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 8月 24, 2005 7:23 am
『秋風起蟹肥矣』
秋風凝露攪在一起，桂花飄香趕來湊湊熱鬧。偏又重陽茱萸高插，菊黃蟹肥時節的主角螃蟹皇皇登場之時。該是街頭巷尾到處可見，高捲褲腳肩挑串蟹叫賣的景象。然而這款景象早已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面無表情的玻璃水箱。少了那份趣勁兒，真讓人懷念從前吶！
著名文人魯迅曾說：「第一個吃蟹者是英雄，因為他不曾為蟹的利螯、長爪、厚甲所嚇住，而大膽的吃下牠，致使今人皆知有此美味也。」由此可知，蟹味絶美人所共知，絕非虛誇之言也。而從古至今嗜蟹之聞人車載斗量，不勝枚舉。
個人甚好吃蟹，打自第一次吃蟹過後就對此味長追不放。不但吃蟹而且抓蟹，從小到老不知多少蟹族葬身吾腹。故鄉母河後龍溪，水族豐富尤多毛蟹。每至秋割之後河水淺低，家家大人小孩遇上假日，幾乎都是盤桓河床抓魚捕蟹終日，即使太陽下山亦不忙著回家。
秋涼螃蟹豐滿膏黃，九尖十圓正是時候。此時，溪中深潭就是男人逞威的地方。三五家男人合作戽乾潭水，來個竭澤而漁家家滿載而歸。臨出門時女人吩咐男人要多抓些螃蟹回來，做好鹽酒泡蟹過冬就不寂寞了。男人銜命要達目標，個個施出渾身解數。女人在家忙著清洗甕瓶以待，小孩則傾巢到河岸幫忙。
鹽酒蟹是故鄉的絕味，烈酒粗鹽液汁浸泡出來的螃蟹，生吃熟吃味道鮮香甘醇兼而有之，吃過一次永難忘記。農閒隆冬三五好友聚坐一桌，邊聊農事邊剝酒蟹下酒，酒酣耳熱和樂融融。不遠處內人針補衣服，笑臉與孩兒談天說地。啊！好一幅農家歡樂圖。
泡鹽酒蟹很簡單，唯一忌諱怕沾生水。許多新婦忘記筷子含水，貿然深入甕中挾蟹。翌日，再度開甕挾蟹將會發現，白霉滿甕陣陣異味嗆鼻，這甕鹽酒蟹完蛋了。是故，每當母親或嬸衿們夾酒蟹時，老祖母一定三叮嚀四吩咐，注意生水勿入以免壞了酒蟹。
我吃螃蟹喜歡原味，活生生的螃蟹清蒸味美鮮甜，一隻接一隻百吃不厭。記得高中時代讀史讀到一位蟹王小史，此君嗜蟹如命。每頓吃蟹連螯帶腳卡滋卡滋落肚，非百隻不足煞其癮。他姓李，人皆稱呼他叫「李百蟹」而不名。
古書記載：「蟹可滋陰肝、補胃液、充骨髓、活絡筋骨。」有人也說牠可散諸熱理筋骨，蟹殼研粉可以製丸治瘍腫。話雖如此，但在記憶裏似乎與此有點出入。鄉俗認為牠含毒，如果生瘡爛疤吃蟹將會毒發生膿，故有罹患斯症者，宜避食以免毒發皮膚潰爛。
鄰居一彭姓少年，嗜蟹程度不輸李百蟹。每至秋季蟹期餐餐無蟹不飽，他的吃法也連爪帶螯一起落肚。那年頭肺病流行，螃蟹被指為中間寄主。因此，衛生單位勸導勿食毛蟹。這仁兄不聽勸，每日照舊煮吃不停。
某日，他覺得渾身倦怠無力，因而到醫院去檢查。結果證實他已罹患肺病，而且狀況十分危急。他也因此而被老闆辭退，在家療養不到半年便告別人間。死年卅未滿，左鄰右舍皆替他惋惜不已。根據醫院熟人告知，他是因肺病引起併發症死亡，兇手就是毛蟹所帶之原蟲。此事傳揚出來，住在鐵路宿舍的大人小孩再也不敢抓毛蟹吃毛蟹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