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 3月 14, 2005 12:12 am
原來，我飽經多少戰役的腸胃，也能分泌分解纖維素的酵素，在我幹下那樁驚悚的大事後。十七歲的悶熱夏天，緩緩藉由臉上不停暢流的汗水，消失在人們遺忘的一角，獨自清唱著孤單的旋律。
那年，我十七歲，是二年級中堪稱佼佼者的一份子。在新竹高中，雖然成績眾所皆知，是影響升學的重要因素，但由於學風開放的氣氛，大部分都要靠自己認真勤讀，不能仰賴學校老師在後頭頻頻呼喚，增添他們的麻煩。關於自己的功課，每一個人都有著分寸，擬好了哪一天要翹課，或是哪一天要熬夜啃書。總之，一切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
還記得當年有個物理老師，在教「彈性碰撞」的課程時，還率領學生利用上課時間，千里迢迢跑到距離學校約一兩公里的撞球店，當眾示範何為「彈性碰撞」，這種奇蹟般的教學，令理組班的其他同學眼紅不已，個個嘆息自己歹命，不是碰到嚴肅無趣的老頭，就是年資稍淺的菜鳥......
不過那都與我無關。我雖然身在三類組，但是全無讀醫的意願，尤其是一進生物室，需要拿著解剖刀剖開青蛙或是活魚的肚子，我便躲到教室角落捂起耳朵，不忍聆聽依稀的呻吟聲，雖然言語不同，但我相信那份悲嚎，是可以讓人感受得到。
就這樣，我成了三類組中最不像樣的學生。學期初，突出的表現至少還讓我名列前矛，仗著文科的優勢與不輸人的數理能力，讓人瞠目羞慚，在走廊上遠遠看見我，便露出想要打倒我的表情。說老實話，那時候我還挺驕傲的，直到我的能力隨著課程的艱辛，我漸漸追不上課程的進度，所佔的優勢被單科拖垮，無能回天，於是我成了中等人物，班導看見我都不盡搖頭嘆息，彷彿要說「你原本是那麼優秀的學生」之類，想要安慰自己看走眼地荒謬。
我們班導，那名白髮蒼蒼，彷彿柏拉圖在世的敏銳和慈祥，是教物理的。因此我對他愧疚也最深，自從教到動量那部份，我的領悟力便不足以應付那堆符號，成群的U像是豎起的馬蹄形磁鐵，吸引了我想要逃竄的心理，讓我淹死在那即將填滿海水的山谷中，無法上浮。而坐在補習班默默接受來自各個學校的同學與堂上講師的嘲諷，則成了每周一到二次，嚥下多少憤恨卻難以駁斥的痛苦消遣。
面對這種名不符實的窘境，任憑我施展渾身解數，依然無法填補裂痕越來越明顯的傷殘。而我也漸漸漠不在乎，不去在意旁人投來的輕蔑眼神，我行我素，雖然在課堂上戰戰兢兢，卻唯讀對物理，嘗到畢生最痛的挫敗感。隨著課業越來越繁重，我倒是一臉悠閒，成竹在胸的瀟灑英姿。
其實我根本沒去考慮考試。十七歲的生日快到了，恰巧那天是高二下的第二次期中考，為了紀念還是為了反抗？真正的因素早已遺忘，總之那次考試，我完全沒有心思作答，根本就是一具活屍，坐在冰冷的木椅上，難著發下來的題目卷與畫記卡，機械似地自筆盒拿出鈍頭的2B鉛筆，毫無意識塗抹著。
考物理那堂課時，卻是我畢生難忘的惡夢。完全沒有選擇題可投機取巧，全部都是索價驚人的填充與計算，而且頗生活化！盡是攸關日常生活的題目，啞然無語，霎時我連作答的能力也喪失，思考反而成了多餘的波濤，捲走殘留的萎靡倦意，我搖頭嘆氣，隨手寫了幾個0及1，然後把考卷翻到空白無瑕的後頭，我開始寫些廉價的心情花絮，等待限定的交卷時間到來。
我很難去面對發卷子那一瞬間，老師看著我的神情，是那樣哀傷以及無奈。我知道自己對不起他，也愧對自己的良知，望著考卷上清晰的紅色分數：17。那時我唯有一個想法：毀屍滅跡，遮掩我錯誤的履歷。
於是我在下課眾人惱人的追問及惡意的戲謔之下，將考卷揉成一團，用力揉捏著，讓紙團不斷縮小體積，直到我食道狹小的空間可以容納為止。我吃下了我的考卷，正如同我必須為自己的恥辱負責。以囂狂的姿態瞪視著成績超出我數倍的同學後，我的十七歲就這樣過去了。落幕的結果還算滿意。
或許，我可以成為楊朱鄰人走失的那隻羊，在歧路上不斷咀嚼我令人發笑的分數。一想到這，還要面對補習班同學若有似無的謾罵，就令人頭疼到手足無措，以極度頹廢猥瑣的笑容應對，或許可以拯救我十七歲的夏天吧。
十七歲那年的夏天，氣候還算涼爽，可以在游泳池待上一整天而不感到厭煩，而頭髮蓬鬆，走在路上不時會跌跤的我，在那充滿希望的青春時光，領取到我畢生難忘的分數。
十七歲那年，我的物理拿了十七分，當年的2B鉛筆正分屍自己成十七段呢。
那年，我十七歲，是二年級中堪稱佼佼者的一份子。在新竹高中，雖然成績眾所皆知，是影響升學的重要因素，但由於學風開放的氣氛，大部分都要靠自己認真勤讀，不能仰賴學校老師在後頭頻頻呼喚，增添他們的麻煩。關於自己的功課，每一個人都有著分寸，擬好了哪一天要翹課，或是哪一天要熬夜啃書。總之，一切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
還記得當年有個物理老師，在教「彈性碰撞」的課程時，還率領學生利用上課時間，千里迢迢跑到距離學校約一兩公里的撞球店，當眾示範何為「彈性碰撞」，這種奇蹟般的教學，令理組班的其他同學眼紅不已，個個嘆息自己歹命，不是碰到嚴肅無趣的老頭，就是年資稍淺的菜鳥......
不過那都與我無關。我雖然身在三類組，但是全無讀醫的意願，尤其是一進生物室，需要拿著解剖刀剖開青蛙或是活魚的肚子，我便躲到教室角落捂起耳朵，不忍聆聽依稀的呻吟聲，雖然言語不同，但我相信那份悲嚎，是可以讓人感受得到。
就這樣，我成了三類組中最不像樣的學生。學期初，突出的表現至少還讓我名列前矛，仗著文科的優勢與不輸人的數理能力，讓人瞠目羞慚，在走廊上遠遠看見我，便露出想要打倒我的表情。說老實話，那時候我還挺驕傲的，直到我的能力隨著課程的艱辛，我漸漸追不上課程的進度，所佔的優勢被單科拖垮，無能回天，於是我成了中等人物，班導看見我都不盡搖頭嘆息，彷彿要說「你原本是那麼優秀的學生」之類，想要安慰自己看走眼地荒謬。
我們班導，那名白髮蒼蒼，彷彿柏拉圖在世的敏銳和慈祥，是教物理的。因此我對他愧疚也最深，自從教到動量那部份，我的領悟力便不足以應付那堆符號，成群的U像是豎起的馬蹄形磁鐵，吸引了我想要逃竄的心理，讓我淹死在那即將填滿海水的山谷中，無法上浮。而坐在補習班默默接受來自各個學校的同學與堂上講師的嘲諷，則成了每周一到二次，嚥下多少憤恨卻難以駁斥的痛苦消遣。
面對這種名不符實的窘境，任憑我施展渾身解數，依然無法填補裂痕越來越明顯的傷殘。而我也漸漸漠不在乎，不去在意旁人投來的輕蔑眼神，我行我素，雖然在課堂上戰戰兢兢，卻唯讀對物理，嘗到畢生最痛的挫敗感。隨著課業越來越繁重，我倒是一臉悠閒，成竹在胸的瀟灑英姿。
其實我根本沒去考慮考試。十七歲的生日快到了，恰巧那天是高二下的第二次期中考，為了紀念還是為了反抗？真正的因素早已遺忘，總之那次考試，我完全沒有心思作答，根本就是一具活屍，坐在冰冷的木椅上，難著發下來的題目卷與畫記卡，機械似地自筆盒拿出鈍頭的2B鉛筆，毫無意識塗抹著。
考物理那堂課時，卻是我畢生難忘的惡夢。完全沒有選擇題可投機取巧，全部都是索價驚人的填充與計算，而且頗生活化！盡是攸關日常生活的題目，啞然無語，霎時我連作答的能力也喪失，思考反而成了多餘的波濤，捲走殘留的萎靡倦意，我搖頭嘆氣，隨手寫了幾個0及1，然後把考卷翻到空白無瑕的後頭，我開始寫些廉價的心情花絮，等待限定的交卷時間到來。
我很難去面對發卷子那一瞬間，老師看著我的神情，是那樣哀傷以及無奈。我知道自己對不起他，也愧對自己的良知，望著考卷上清晰的紅色分數：17。那時我唯有一個想法：毀屍滅跡，遮掩我錯誤的履歷。
於是我在下課眾人惱人的追問及惡意的戲謔之下，將考卷揉成一團，用力揉捏著，讓紙團不斷縮小體積，直到我食道狹小的空間可以容納為止。我吃下了我的考卷，正如同我必須為自己的恥辱負責。以囂狂的姿態瞪視著成績超出我數倍的同學後，我的十七歲就這樣過去了。落幕的結果還算滿意。
或許，我可以成為楊朱鄰人走失的那隻羊，在歧路上不斷咀嚼我令人發笑的分數。一想到這，還要面對補習班同學若有似無的謾罵，就令人頭疼到手足無措，以極度頹廢猥瑣的笑容應對，或許可以拯救我十七歲的夏天吧。
十七歲那年的夏天，氣候還算涼爽，可以在游泳池待上一整天而不感到厭煩，而頭髮蓬鬆，走在路上不時會跌跤的我，在那充滿希望的青春時光，領取到我畢生難忘的分數。
十七歲那年，我的物理拿了十七分，當年的2B鉛筆正分屍自己成十七段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