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二 4月 13, 2004 9:55 pm
<玩>
偶而會聽到七歲兒子抱怨說他很無聊。問他為什麼，他說因為沒有人跟他玩。玩的功能大矣，可惜的是，人類實在是太過忙碌，包括日理萬機的真忙與無頭無緒的無事忙或瞎忙，無暇培養玩的心情，更無法體會玩對人生正面的貢獻。
說到玩，現代人會立刻認為那是在浪費時間。其實不是這樣的，我們若仔細觀察孩子專注於玩的過程，會立刻發覺兩個特色。一是無憂，二是無心。無憂與無心正是人類成長所必需，它們是甘霖雨露與煦陽和風，灌溉澆養著人類身軀與心靈的園地，日復一日，人就像園裏的花草樹木，欣欣向榮，日益茁壯，終成身心均衡，健康和諧的萬物之靈。不過，成長在五光十色、千情萬態的人間社會，要求個無心無憂，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因此，少憂少心或憂所當憂，心用所當用，就成了幸福人生追求的目標。
無憂難。憂功課，憂事業，憂家庭，憂柴米油鹽醬醋茶；更有人為月憂雲霧，為書憂蠹蟲，為花草憂風雨，為佳人憂薄命。這種先天下之憂而憂的作為，消耗殆盡了人生該享有的閒功夫。 無憂則閒，能閒則能玩，能玩則心胸開敞，天機舒暢，得生之大機趣。
歷史上不乏不憂之人 。譬如，莊周住在破巷子裏，餓得面黃肌瘦，但他寧可不仕，無憂無慮的編著草鞋愉悅地過活。顏回也居陋巷，一簞食一瓢飲，雖早死，但卻無憂地修道養德過日子。史賓諾薩也窮得半死，但仍面無憂色，靠磨鏡度日，浸濡於哲學思考與創作的樂趣。莊周更不憂生死，妻子死了，他鼓盆而歌，不哭也不悲，因為他認為生死如四時的運轉，乃是一種自然的現象。他自己快死的時候，他的弟子擔憂烏鴉會吃他的屍體，而決定要厚葬他。他連忙制止 們說，放在露天下烏鴉吃我，埋在土壤裏螞蟻咬我，兩者有何差異呢？我以天地為棺槨，日月為連璧，星辰為珠璣，萬物為齏送，不是儀態萬千，氣象非凡嗎？
這些不凡的人物，都深懂通達不憂之理，故能玩出不朽之成就，垂世萬古。就連聖經馬太福音篇裏，也如此記載著不須憂的訊息﹕『不要為生命憂慮 ...你們那一個能用思慮，使壽數多加一刻呢？...何必為衣裳憂慮呢？你想野地裏的百合花怎麼長起來；它也不勞苦，也不紡線 ... 所以，不要為明天憂慮，因為明天自有明天的憂慮；一天的勞苦一天當就夠了。』能知不憂之理，才能寬心待物，悠游於人生之海。
無心也難。無心並非指心如死水，僵滯不動。而是事來而心始現，事去而心即空，更是風息休起浪，岸到便離船的意思。這種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留聲；雁過寒潭而潭不留影的脫俗隨時、不眷戀、不落空寂的逸心無礙與淡泊真切的修養，是能玩的標誌。若一生汲汲營營，看不破，放不下，機巧貪戀，那有暇逸偷閒，藍空下看鳥飛，綠水裏觀魚戲，以得萬里山川之趣，以會萬古聖賢之心，而印證宇宙大活潑之生機呢？
無心之例有之。有兩個僧人正待渡河，見旁有一女子，因河水湍急不敢逾越。其中一僧乃慈悲背負該女子過河。事後，另一僧怒責他背叛不近女色，男女授受不親之教規。該僧回答說，我已從身體卸下了女施主，你卻反而一直把她背在心裏。莊周也是無心專家。除了能無憂之外，他能對塵世的情慾生活無動於衷，對外在世界的紛擾與大千世界的誘惑不執著迷戀。因此能安時處順，不受俗情所牽累，而免除了倒懸的生活枷鎖。他認為人一有了心，尤其是算計他人之心，往往會招引他人來算計自己的結果。這就是他那個『螳螂捕蟬，麻雀在後』的有名故事所要闡釋的道理。
人只要無心，不僅能有閒功夫，悠然地在樓上看遠山，城頭看飄雪，燈前看淡月，舟中看晚霞，松下品茗茶，湖邊釣鱸鯖，月下看美女，花旁會俊男，得人間另番情境；更能閒來邀雲、邀風、邀雨、 邀月、邀萍、邀蟬、邀蝶、邀松、邀柳、邀竹，共享大自然之樂趣。可見無心者，能淡、能忘、能閒、 能無憂，乃至能風流自賞，花鳥相陪，合受煙霞，得玩真髓，變幻涵詠於佳人、雅人、韻人、高人、真人、至人、神人之境。
於是知道，以無憂與無心為內涵的玩，是人類創造力的泉源。無怪乎西方國家一直在追求每周只上三天或四天班，多出幾天休閒，就更能玩出豐富的人類藝術與心靈的資產。當然，我在此所謂的玩，絕非玩物喪志、玩世不恭、或玩弄於股肱之間的玩。有如學《易經 》，懂得如何玩卦的無憂無心之率真敬事的玩才是真玩。
偶而會聽到七歲兒子抱怨說他很無聊。問他為什麼，他說因為沒有人跟他玩。玩的功能大矣，可惜的是，人類實在是太過忙碌，包括日理萬機的真忙與無頭無緒的無事忙或瞎忙，無暇培養玩的心情，更無法體會玩對人生正面的貢獻。
說到玩，現代人會立刻認為那是在浪費時間。其實不是這樣的，我們若仔細觀察孩子專注於玩的過程，會立刻發覺兩個特色。一是無憂，二是無心。無憂與無心正是人類成長所必需，它們是甘霖雨露與煦陽和風，灌溉澆養著人類身軀與心靈的園地，日復一日，人就像園裏的花草樹木，欣欣向榮，日益茁壯，終成身心均衡，健康和諧的萬物之靈。不過，成長在五光十色、千情萬態的人間社會，要求個無心無憂，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因此，少憂少心或憂所當憂，心用所當用，就成了幸福人生追求的目標。
無憂難。憂功課，憂事業，憂家庭，憂柴米油鹽醬醋茶；更有人為月憂雲霧，為書憂蠹蟲，為花草憂風雨，為佳人憂薄命。這種先天下之憂而憂的作為，消耗殆盡了人生該享有的閒功夫。 無憂則閒，能閒則能玩，能玩則心胸開敞，天機舒暢，得生之大機趣。
歷史上不乏不憂之人 。譬如，莊周住在破巷子裏，餓得面黃肌瘦，但他寧可不仕，無憂無慮的編著草鞋愉悅地過活。顏回也居陋巷，一簞食一瓢飲，雖早死，但卻無憂地修道養德過日子。史賓諾薩也窮得半死，但仍面無憂色，靠磨鏡度日，浸濡於哲學思考與創作的樂趣。莊周更不憂生死，妻子死了，他鼓盆而歌，不哭也不悲，因為他認為生死如四時的運轉，乃是一種自然的現象。他自己快死的時候，他的弟子擔憂烏鴉會吃他的屍體，而決定要厚葬他。他連忙制止 們說，放在露天下烏鴉吃我，埋在土壤裏螞蟻咬我，兩者有何差異呢？我以天地為棺槨，日月為連璧，星辰為珠璣，萬物為齏送，不是儀態萬千，氣象非凡嗎？
這些不凡的人物，都深懂通達不憂之理，故能玩出不朽之成就，垂世萬古。就連聖經馬太福音篇裏，也如此記載著不須憂的訊息﹕『不要為生命憂慮 ...你們那一個能用思慮，使壽數多加一刻呢？...何必為衣裳憂慮呢？你想野地裏的百合花怎麼長起來；它也不勞苦，也不紡線 ... 所以，不要為明天憂慮，因為明天自有明天的憂慮；一天的勞苦一天當就夠了。』能知不憂之理，才能寬心待物，悠游於人生之海。
無心也難。無心並非指心如死水，僵滯不動。而是事來而心始現，事去而心即空，更是風息休起浪，岸到便離船的意思。這種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留聲；雁過寒潭而潭不留影的脫俗隨時、不眷戀、不落空寂的逸心無礙與淡泊真切的修養，是能玩的標誌。若一生汲汲營營，看不破，放不下，機巧貪戀，那有暇逸偷閒，藍空下看鳥飛，綠水裏觀魚戲，以得萬里山川之趣，以會萬古聖賢之心，而印證宇宙大活潑之生機呢？
無心之例有之。有兩個僧人正待渡河，見旁有一女子，因河水湍急不敢逾越。其中一僧乃慈悲背負該女子過河。事後，另一僧怒責他背叛不近女色，男女授受不親之教規。該僧回答說，我已從身體卸下了女施主，你卻反而一直把她背在心裏。莊周也是無心專家。除了能無憂之外，他能對塵世的情慾生活無動於衷，對外在世界的紛擾與大千世界的誘惑不執著迷戀。因此能安時處順，不受俗情所牽累，而免除了倒懸的生活枷鎖。他認為人一有了心，尤其是算計他人之心，往往會招引他人來算計自己的結果。這就是他那個『螳螂捕蟬，麻雀在後』的有名故事所要闡釋的道理。
人只要無心，不僅能有閒功夫，悠然地在樓上看遠山，城頭看飄雪，燈前看淡月，舟中看晚霞，松下品茗茶，湖邊釣鱸鯖，月下看美女，花旁會俊男，得人間另番情境；更能閒來邀雲、邀風、邀雨、 邀月、邀萍、邀蟬、邀蝶、邀松、邀柳、邀竹，共享大自然之樂趣。可見無心者，能淡、能忘、能閒、 能無憂，乃至能風流自賞，花鳥相陪，合受煙霞，得玩真髓，變幻涵詠於佳人、雅人、韻人、高人、真人、至人、神人之境。
於是知道，以無憂與無心為內涵的玩，是人類創造力的泉源。無怪乎西方國家一直在追求每周只上三天或四天班，多出幾天休閒，就更能玩出豐富的人類藝術與心靈的資產。當然，我在此所謂的玩，絕非玩物喪志、玩世不恭、或玩弄於股肱之間的玩。有如學《易經 》，懂得如何玩卦的無憂無心之率真敬事的玩才是真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