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 峰 夕 照』
所謂:「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我非智者,但對水卻樂而不疲。不過,對山我卻沒特別的興趣。直到某天,和朋友攀登居家附近的雙峰山回來後,我對山的興趣丕然增濃。由於我出生的地方,本就是一個群山環繞的山城。從小看著山長大,所以,在我心目中的山,它只是一個充滿著神密與恐懼的代名詞罷啦。
小時候我怕山,原因是聽了大人們說了太多的山神鬼怪的故事。這些故事佔滿我幼稚的心靈,其中雖也有些美好故事點綴,無乃,還是神怪戰勝了我的幼稚想法。
及長接受教育之後,從前人的詩篇札記中,獲得許多讚美山岳的文句篇章,心中對山的恐懼才逐漸淡然。雖是如此,對山也漸有概廓認識,但就沒膽放開心情去接近它。出了社會之後,我曾加入登山社,爬遍台北附近的大小山岳。也曾與朋友同攀國外的名山,但因體質關係和氣候的不適,始終談不上有啥些成績。
我曾於清晨攀山,也曾深夜摸頂,但這些經歷只不過是我人生的一個小逗號而已。然而,半年前的雙峰登頂卻讓我留下深刻的印象。雖然事過半載,心湖老是湧起一股懷念的思潮,久久無法平息。
雙峰山,它矗立於銅鑼台地的南端,瀕於尖豐公路的南向左側。孩提時期,每每大人提到它,總讓我們幼稚心裡興起無限遐思。有時與表哥上山腰割牛草,並不覺得它有甚麼奇特之處。
一日大雨無法外出,在「晴耕雨讀」的家訓下,全家兄弟聚齊一堂,共同研讀祖父遺留下來的手札。這天讀到「雙峰夕照」,文中談及的美麗景緻我從未遇見過。或許是桑田滄海之變異,以致失去了這份盛景?或是我們機緣不至,以致緣慳一面?總之,我們確曾數度前去求證,但未得到答案。然而,每往一再失望之後,兄弟們的這份求証興趣遂化為淡然。話雖如此,但我仍堅持繼續求証下去。直到一天,我親眼目睹一幕日落奇景之後,我終於証實了祖父所言不謬。
那是去年的夏旬,正逢三天連放假期。三五好友相邀,再度登臨這座神密之峰。是日天氣清爽,長空清藍不帶一絲雜色。一行人揹著隨身包,高高興興的踏上征途。
開始登上山道,兩側竹林傳來悅耳的鳥鳴。同行李君詼諧善言,一路笑語不斷,逸趣盎然。山路雖然崎嶇,但一路走來無人叫苦。約莫十點左右,大夥已抵達平日歇腳的第一站。大夥兒不約而同的解下背包,吐出一口長憋的濁氣。清吸一口新鮮的山氣,神情頓時清爽不少,精神為之舒暢無比。
王君與葉君早就打開點心,坐在石頭上享受起來。此時李君自其揹包內取出口琴,約略試音後便吹起歌來。曲調伊呀通俗,許多同好已不自覺的合著曲拍開懷高唱。霎時琴聲歌聲打成一片,壓住了路樹上竹林內清脆的鳥鳴聲。大夥兒忘情歡唱,忘卻了人生的愁悲和苦悶。
十二點整攀抵嶺頂,我的雙腿似鐵生硬,好多人圍過來幫我按摩。的確大病初癒體力不逮,貿然登山實在危險。幸好夥伴照顧周到,這才未造成大家的困擾。嶺頂一個多鐘頭的休息,填飽肚皮過後,精神恢復七八成。葉李二位不知去向,只剩王君與我留在原地談天。王君雖是初交,然因臭味相投,倒也談得十分融洽。
時間在和諧的氣氛中溜得特別快,我和王君談了老半天,仍然沒見到葉李二位回來。於是我想循著山路去找他們,王君卻認為二人乃識途之馬,不必為他們擔憂。經他一勸我遂就坐,天南地北的和王君敘聊下去。
二人聊至夕陽餘暉照射到王君額上,這才曉得天時不早啦。這時對坐的王君,臉上充滿訝異神采,雙眼直愣愣的瞪視著前方。我好奇的順著他的視線望前瞧,天呀!一幅美麗的夕陽美景展現在我眼前。這幅美景,不就是祖父手札上所提到的「雙峰夕照」嗎?
但見紅沉沉的夕照斜掛西空,萬道霞光耀眼散射,染紅了半片天空。昏鴉歸巢掠過其下,遍體如似鍍上一層黃金。鴉陣一會兒行成一字一會兒成人字,不論形成何型皆是金光閃閃。牠們的身影投設在兩側山腰,就像巨人跨腳於二山之間,好大的步伐呀!我想,這時候我的表情一定和王君一樣,神采必是一樣傻愣愣的?
山腳下的後龍溪水,被那餘光照映得火紅。光景持續約只十餘分鐘,倏然美景煙消雲散,天色迅速黑暗下來。落入山背的夕暉,迴光返照的騰升一下又降下去,天色全暗。葉李二君,不知何時站在我們背後?他們也一樣的神采凝重不發一語。夕陽不見啦,我們摸黑下山。走到山城街道上,已是華燈閃鑠四處充滿人塵的喧囂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