啊！雨霖鈴裡頭說「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不說那麼多了啦，站在這裡又沒酒喝！酒友幫我提著行李進餐聽邊說：要把握光陰，還有兩個多小時可以喝酒，喝完了就送你到筧橋機場去！
∮雨霖鈴∮ 詞：宋．柳永雨霖鈴詞
曲一：程滄亮 演唱：包美聖
曲二：古月 演唱：鄧麗君
寒蟬淒切 對長亭晚 驟雨初歇
都門帳飲無緒 留戀處 蘭舟催發
執手相看淚眼 竟無語凝噎
念去去千里煙波 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 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今宵酒醒何處 楊柳岸 曉風殘月
此去經年 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便縱有千種風情 更與何人說
在餐廳裡，我喝著酒看著窗外的雨湖，對他們三人說：不是說驟雨初歇嗎？你們看，湖中三島在白霧裡不是已經若隱若現了嗎？滋謙說：真是神蹟啊？被你料中了，我住在杭州這麼久，還不知柳永這闕雨霖鈴的美感，就藏在西湖的霧湖與雨湖裡！我笑說：這哪是什麼料中，我告訴妳，全中國歷代最美的古詩詞，它們最美的詩心詞意在西湖的風景裡都找得到，可不要以為古人都是在酒後濫情亂寫！滋謙要是喜歡中國古典文學的話，有空到西湖邊，坐在長椅上讀一讀它們，看看西湖當時的風景，可收事半功倍的效果喔！像春卿我，我的顏如玉就住在那西湖裡。說著說著與松岳及洪瑜喝了一杯酒，望著絲絲雨中的西湖，我心中自語著：今朝此為別，何處還相逢？十四年的相思換來一場久別重逢，今日別後，往後就又要在夢裡相思了！我突然回頭跟酒友說：像現在雨這樣下著，要是有一人，穿著簑衣戴著斗笠，獨坐在舟裡，泛流在西湖的雨湖裡，獨奏一首笛曲，應是一幅很美的畫面！那我一定搭另一艘小舟，載著一船的酒，擺渡那些酒過去與他對酌！酒友哈哈大笑地說：不不不！那樣你可能會破壞吹笛人的詩意？因為他不認識你，說不定人家正在寫詩，被你中斷了人家的詩筆了！依我看啊，酒愁你去當那個吹笛子的人，酒鬼載酒過去找你，這樣還比較合理！我笑說：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我看酒鬼大概要載一百斤白酒才夠！酒友轉頭跟洪瑜說：春卿要來杭州前，我就跟你說過，春卿喜歡喝著酒寫詩，你看看，他要是在雨湖裡吹笛寫詩，我們倆個人要喝一百斤白酒！洪瑜笑說：那到時松岳你就慘了，你得喝五十斤醉在西湖的船上！那樣兩個人就睡在西湖上，也不用叫出租車了！我大笑說：人生難得幾時醉，如果可以那樣醉，我也會覺得不枉此生了！但現在我要去煙雨濛濛的西湖邊抽根煙，吐幾口雲煙和煙雨對唱！
我撐著傘走到西湖邊，欣賞著雨湖，自傘下吐出一口雲煙後，心底想著「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雨勢突然又轉大了，想起洪瑜剛剛消遣說，這不是淚的小雨，而是淚的大雨！那首淚的小雨我是知道的，姥姥是鄧麗君的歌迷，四個人在基隆忘憂谷涼亭裡，一起打橋牌時聽過姥姥放過，我抽著煙，腦海裡想著淚的小雨那首歌：
∮淚的小雨∮ 詞：莊奴 曲：彩木雅夫 演唱：鄧麗君
原日文曲：長崎今日又下著雨
分不出是淚是雨 淚和雨憶起了妳
憶起妳雨中分離 淚珠兒灑滿地
哭泣 妳哭泣為了分離
分離 分離後再相見不易
我總把妳的愛情藏在我心底
啊．．．藏在我心底 就好像藏起回憶
我喜歡綿綿細雨 細雨裡憶起了妳
憶起妳在我懷裡 淚珠兒灑滿地
哭泣 妳哭泣為了分離
分離 分離後再相見不易
我總把妳的影子藏在睡夢裡
啊．．．藏在睡夢裡 就好像藏起回憶
分不出是淚是雨 淚和雨憶起了妳
憶起你雨中分離 淚珠兒灑滿地
哭泣 妳哭泣為了分離
分離 分離後再相見不易
我總把妳的眼淚藏在寂寞裡
啊．．．藏在寂寞裡 就好像藏起回憶
兩個小時的酒中餞別，在兩斤半的泰山特曲裡曲罷人散，酒友陪我搭著出租車到筧橋機場，我背著隨身行李，手裡拿著登機證，對酒友說：你自己多多保重，酒愁雖掛念酒友，但也不知何時才能再來杭州看你，也許一生就只來杭州這麼一次，你知道的，這是我幾年來的唯一一次長假！酒友說：別想這麼多，你該來的時候就會來的，快進去準備登機了！坐在港龍班機的靠窗處，看著窗外的雨絲一道道地打在窗上，點點地流了下去，之後越來越急，斜斜地打在窗上卻流得更快，直至那雨絲與我此去的方向，急急地背道而馳地平行，飛機已然飛起，在杭州的半空中！我眼邊微溼地在心裡說著：別了，西湖。
SOLO 2004.05.17 晨酒筆
∮這次我離開了妳∮
一杯冷掉的咖啡
黃昏入夜了
一杯結冰的白酒
封住了夕陽的火山口
模糊使我看不清迷濛
沉默的心口上是雨
頻頻停不住回首
懸絲的懷抱裡擁抱這一季的妳
始終猶似行星般旋著懸念
卻被天遺落在天一隅
若此際
我是一座飛翔的火山
定是寄託於妳太多
別上一隻雁般的浮雲
籠罩所有的漸行漸遠
時時暗渡我無隱若晦的心域
這次我離開了妳
雨中擁抱的影子就拉得很遠了
但歌聲在風裡能傳得多遠呢？
都是些未央的牽掛
鑲在風與雲的空隙
嵌著謎一樣的離
各自掛上一只雨淋的風鈴
雨約才不會失信
獨奏九愁 99'04'11下午四時十五分
於杭州筧橋機場上空
後記：又見炊煙補述為杭州的緣由與第一次杭州之旅記事
本以為旅行就此結束．．很難想像還能再進杭州城
但之後的三年內．．竟又去了八次！
之所以稱之為〔補述〕．．是因為與她共同的回憶太多
不勝枚舉！
在此感謝各位的收看．．即使戲棚下的觀眾並不多
但回憶在生命裡，始終是個最敬業的演員！
炊煙續集：鏡子裡的黃昏酒館 （不再連載）
酒友在與我一同離開鳳尾女神前的湖濱時，微笑地說：今晚的酒喝得可真盡興啊！如果有機會在雪地裡升一把火，再喝個八斤十斤的，一定很棒！我說：你說的那雪地裡的情景，我也幻想過，其實是不是在雪地裡，我倒是無所謂啦，但如果是在像藍山咖啡館裡，從昏黃燈光的屋內喝著酒，看著窗外大雪紛飛的樣子，酒愁就心滿意足了！酒友笑說：一輛心滿意足的出租車開過來，要載兩個剛在酒裡洗過心的人，回去德雅花園了！出租車沿著西湖邊急駛，在往斷橋前的紅綠燈右轉了，但心好像一艘在西湖下了錨的舟子，也像一紙風箏似的，牽著一條想念的線，離西湖越來越遠了。我心湖底默默地浮出了一句：「小茉莉，妳住在杭州這個有著西湖的天堂裡，小農夫有點小放心，妳是知道的，我對妳是從來不曾真正地放心過。」總是懸著一顆心。但此時，那樣絲絲的懸念，成了盞盞環繞著西湖濱的街燈，將妳這般包圍擁抱著，待今夜天明後，下午四點整，小農夫就帶著那裝滿想念的情詩行李，登上筧橋機場的那班港龍班機，結束我此生的第一次旅行。
回到德雅花園住處後，酒鬼就睡了，我卻毫無睡意，看看時間，乾脆再前往西湖畔看日出。在路邊叫了輛出租車沿著教工路直往西湖，右轉自北山路前往西泠孤山。車左轉越過蘇小小的「慕才亭」旁的拱橋，抵達樓外樓門前。我坐在湖畔邊的長椅上，靜靜望著日出中的「湖中三島」，三潭印月、湖心亭與阮公墩，視線內，湖中三島後，蘇堤一整排枝影扶疏的堤樹，婀娜多姿地穿梭著光影，此時我所處的位置，已是距離湖心最近的了，心底卻仍有咫尺天涯之感。晨曦的天空裡，有一行人字形野雁飛過，湖面上也有幾隻野雁，揮動翅膀地像會輕功似的，就在湖面上奔跑起來，跑了一段距離後，飛到天空裡，加入那群野雁的行列。真是活潑生動的一幅畫呀！這是我第一次在西湖邊看日出，在孤山樓外樓前與湖心的她，話別。但隨手塗鴉地寫了一些「鳥」詩，與一堆隨筆筆記，彷彿一個看著風景以寫筆寫生的人。突然回頭望見一群背著畫架，中國美苑的學生，走進樓外樓右邊的西泠印社，他們身後背的畫架，彷彿羽翼一般，陸續地飛進了孤山那座小山頂，一字排開地手執畫筆寫生，那是一幅很和平生動的寧靜。我往蘇堤那邊散步走去，路過停在湖邊的畫舫，在蘇堤春曉處，站在蘇堤上的拱橋望著湖中三島，那也是一個距離在湖心的她，最近的位置了！我整理著前幾天在蘇堤這兒所寫的東西，坐在蘇堤邊的青草地上的亭子裡看，偶爾就坐在湖邊的石頭上，把腳丫子泡在湖水裡。這蘇堤，真是西湖的一把玉笛，堤上六座拱橋是它的笛孔，一天在一座拱橋上寫個心境作紀念，到今天也要唱到最後一曲，曲終人散了。
∮堤笛∮〔六孔玉笛〕
跨虹（橋）
晚風收，孤山西泠對古邱。天涯經緯渺如意，無言
有淚，逝水斷腸，夜闌夢不休。（遊岳墳有感）
註：蓋跨虹橋為自岳墳接蘇堤之第一座橋，旁有西泠橋
緊緊相對接孤山路至樓外樓。 99`04`05午后
東浦（橋）：
笙歌宴，縈夢別浦接曲院。風荷何嘗知羌柳，窈窕
往事，明滅憔悴，塞外是何年。（別夢金宵)
註：東浦橋為蘇堤接曲院風荷之橋。99`04`06晚
壓堤（橋）：
杭城吟，孤鴻萬里猶風絮。桃花何曾記古今，盈盈
笑語，斷歌零舞，事與孤鴻去。（人面桃花）
註：壓堤橋近湖心亭，湖心若心湖，波波影影，相似不
相近。 99`04`07午后
望山（橋）：
散雨託，燕子樓空人是否。恨枝換葉緣情薄，倆倆
相忘，南北高峰，解花未解酒。（思前事）
註：望山橋為望靈隱寺兩側北高峰及南高峰之良位，亦
為蘇堤上之近湖心處。 99`04`08晨
鎖瀾（橋）：
江風老，晚景殘陽滴水深。簾捲星月玉樓空，眉寫
滋味，以湖作淚，付予心頭人。（有所思）
註：鎖瀾橋近三潭印月，以名尋意，以影尋人，恰作心
頭人。 99`04`10晚
映波（橋）：
星斗稀，霧鎖離席柳青青。離曲在即杯唧唧，未訴
離情，先盡酒意，夜葉滴到明。（記最後一夜）
註：映波橋為蘇堤接南屏晚鐘之橋，晚鐘晚聲，虛閣倚
闌，最是換得眼波難去。 99`04`11晨曦
總註：此六橋為蘇堤由東向西依序之橋，於九愁眼底恰如西
湖上之笛，此堤甚長，行來各人不一，誠西湖之長眉。
九愁仿九張機作六首99`04`22整理於永和
這是我在杭州寫最多古詩的一趟旅程了，之後，我只是喜歡靜靜地坐在湖邊的長椅上，在我與她共同記憶裡的諸多歌曲中，一點一滴地仔細想起，那像是一點滴的詩意，不斷地像漏斗似地滴進我的地心，必要的時候，才作些許的能量釋放，不像此這次驚異之旅，一個堆積很多想念的人，突然懷抱著他最想念十幾年的人，像是一群帶雨的雲突然輕輕撞上了青山，但想念爬升的速度很慢，所以不自覺地就落下驟雨。
我在八時許回到德雅花園，小憩一兩個鐘頭。十點整，酒友提了兩大袋的東西來幫我打包行李。我醒來，蹲在行李邊看他打包的神技，問著：這麼多東西全要塞進這小小的行李裡嗎？酒友笑著說：是啊！這一袋是要給你帶回去寫詩的酒，這一袋是樓外樓作的一包一包的叫化子雞、東坡肉與梅干扣肉。我笑著問：沒有「香菜干絲」嗎？酒友笑說：草長在草地上，水牛得自己跑過來啃！我感傷地說：真不知水牛何時才能再回到這片青草地？洪瑜與滋謙開了房門，在客廳與我們閒聊著，滋謙笑說：昨晚劉半斤變成了劉四斤了，而李八兩變成了三十二兩！我笑說：可是我還是沒看見三十二朵月亮啊！洪瑜笑著對滋謙說：真是不可議喔，愁鬼相見，酒好像不夠賣，還把德雅花園附近那個雜貨店裡的泰山特曲全買光，害我晚上想去買一瓶來喝喝，老闆說被兩個酒鬼買光了！滋謙笑說：杭州人喝一斤白酒，大概也要喝好幾天，你們倆竟然一個晚上就喝光八斤，春卿一大清早還若無其事地又跑到西湖看日出了！酒鬼也很行，早上九點就出門去買東西了，提了兩大袋東西回來，喔，又是白酒，六瓶泰山特曲，外加一瓶瀘州老窖！洪瑜、滋謙和我，我們三個人就仔細看著酒鬼如何把七瓶酒塞進酒愁的行李裡，外加十隻給父親的小茶壺，還真塞得下呢！
酒鬼對洪瑜夫妻倆說：中午一起到西湖濱的名流，給春卿餞行！提著行李要出門時，杭州下起雨了，抵達西湖濱名流一樓的餐廳前，下起了豪大雨，雨霹靂趴啦地打在傘上，像心底的陣陣鼓聲。滋謙笑說：春卿前幾天說，他每天都到西湖去，但天氣都很晴朗，問我霧湖與雨湖是什麼樣子？現在霧湖和雨湖都一起來送別了！洪瑜消遣我說：春卿，我看你就再多住幾天，你看看連西湖都捨不得你走了，我看這是淚的大雨，而不是淚的小雨！我笑著說：洪瑜你別開玩笑了，我今天晚上十一點還得上大夜班呢！洪瑜笑說：你看古人說的沒錯，濃妝淡抹總相宜，西湖哭花了她的臉，還是一樣那麼美！酒友看著霧湖說：我來杭州幾個月了，還從沒看過西湖湖面上起這麼濃的大霧，還連帶地下這麼大的雨，連湖中三島也看不到了！我說：西湖的仙女在哭泣，不過她不會哭太久的，等會大雨就會緩和下來了，但雨會一直下到我離開杭州！洪瑜問說：我住在杭州好多年了，你才來八天，你怎麼會知道西湖的天氣？我笑說：因為我跟西湖有感情啊，所以我知道她的脾氣！滋謙問：西湖哪來的仙女？那是神話故事，幾個仙子為了要爭一顆珍珠，掉在杭州了，變成了西湖，也成了杭州人心裡最美麗的西湖了！酒友笑說：西湖的仙女是春卿的靈感女神！我將望著西湖的眼神，回頭望著酒友說：嗯，那趕快進去找個靠窗的位置，繼續喝酒！洪瑜和滋謙睜著大大的眼一起說：還喝啊！我笑說：昨天喝的是昨天的份兒，今天要有今天的靈感！酒鬼笑說：說得對，我們都休息過了，可以繼續喝酒了！我笑說：對，繼續喝酒，等一下我們可以在酒裡說說「雨霖鈴」。洪瑜夫妻倆齊問：雨霖鈴？我笑說：是啊！雨霖鈴裡頭說「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不說那麼多了啦，站在這裡又沒酒喝！酒友幫我提著行李進餐聽邊說：要把握光陰，還有兩個多小時可以喝酒，喝完了就送你到筧橋機場去！
∮雨霖鈴∮ 詞：宋．柳永雨霖鈴詞
曲一：程滄亮 演唱：包美聖
曲二：古月 演唱：鄧麗君
寒蟬淒切 對長亭晚 驟雨初歇
都門帳飲無緒 留戀處 蘭舟催發
執手相看淚眼 竟無語凝噎
念去去千里煙波 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 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今宵酒醒何處 楊柳岸 曉風殘月
此去經年 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便縱有千種風情 更與何人說
在餐廳裡，我喝著酒看著窗外的雨湖，對他們三人說：不是說驟雨初歇嗎？你們看，湖中三島在白霧裡不是已經若隱若現了嗎？滋謙說：真是神蹟啊？被你料中了，我住在杭州這麼久，還不知柳永這闕雨霖鈴的美感，就藏在西湖的霧湖與雨湖裡！我笑說：這哪是什麼料中，我告訴妳，全中國歷代最美的古詩詞，它們最美的詩心詞意在西湖的風景裡都找得到，可不要以為古人都是在酒後濫情亂寫！滋謙要是喜歡中國古典文學的話，有空到西湖邊，坐在長椅上讀一讀它們，看看西湖當時的風景，可收事半功倍的效果喔！像春卿我，我的顏如玉就住在那西湖裡。說著說著與松岳及洪瑜喝了一杯酒，望著絲絲雨中的西湖，我心中自語著：今朝此為別，何處還相逢？十四年的相思換來一場久別重逢，今日別後，往後就又要在夢裡相思了！我突然回頭跟酒友說：像現在雨這樣下著，要是有一人，穿著簑衣戴著斗笠，獨坐在舟裡，泛流在西湖的雨湖裡，獨奏一首笛曲，應是一幅很美的畫面！那我一定搭另一艘小舟，載著一船的酒，擺渡那些酒過去與他對酌！酒友哈哈大笑地說：不不不！那樣你可能會破壞吹笛人的詩意？因為他不認識你，說不定人家正在寫詩，被你中斷了人家的詩筆了！依我看啊，酒愁你去當那個吹笛子的人，酒鬼載酒過去找你，這樣還比較合理！我笑說：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我看酒鬼大概要載一百斤白酒才夠！酒友轉頭跟洪瑜說：春卿要來杭州前，我就跟你說過，春卿喜歡喝著酒寫詩，你看看，他要是在雨湖裡吹笛寫詩，我們倆個人要喝一百斤白酒！洪瑜笑說：那到時松岳你就慘了，你得喝五十斤醉在西湖的船上！那樣兩個人就睡在西湖上，也不用叫出租車了！我大笑說：人生難得幾時醉，如果可以那樣醉，我也會覺得不枉此生了！但現在我要去煙雨濛濛的西湖邊抽根煙，吐幾口雲煙和煙雨對唱！
我撐著傘走到西湖邊，欣賞著雨湖，自傘下吐出一口雲煙後，心底想著「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雨勢突然又轉大了，想起洪瑜剛剛消遣說，這不是淚的小雨，而是淚的大雨！那首淚的小雨我是知道的，姥姥是鄧麗君的歌迷，四個人在基隆忘憂谷涼亭裡，一起打橋牌時聽過姥姥放過，我抽著煙，腦海裡想著淚的小雨那首歌：
∮淚的小雨∮ 詞：莊奴 曲：彩木雅夫 演唱：鄧麗君
原日文曲：長崎今日又下著雨
分不出是淚是雨 淚和雨憶起了妳
憶起妳雨中分離 淚珠兒灑滿地
哭泣 妳哭泣為了分離
分離 分離後再相見不易
我總把妳的愛情藏在我心底
啊．．．藏在我心底 就好像藏起回憶
我喜歡綿綿細雨 細雨裡憶起了妳
憶起妳在我懷裡 淚珠兒灑滿地
哭泣 妳哭泣為了分離
分離 分離後再相見不易
我總把妳的影子藏在睡夢裡
啊．．．藏在睡夢裡 就好像藏起回憶
分不出是淚是雨 淚和雨憶起了妳
憶起你雨中分離 淚珠兒灑滿地
哭泣 妳哭泣為了分離
分離 分離後再相見不易
我總把妳的眼淚藏在寂寞裡
啊．．．藏在寂寞裡 就好像藏起回憶
兩個小時的酒中餞別，在兩斤半的泰山特曲裡曲罷人散，酒友陪我搭著出租車到筧橋機場，我背著隨身行李，手裡拿著登機證，對酒友說：你自己多多保重，酒愁雖掛念酒友，但也不知何時才能再來杭州看你，也許一生就只來杭州這麼一次，你知道的，這是我幾年來的唯一一次長假！酒友說：別想這麼多，你該來的時候就會來的，快進去準備登機了！坐在港龍班機的靠窗處，看著窗外的雨絲一道道地打在窗上，點點地流了下去，之後越來越急，斜斜地打在窗上卻流得更快，直至那雨絲與我此去的方向，急急地背道而馳地平行，飛機已然飛起，在杭州的半空中！我眼邊微溼地在心裡說著：別了，西湖。
SOLO 2004.05.17 晨酒筆
∮這次我離開了妳∮
一杯冷掉的咖啡
黃昏入夜了
一杯結冰的白酒
封住了夕陽的火山口
模糊使我看不清迷濛
沉默的心口上是雨
頻頻停不住回首
懸絲的懷抱裡擁抱這一季的妳
始終猶似行星般旋著懸念
卻被天遺落在天一隅
若此際
我是一座飛翔的火山
定是寄託於妳太多
別上一隻雁般的浮雲
籠罩所有的漸行漸遠
時時暗渡我無隱若晦的心域
這次我離開了妳
雨中擁抱的影子就拉得很遠了
但歌聲在風裡能傳得多遠呢？
都是些未央的牽掛
鑲在風與雲的空隙
嵌著謎一樣的離
各自掛上一只雨淋的風鈴
雨約才不會失信
獨奏九愁 99'04'11下午四時十五分
於杭州筧橋機場上空
後記：又見炊煙補述為杭州的緣由與第一次杭州之旅記事
本以為旅行就此結束．．很難想像還能再進杭州城
但之後的三年內．．竟又去了八次！
之所以稱之為〔補述〕．．是因為與她共同的回憶太多
不勝枚舉！
在此感謝各位的收看．．即使戲棚下的觀眾並不多
但回憶在生命裡，始終是個最敬業的演員！
炊煙續集：鏡子裡的黃昏酒館 （不再連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