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二 7月 12, 2005 10:30 am
我就著手機的濛濛綠光，在暗黑中扶著牆，踏一步都有尖銳的聲響，玻璃碎片吧，我想。一大落一大落的人群，在房屋的四週散著，一次又一次餘震，伴著人類原始的恐慌，因為許許多多的吼聲從四面傳來，讓應該是害怕的顫慄竟成詭譎的單音大合唱。在無能為力的煎熬中我坐著想，想著位於半山腰的家人失去連絡，連同我也失去語言的能力。
我在發呆，一直一直在發呆，任八方苦雨全然的放肆，其實，你知道嗎？那晚的天空清爽，還有幾顆沒睡的星星，閃爍的很漂亮。
在回家的路上，一切盡是顛顛倒倒，我選擇閉眼，不忍再繼續張望。家，在大橋的那一邊，只是，堅固的泥橋已經斷成了好幾截，還有倒蔥栽的小貨車卡著點綴；換了另一條路回家，路面的大窟窿擋住了我，我開始忍不住，低低的、低低的落淚。
後來的日子，就是這樣了。家被震成奇怪的姿勢，右半邊隆起、左半邊陷落；家中每個人的鼻翼結成薄冰樣，鼻翼的上方是眉，揪得緊緊，鼻翼的下方是嘴，不見弧度；那眼啊，我們總避開交會，深怕被讀出一句：我，隨著房子，死、去、了。
後來的日子，就是這樣了。在運動場上，眼睛看著那源自各方愛心的物資堆成小山，我帶著小孩和小小孩坐在晚上睡覺的墊，手裡拎著能解渴的水，動作緩慢的潤孩子們的嘴，偶爾擦擦爬在我臉上的淚。
後來的日子，就是這樣了。每天每天都有人來參觀斷橋，小販的生意也興隆，我一面看著我們的文化生態，一面奮力穿過橋邊的鐵絲網，躍入枯竭的橋下，笨拙地踩在或大或尖的石頭上。
後來的日子，就是這樣了。領了房屋全倒的救濟金，倒掉的屋房貸仍舊要繼續，原地不能重建，以地換地要另外付很多錢，關於新屋地點至今仍未定，因為需要多多開會縝密計劃慢慢估量。
後來的日子，就是這樣了。大家慢慢忘記，我仍惦著，惦著那些日子捧在手中很有重量的水寫著台北、暖著胃的泡麵標上高雄；我珍貴的啜飲每一口，慎重的欠身，再欠一身，向您們說：謝謝。我還惦著，惦著後來被夷為平地的家，若種些菜，仍能不能活？我該用手還是斧頭？
後來的日子，就是這樣了。橋重新蓋好了，從原先的雙線道拓寬為四線道，大窟窿填得飽飽的再舖上瀝青，有種新鮮的味道。回家的路都準備好了，只是，卻再也不是我的方向。
後來的日子，就是這樣了。大家慢慢、慢慢的忘記，良善的人們仍將關心默默擱在心底；受到傷害的人，在每個白天和夜練習復原，練習過日子要過得更認真、練習讓心情更妥當；而我，讓自己暴露在悲傷的慟中，顫顫地學習將夢魘說出，心，舒緩了很多。
後來的日子，就是這樣了。這一記事，烙在心底藏著，只是深淺的問題。
我在發呆，一直一直在發呆，任八方苦雨全然的放肆，其實，你知道嗎？那晚的天空清爽，還有幾顆沒睡的星星，閃爍的很漂亮。
在回家的路上，一切盡是顛顛倒倒，我選擇閉眼，不忍再繼續張望。家，在大橋的那一邊，只是，堅固的泥橋已經斷成了好幾截，還有倒蔥栽的小貨車卡著點綴；換了另一條路回家，路面的大窟窿擋住了我，我開始忍不住，低低的、低低的落淚。
後來的日子，就是這樣了。家被震成奇怪的姿勢，右半邊隆起、左半邊陷落；家中每個人的鼻翼結成薄冰樣，鼻翼的上方是眉，揪得緊緊，鼻翼的下方是嘴，不見弧度；那眼啊，我們總避開交會，深怕被讀出一句：我，隨著房子，死、去、了。
後來的日子，就是這樣了。在運動場上，眼睛看著那源自各方愛心的物資堆成小山，我帶著小孩和小小孩坐在晚上睡覺的墊，手裡拎著能解渴的水，動作緩慢的潤孩子們的嘴，偶爾擦擦爬在我臉上的淚。
後來的日子，就是這樣了。每天每天都有人來參觀斷橋，小販的生意也興隆，我一面看著我們的文化生態，一面奮力穿過橋邊的鐵絲網，躍入枯竭的橋下，笨拙地踩在或大或尖的石頭上。
後來的日子，就是這樣了。領了房屋全倒的救濟金，倒掉的屋房貸仍舊要繼續，原地不能重建，以地換地要另外付很多錢，關於新屋地點至今仍未定，因為需要多多開會縝密計劃慢慢估量。
後來的日子，就是這樣了。大家慢慢忘記，我仍惦著，惦著那些日子捧在手中很有重量的水寫著台北、暖著胃的泡麵標上高雄；我珍貴的啜飲每一口，慎重的欠身，再欠一身，向您們說：謝謝。我還惦著，惦著後來被夷為平地的家，若種些菜，仍能不能活？我該用手還是斧頭？
後來的日子，就是這樣了。橋重新蓋好了，從原先的雙線道拓寬為四線道，大窟窿填得飽飽的再舖上瀝青，有種新鮮的味道。回家的路都準備好了，只是，卻再也不是我的方向。
後來的日子，就是這樣了。大家慢慢、慢慢的忘記，良善的人們仍將關心默默擱在心底；受到傷害的人，在每個白天和夜練習復原，練習過日子要過得更認真、練習讓心情更妥當；而我，讓自己暴露在悲傷的慟中，顫顫地學習將夢魘說出，心，舒緩了很多。
後來的日子，就是這樣了。這一記事，烙在心底藏著，只是深淺的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