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炊煙補述十四:補破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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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林思彤麻吉鄭琮墿胡也

~又見炊煙補述十四:補破網(中)

  我很難忘懷那第一次與母親在書房裡的對酌,就在書桌邊,她的縫紉機前。以往我只有在書房老大,哥哥心情不好的時候,哥哥才會破例地找我喝上幾杯高梁,然後什麼心事也沒說!我與母親的私下對酌,始終是我感情最真實也最脆弱的時刻,而且平常很皮的我,會變得很愛哭,母親也很習慣了!我有時很怕她說我愛哭,她反而笑我,這世上的所有孩子,在自己的媽媽面前哭泣,永遠都不是壞事,而且是件天大的好事,因為如果連母子連心也無法真情流露的話,那麼那個媽媽一定不是個好媽媽,那個孩子也不會是個好孩子!

  媽媽一再提醒我,我早晨一再提醒她的話:咱們倆母子要作好朋友的前提,這個她喝再多酒都沒忘! 她在酒中向我提及,哥哥已當兵退伍教書去了,現在要帶女朋友來給媽媽看,媽媽固然高興,但望著家徒有點四壁的老房子,怎麼把媳婦給娶進來呢?這讓她憂心如焚傷透了腦筋,至於自己的孩子會不會唸書與否?起初是父母的事,之後便是孩子他自己的事了,但是孩子的終身大事,始終是父母心中的責任,很自然地,心底頭的那份高興會提醒著自己,要盡責!我聽了母親發自內心語重心長對自己的期許,感到莫名地感動,情不自禁地就在她面前掉下淚來!而且不知為何地?每次與母親兩個人的獨處對談當中,我總是無法阻止自己眼裡的湖,它的盈虧與滿溢,似乎都不是我所能控制,我的眼睛在母親面前,全是由母親一人控制,永遠是這樣的!

  母親感慨地說著,就像小孩子準備過新年的心情,越是高興就越想要擁有新的衣服,如果一個母親連一件像樣的新衣也準備不了,那麼,那個母親心底的痛苦,一定比孩子的失望還來得巨大很多很多!所以母親一再向我提起她無法為自己放幾天假的理由,因為一停下腳步,不能為孩子多作點準備,她的內心就要開始自責了,很難原諒她自己。她始終說著,孩子的責任很簡單,就是好好地像個孩子嘛,而一個母親的責任與角色,可是因為孩子的關係而複雜多了!她要從一個不太能或什麼也不太會的少女,變成孩子們心目中一個萬能的母親,這是身為一個母親的理想,也是她自我的期許,但這也同時是她生命裡的「豐富之旅」。

  我心裡想著「豐富之旅」,與她這麼酒中閒聊,不禁地就把眼光飄向書房裡的那台母親的老縫紉機上。我想起從小至今,衣服的縫縫補補乃至於綉學號什麼的,母親都要親力親為。我時常在清晨一大早或就寢時聽見母親踩著縫紉機的聲音,她總是說那個時間比較不會吵到我們唸書,等等諸如此類的話,不經意地我卻又想起小茉莉,她為了要搞懂這台她喜歡的老縫紉機,而被扎到手的往事,情不自禁地不經意一滴淚就滴入媽媽為我斟滿的酒杯當中。我問著母親說,如果有人想學怎麼操作這台縫紉機的話,妳會教嗎?母親露出一絲微笑說:只要有心想學的人,我當然都教,我還巴不得以後把這台縫紉機送出去,省得那麼命苦地,老是要與縫紉機為伍!我問著:操作這台縫紉機,算是命苦嗎?母親說:那得看她的年紀,如果是像媽媽這樣或是個少女,常來找這台縫紉機的話,那不算命苦,而是來盡義務或學習盡責任,但如果我是一個老奶奶,還要常來找這台縫紉機工作的話,就算是命苦,因為那時可能是想回憶一下以前的事,才偶爾來找這台老玩意兒,不過,可能到那時,這台縫紉機我早已經送出去了,只是不知送給了誰?

  我胸口熾熱著酒意,凝望著那台縫紉機,小茉莉的身影不知從哪個時光的裂縫跑了出來,我想起她扎到了手,我跑到她身邊握著她那雙被針扎到的手,問著她:痛不痛?她很不服氣地自語:我就不信本姑娘搞不懂你這台機器?想著想著我傻笑起來了!母親看了覺得有異,問著我:傻孩子你在笑什麼?在想著想著時聽到母親的問話,我就哭了起來了!母親並不緊張我的哭泣,因為她太瞭解我了,她知道一定有件令我感動的事被我想起,她只是淡淡地說:媽媽已經很久很久覺得你怪怪的不太正常了!以前你週一至週五去趕火車上課,連回家的時間也很準時,只是週末時,回家的時間不太固定,但後來連週末回家的的時間也很固定,這個就讓媽媽很擔心了!我問:我也覺得奇怪,怎麼我週末晚回家妳都不唸一唸?母親反而說著,那有什麼有奇怪的,我的兒子每天辛苦趕火車到台北唸書一整個禮拜,週末下午放個小假有什麼不可以?媽媽都是這樣對你爸爸說的,而且你的成績還很好呢,你那些功課啊,媽媽從你小時候就是有看沒有懂,我也不想太過於苛求你!我覺得媽媽說話的神情有異,還有話並未脫口說出,就問著:恐怕不止這些吧?母親才說出,她有一回在娘家時,外婆對她私下偷偷提起,於是她心裡頭知道有小茉莉這一個姑娘,陪我上學放學,還有週末時我曾帶她去找外婆玩,因為外婆對小茉莉的印象很好,很喜歡她,所以媽媽也就不怎麼擔心了!還成了我在爸爸面前,我並不知情的擋箭牌。

  我心想:是啊!我們一起見過認識的家人,有翡翠灣的外婆、金山躺在病床上的奶奶還有她的姥姥,都是些阿嬤級的人物,兩個小孫子互相陪伴作朋友,成了摯友成了情人,這些阿嬤好像都不怎麼反對,還偷偷地很贊成。當時,大姐生了個兒子,媽媽也剛升任外婆不久,那是她第一個孫子,只有一歲。媽媽說她覺得我與那個她沒見過的小茉莉在一起,她私下覺得不是一件壞事,兩個很乖的小孩一起讀書上學,有時週末下午約個小會,成績還比以前更好些,有人幫我看管著你,我看你每天也都開歡歡喜喜地,所以覺得好著呢,還消遣自己在像小茉莉那個年紀時,就已經生了哥哥了,現在四十歲時,就已經是個少年嬤了!那個姑娘在哪裡啊?你改天偷偷帶回來給媽媽見一見!

  我望著母親說話的表情,眼睛不聽使喚地就紅了,媽媽突然緊張地問:怎麼了?我靜靜地說:她死了!媽媽臉上表情從晴天霹靂的震驚,逐漸地恢復成沒有一絲表情地問:你很難過對不對?我已經有好幾個月覺得你非常不對勁了,每天回家吃完飯就上樓了,把自己關在小閣樓書房裡,變得不愛說話,很不活潑,連跟你說土木工會發獎學金給你的消息,你也沒有表現出高興的樣子!還有啊,已經很久了,每個週末你都準時回家,你爸爸覺得正常,但在媽媽眼裡卻覺得你大大反常。之後,望著我很久很久之後說:媽媽今晚聽了你剛剛說的話,心裡突然覺得有點透不過氣來,非常非常難過,所以我決定,今晚要第一次把自己的兒子灌醉。

  SOLO 2004.05.02晨酒筆

 ∮補破網∮ 詞:李臨秋 曲:王雲峰

  看著網 目眶紅 破甲這大孔
  想要補 無半項 誰人知阮苦痛
  今日若將這來放 是永遠無希望
  為著前途弄破網 找傢司補破網

  手提網 頭沉重 悽慘阮一人
  意中人 走叼藏 那沒來鬥幫忙
  孤不二衷罔振動 提網針接西東
  天河用線做橋板 全精神補破網

  嗯...
  雨過天清魚滿港 相快樂咱雙人
  今日團圓心花香 從今免補破網

小時候我很好奇
為什麼媽媽兩手一推,衣服就車上一道線
於是我也有樣學樣兩手一推腳底一踩
結果針扎進了手指
害我這輩子至今不敢再碰縫紉機

我小時後很愛玩縫紉機
都自己作一些小東西來玩
例如布袋戲等等

我的女紅也很強項

今晚要第一次把自己的兒子灌醉

不知道為什麼,聽起來讓人有種想哭的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