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 鴨 人 家』
那年國片「養鴨人家」橫掃影壇,又因該片獲得大獎,於是成了亞洲家喻戶曉的名片。當我存夠錢買票看過這片子,這才曉得整個的故事,與長生伯的趕鴨生活沒兩樣。此時不禁讓我想起,這對久無通訊的趕鴨父女。
那年接近年底時,金月的父親長生伯,向宜蘭的鴨試所買下五百隻仔鴨。養鴨試驗所說三個月交貨,算算還久所以他先寫信告知我父親。三月初,他和女兒金月帶著簡單行李借宿我家。父女倆準備次日清晨,搭早班的普通車到宜蘭接鴨子。
依照往例,因為春鴨好養且又逢稻田割空時期,所以父女倆打算沿路趕養。到江子翠賣一半,其餘一半到彰化換紅面鴨,再趕回雲林交給薑母鴨販正好。以前他與家父同事,之後因接家業而辭職回鄉。自他接下趕鴨工作與我們仍有聯絡,並還利用我家作為他們趕鴨的中繼站。
趕鴨人家的日子很辛苦,趕完一趟賺個千兒八百算好運。要是運氣打岔遇上瘟疫,鴨死錢了之外,還得接受衛生單位的追蹤和檢查。蝕本加上麻煩,十有八九從此一蹶不振。有一年他們的鴨群趕至汐止,正巧鴨瘟在此爆發。這一碰上之後一路不順,等到鴨群趕到江子翠,所剩僅止五十隻不到。家父見他血本無歸,借他一筆錢去彰化買鴨。其罹瘟疫之鴨就留我家,說也幸運,這批瘟鴨養到過年,竟也讓我家賺進了一筆。
長生伯比家父大兩歲,因為晚婚他的長女金月小我五歲。以前他們還住在鐵路宿舍時,兩家乃通家來往幾如親人。金月的母親常開玩笑,說要把金月對給我作媳婦。這個玩笑讓我和金月,常被宿舍的同齡玩伴當作玩笑材料。不過,長生伯辭工回鄉後,這個玩笑就自然的消失啦。
鴨群自宜蘭趕至江子翠,大多脫毛換羽長成大鴨。這時,已有許多龍山寺或圓環賣冬粉鴨或當歸鴨的老闆,在我家等候鴨群光臨,他們可從中挑買一些當庫存。因此,每回剛到尚未安營,鴨子就已賣去大半了。通常,長生伯只賣一半,留下一半至彰化換紅面番鴨仔。這群紅面鴨趕回到雲林。正又逢上薑母鴨的上市時機。
這些年來,長生伯的趕鴨事業非長順利。因此,來我家寄宿的伴手越來越豐厚。從前了不起一盒餅乾或一包蝦皮,這會兒常可見到鴨賞或肉乾,有時候還可收到烏魚子呢。聽說他已買下兩棟新屋,一棟是屬於金月的嫁妝哩。然而金月心中並不高興,就在最後一次的趕鴨時,她偷偷告訴家母說,她父親已將她許給當地議員的兒子。這個男孩散財浪蕩,不是她所喜歡的對象。
母親聽了她的傾述大吃一驚,但因別人家事也莫可奈何,欲助無力只有以好言安慰她。又不久,聽到另家趕鴨人說,長生伯半年前結束趕鴨業務。此人又說,長生伯與親家在雲林經營鴨莊,然因是年瘟疫流行,所以投資全部付諸流水。
嗣後又有消息傳來,金月嫁到議員家無出。那男人另結新歡仍然無出,卻怪她是掃把星帶來厄運,因此欲將她逐出家門。金月自殺多次皆幸運被救,可是那男人竟未前去看過她。那薄倖男子還想休她,但因議員選舉而被應壓了下來。是年夫家的議員競選失利,金月獲得離婚返家暫居。隔沒多久,因她受不了鄰居的指指點點,連夜上山出家長伴清燈了其一生。
在我結婚那天,長生伯包個大禮前來祝賀。婚筵席上不知他是借酒裝瘋?還是真的醉了?整晚纏著我「無緣女婿」叫個不停,讓我百口難辯卻又無法阻止他。鬧房親友大肆鼓鬨,害得我尷尬不知如何是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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