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琴

每日以投稿兩篇為限

版主: 林思彤麻吉鄭琮墿胡也

《贈 琴》

  那是誰,太不像話了!

  就這般似不速之客的秋風,以一種很單調的身段直接切入了江南風光,也似唐伯虎點沒秋香,倒錯點了老管家,娶了個妻大母,煞壞了氣氛也!

  「拉,一個字騷喲!」

  這、這、這,多麼不懂修飾的字眼!「落花踏盡遊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古云閉月羞花的,全給這字驚跑了,連李太白也要兜緊褲襠找別處解手了。卻道,那韻兒渾透著餘味無窮的勁,在茶客的臉上竟撈起了兩團酒意,而我撫琴的手,竟也轉彈了一個「來」音:

 「來來,此情不渝如違此誓──
  噤!且熄了天真話而衣帶漸寬不悔」


 「拉,一個字峱呀!
  按個打不直背的指節,哭倒墳草」

  這、這、這,老丈人,你家死人嗎?也別走錯哭到我家來吧。才衣帶漸寬則個,就是哭墳,是來尋晦氣的嗎?指尖差點翻足於一個按階上,似選錯了黃道節日,大好賓客皆歡的囍宴,無端被人塞來了白包。復按弦挑指重踢,踢、踢、踢──

  「踢,踢醒一池春光
   如雀躍的指尖暗戳薄情郎」

  也好趕走這位廟公乞丐。糟!這不就岔神翻踢了一沱水花來著?

  
 「就這麼幾個字,說不出多俗套
  連說書裡的彌衡都要搖頭唸糟!」

  可不是嗎?連我都要提褲唸糟呢。不對!老頭兒,您蛇隨棍上,這糟字的位置,不就剛我踢翻了水花來著處?你好。這一糟,也恨別鳥驚心地觸動了記憶,旋律兒,反卻誤入了南柯一夢中,倒何似在人間了──

 「復羞了,羞個銷魂凝望
  直要你忘卻功名,共與咱家
  夢迴裡再辜負一次故鄉」

  沒錯,故鄉,不禁遙想追思了起來;可,我天生不是考狀元的命,倒也不必有變賣藝的、坎坷的不勝欷歔吧。不過,回想一生沒吃過苦的也學了一手琴藝,卻要淪落酒肆討錢,又與路邊乞兒何異?不說昨兒了,那路過紅袖紛招的煙花巷,的是要人流連忘返,又想及若,人生貪此一醉而不惜,誰又能勸得醒這好個人不輕狂枉少年的一股傻勁?昨才不點了個‧‧‧


 「一路早哭斷了我五臟與六腑呀,難為的
  也哭煩你了買菜討價好興致
  哭黃了她一朵記憶那曾開放的花
  當然也哭舊了多少條身後門宅與街牆,的
  卻不關我事,應該不關我的事
  根本,不關我事哪!」

  你要死了,老頭!你哭你的,卻來嚇跑我的好妹兒。

  卻有點不對勁了;恍忽間,這市井像被擄掠過後的廢墟,而那老頭笑孜孜地露出一口黃牙看著我,將我瞧著發毛!天空一下老很多了,我的琴音,也要老起來了,我也終於發現了,那老頭的臉著實跟我有幾分像,只是,花了一點。卻是皺紋給割花的。

  我會是他,他,會是我?直如李後主年少不知亡國恨,到頭雕欄玉砌應尤在,只是朱顏改的無聊興歎。

  如何,何如?不如起手,要洩盡這一季風光無限。再彈!


「踢,踢醒一池春光
 如雀躍的指尖暗戳薄情郎
 害了,又這遺害的平仄搞得心頭兒七上八下
 再敲,敲一個音,來
 來來,此情不渝如違此誓──
 噤!且熄了天真話而衣帶漸寬不悔

 開呀,灑開了一室朝陽
 嚷郎呀且摘朵花兒為吾髮別上
 則妾將舞個大好新疆鹿逐江南懷
 復羞了,羞個銷魂凝望
 直要你忘卻功名,共與咱家
 夢迴裡再辜負一次故鄉

 是這麼幾個糊塗音,道不完哪裡的風光
 就書簡裡顏如玉吧都肯屈挨一晚
 我怎不知道,又應該去知道嗎
 這彈不歇春色無邊裡溫存的軟調──
 一路早迷醉了我七情與六慾呀,無疑之
 也迷倒了該足走遠方的行囊
 守藏伊人一朵終要枯去的花顏哪
 不想的是枯了惜花的手與多情目光,到頭
 於我不干,應與我干
 還卻,又與我都不干!」


  淚,兩行!可不是那該死的老頭兒──



「拉,一個字騷喲!
 於是腕上甩了一個蛇腰
 如誰家姑娘,愛沒來由地將這市井再走上一遭
 再拉,一個音香哪!
 似那老饕,兀自滴在那尾大不掉的膠
 只差一客巴掌燒

 拉,一個字峱呀!
 按個打不直背的指節,哭倒墳草
 還來撥除腳上的水泡
 再收,認一個音老了呀!
 任那心酸總不住要刑求喉牢

 就這麼幾個字,說不出多俗套
 連說書裡的彌衡都要搖頭唸糟!
 我怎不知道,又應該去知道嗎
 這接下來直要出人命的哭調──
 一路早哭斷了我五臟與六腑呀,難為的
 也哭煩你了買菜討價好興致
 哭黃了她一朵記憶那曾開放的花
 當然也哭舊了多少條身後門宅與街牆,的
 卻不關我事,應該不關我的事
 根本,不關我事哪!」


  

  「該復不該,不該復該,不該
   此該,該此不該!
   這於中一計較,便計較去了昨日黑髮來
   該該該該是這不該,不該該該是那該
   總要趁我才該完了這曲溫柔
   便要不該這絕了響的追歎!」


  老丈,我認輸了,欲以此琴相贈。

  空手,負手,吾此去也!

  
  

  「彈囉,一個字騷喲!」

  

非人 于2005.3.22

好古典的筆法
真像是戲曲呀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