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的天使

每日以投稿兩篇為限

版主: 林思彤麻吉鄭琮墿胡也

死了一個國小女生之後

序言:
今天我以最沉痛的心情,提筆為文懷念我以前教過的學生,一位遭受性侵害身亡的學生。我們都知道,社會上層出不窮的性侵害事件,像一齣永不落幕的悲劇。日前一位海大橄欖球隊學生,因為騎機車載學妹出遊,情不自禁摸了學妹一把,被斥責後自覺太丟臉,最後選擇跳樓結束生命,學妹獲知惡耗後,傷心到失控的尖叫,自責不已。整個事件,我除了看到媒體惋惜跳樓輕生的孩子,不該選擇背對自己,背對生命外,似乎並沒有人針對事件最大的受害者,進行隻字片語的聲援,我不曉得那位無辜的學妹,將來會如何獨自面對隱隱而來的困惑?我不曉得經歷這樣的事件之後,會為將來她和異性相處上,埋下多少未爆的地雷?

前幾年,板橋地區發生一件慘絕人寰的命案。一個剛從國小畢業,即將踏入國中就讀的許姓學童,被住在同一棟公寓的色狼鄰居姦殺後,以大型黑色塑膠袋包裹著屍體,強行塞進狹窄的床頭櫃裡……。

當電視媒體以聳動的標題,重複以新聞快報的方式,播報命案發生地點時,我人正在娘家,為已故的母親作七。瞬間閃過腦門的不祥預感,受害者難不成是住在與我僅有一巷之隔,打開窗戶就可看見的那位有過兩年師生情緣的可愛孩子嗎?兩眼直盯著電視不斷重播的畫面,深怕漏失掉每一個可能的鏡頭,時間一分一秒拉開成一道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豆大的淚水早已不聽使喚的沿著兩頰簌簌滾落,一手抓著電話筒不斷抽搐與顫抖,最後抱著聽筒,對著好友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

在監視器的協助之下,住在同棟的兇手很快就俯首認罪,原本警方安排兇手重回命案現場模擬案發的經過,卻因為消息走漏,現場擠滿過多不滿的群眾而作罷。孩子出殯的當天,聞風而至的新聞媒體及政治人物,早已將殯儀館外面的空地擠得水洩不通。有的記者扛著攝影機對著家屬問些撕裂傷口的蠢問題,有的乾脆對著政治人物猛拍,反正只要能夠趕在中午前交稿,管它有無新聞專業素養與道德良知,一切哪有比搶到頭條新聞來得重要。

而我站在小小的靈堂外,遠遠的隔著人群,望著侷促在靈堂前的兩盞幽微昏暗的光明燈出神,此時盤桓腦中久久不散的一幕幕畫面,竟是往昔孩子上課時純真的臉龐,漾著淡淡的笑容,眼神充滿著對未來的無限期待。掛在靈堂前的黑白照片,此刻在裊裊上揚的縷縷白煙裡,益發的黯淡哀戚。我仔細端詳後才猛然發現,這不就是幾個月前,孩子興高采烈在美麗校園,所留下的彩色倩影嗎?再過不久的時間,即將連同冰冷扭曲的小小身軀,引火化為灰燼。

看著來不及長大的折翼天使,我悲傷得不知可以再跟她說些什麼。我不斷的自問,是不是我未盡到一個為人師的責任?我不斷的追問我可憐的孩子,老師現身說法的寶貴經驗與殷切叮嚀,難道妳都忘得一乾二淨了嗎?為什麼妳會如此的不小心?如此的疏於對熟人該有的防備?

我隨著行政人員,站在孩子的靈堂前,對著孩子的遺照,致上深深的三鞠躬,我非常明白,無論這不完美的世界,因為孩子的犧牲,催逼整個社會、教育體系與家庭,做出多少政策改革與反省,孩子受傷的羽翼還是不可能再生。我想跟孩子說:而今妳或許馱著不完整的翅膀,不斷調整飛航的姿勢,獨自面對晦澀的天空,但是千萬不要忘了,無論在哪一個世界,妳依然是純潔無暇的美麗天使,父母與師長心中永遠的小寶貝。

公祭完畢,我隨即搭上遊覽車,往回家的路上前進,最後車子緩緩停靠在校園旁,隔著人行道上那一排大葉欖仁樹與水泥圍牆,眺望鋪著PU跑道的操場,或許正逢暑假的關係,少了孩子們天真的嬉鬧聲而益顯冷清。而坐在身旁的小朋友,似乎還籠罩在剛剛的感傷氛圍,此時格外安靜的望著窗邊熟悉的景物出神,和平日活潑聒噪的模樣判若兩人,我不知道孩子們需要多久的時間,才能將這傷痛遺留下的陰影逐漸淡忘?我只知道我的淚水再度潰堤,這回撞擊心絃的不只是對孩子的萬般心疼與不捨,裡頭夾雜著我內心不為人知,此刻卻朝我逆向飛來的惡夢啊!那積壓在潛意識的隱晦一角,瞬間全如猛獸一一被喚醒。

同樣是一個悶熱的午後,不同的時空,類似的校園場景,全校鬧哄哄,黃泥地的操場上擠滿飯後嬉戲的學童。

在六年庚班的教室裡,坐在最前排的鳳美,吃完便當後提高音量對著鄰近的同學嚷嚷:
「大家不要忘了唷!下午有體育課,我們又要跳那『最不要臉』的土風舞,趕快去準備樹仔枝……。」話尚未落地,那一副曖昧作噁的表情還鮮明的留在同學們好奇的眼神中,她竟然就把話鋒一轉,矛頭對準我:
「蘇老師最愛班長了,每次都喜歡牽著班長的手跳舞,一、二、一……。」邊說還邊站起來,誇張的扭動身體。語畢,引來同學們陣陣狂笑。

為了她的那一番話,我得承受多少異樣的眼光及竊竊私語,當年我就這樣度過一個最漫長的午間靜息。好不容易捱到下午,前幾堂老師在講台上粉筆和著口沫到處橫飛,我壓根兒一個字也聽不進去,整顆小腦袋亂轟轟,不停的胡思亂想,我試圖閃躲蘇老師的眼神,只好盯著窗外的秋千發呆,偶爾回過神隨著地上的麻雀飛到鳳凰木上,靜靜的望著藍藍的天。

打從三年級開始,蘇老師就一直擔任我們班的導師。對於四十幾歲依然單身的蘇老師,班上幾個調皮的男同學,總愛在老師背後瞎掰老師不婚的原因,甚至頑劣的針對老師的長相,私下取了個非常不雅的綽號-「凸目仔」,因為老師的眼睛明顯的斜視,看東西彷彿永遠對不了焦距似的。偶爾幾次不巧被老師聽見,蘇老師除了板起臉孔低頭不語外,我似乎看到了另一個隱藏式的表情在哭泣。

在那樣的年代,導師幾乎都是包班制,今天若我以一個老師的眼光,審度當年蘇老師的授課情形,老實說他應該算是多才多藝,認真負責的好老師。尤其在音樂、體育、書法、美術等藝能科目的教學上,他專業的教學法,每到班際才藝競賽時,總會獲得一次次的驗證與肯定,當年無論朗讀、演說、書法、作文比賽,我們班總是囊括前幾名,是個令人歆慕的班級,而我在老師的耐心調教下,還曾經代表鎮上參加過縣級的作文比賽。老師對於我們的課業非常重視,常常自掏腰包購買36色的雄獅粉蠟筆或12色的水彩獎勵我們。早期為了能夠從老師手中接下那最高的榮耀,我總是認真讀書擠進前三名,也因此當上班長或副班長。

但是,後來我卻一點也不感激蘇老師對我們所付出的關懷,甚至恨死他,恨死他教授的體育課,尤其恨死課間活動時間,全校必跳的土風舞;我不喜歡單獨面對蘇老師的臉,尤其不明白平日彈得一手好琴,寫得一手好字的手,為什麼在背對人群時,瞬間幻化為令人厭惡的大魔掌。當蘇老師拉起我的手,認真的示範著土風舞的正確舞步,那專注的上課態度,理應得到更多的尊重,但是當我站在蘇老師的面前,一顆防衛的心因為緊張、害怕,慌亂到差點忘了老師之前的叮嚀,早忘了如何在心中默數的口訣,甚至為了刻意閃躲那跳舞時無意間跟老師的身體接觸,老是亂了該有的正確舞步,我才管不了班上同學在背後正以什麼樣的眼神看著這一幕「男左女右的示範教學」,我只希望下課鐘聲快快在耳際響起。

在我小小的心靈裡,至今還存在著許多問號,我不明白,蘇老師為什麼要私下撫摸我的胸部,連為班上同學測量身高、體重時也不放過。只因你的寂寞無處宣洩,而我發育較早,活該成了待宰的無辜羔羊。那幾年,我像隻受到極度驚嚇的小白兔,在牢籠裡茫然惶恐得不斷閃躲,我不敢回家告訴父母,因為當年沒有人教我什麼是「性騷擾」,何況他是父母一向敬重的老師?當然更不敢跟同學說,深怕引來同學們更多的嘲笑。我只是一味的害怕,害怕看到老師的臉,老師的手,不知他何時又要再度化身為獵兔的狼犬?這揮之不去夢魘,一直羞辱著我,一直困擾著我的童年,困擾著伴我成長的晦澀青春。往後的求學過程,有段時期我似乎有著性別上的認同困擾,我只喜歡跟女同學在一起,因為只有在女兒圈的國度裡,我才找得到我要的安全感。我甚至抗拒男生的追求,總覺得他們都是「骯髒與暴力」的象徵。

或許「人生本來就是不完美,人性本來就有瑕疵。」只是至今對我而言:世界上最嚴厲的懲罰,不是由天堂跌落到地獄,而是「完美」的道德觀,如撕毀的聖經,凌亂的散落在我的面前,而我必須以血和著淚做為黏著劑,一個字一個字將祂復原。明明一顆心正在淌血,卻還要故做瀟灑,甩甩頭揚起眉,掩飾自己不堪一擊的一面;明明一雙手正在顫抖,卻要故做輕鬆,聳聳肩手一揮,告訴已故的老師:「我不恨你!我不恨你!我真的真的已無所謂。」

---BY NARCISSUS

社會治安年來急速蛻變,讓人幾乎無法應接,特別是毒害性害與搶害之橫行,真讓人出門都得步步擔心,罪魁禍首該是那些聳人聽聞且又詳細誇張的媒體報導,天啊!何時開始變得那麼可怕呀?
讀文感慨萬千!!!

每每看到新聞報導
總是會不自覺的擔心二個丫頭
我們的社會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稚齡兒童受害的事件層出不窮
說一句鄉愿的話
離開了未必是不好
希望有一個收容折翼天使的快樂天堂

問好慕松哥、無言姊:
當初要發表這樣的文章,心中其實還蠻掙扎的。
畢竟由一位現任教師揭發校園隱晦的的瘡疤,即便這樣的事件古今中外一直都存在著,不會因為今天死了一個國小女生或國中女生之後,世界就變得更完美。人性是多面向的,沒有絕對的善與惡,沒有絕對的是與非。我們似乎也一直逃避碰觸人性中的瑕疵面,很怕看到鏡中映射出類似的自己。今天提筆為文,現身說法控訴當年老師對我們的傷害,只希望這活生生的教材,協助孩子認清周邊潛藏可能的危險因子。或許有人會認為事情經過這麼久了,早該學會寬容學會放下。是的,我在愛的感召下,已從陰影中走出,逐漸學會如何跟異性相處。只是當年從同學口中得知,老師調到桃園,不久結婚生子,後來因病去世,我竟然很開心。現在回顧當年自己的反應,還真是不可思議。
最後,如果真有收容「折翼天使的天堂」,我希望我是那「堂主」。

我要在堂口當守門的
可以嗎.堂主

堂主在此正式歡迎敏容妹子加入
別忘了
我們還沒喝過咖啡哦
希望由我們共同守護的天堂
處處飄著咖啡香ㄋ :lol:

那麼小的年紀卻受此騷擾,並且在多年後仍難撫滅,想必那傷害一定很深.

最近有通過一個猥褻罪的法律條文,就是在假釋出獄的犯人手腕戴上感應器,控制他們入夜後遠離公共場所...


如果道德教育無法紮根,唯有用此消極的下策了...

感慨於一位教師,泯滅於他的道德良知,做出這樣猥褻的事情。這不僅僅是損害當事人的心靈,而且成為一個不良的示範。

太多邊緣事件處於我們雙目不及之處,我們只能多付出一些關心,面對那些曾經受到傷害的人們,不要讓他們感到自責,錯,往往是旁加的概念。

倘若哪天,我們能夠擁有真正的清新空氣,供每個人自在的呼吸,那有多好?

傷害有多深?我不知道,因為沒有任何的量表可以評估。我只知道它深深影響到我的婚姻生活:包括對愛情、甚至對性生活的態度。二十年的婚姻生活當中,我拒絕先生的親密性擁抱,那種刺蝟般的反射性行為常常困擾著我,先生曾為此事大發雷霆,我也很難過,但是,就是無法克制那種反射性動作,因為反應之快早已超過大腦思索的時間。我一把推開他,讓先生非常受挫,或許也因為這樣,讓他的脾氣更爆裂,而這卻又是我最不想見到。我們的婚姻生活幾乎陷入惡性循環,加上孩子的因素,他有段時間乾脆留連網咖,甚至徹夜不歸。
直到我遇見他,我終於知道愛是溫柔的,愛是尊重的,愛是關心的,愛是一種很美好的感覺。我開始思索我對先生的態度,也試著調整自己,改變自己。目前呢?幾乎是被先生捧在手心疼著、愛著、呵著。若你們問我還愛「他」嗎?我想:我依然肯定的說:「愛」。因為「他」是我這輩子第一個真正付出過真情的戀人,第一個讓我體驗何謂「愛」的戀人,那是刻骨銘心的一種感覺。我會回到家庭,努力愛先生,因為我終於知道「被所愛的人拒絕」,是多麼大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