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訪龍舌蘭的故鄉』
墨西哥商友羅培茲的一封航空掛號信,硬將我從台灣請到墨西哥去。他在信上說:墨西哥今年龍舌蘭豐收,將會有一個龐大的慶功宴舉行,希望我能前去當他的貴賓。順道拜訪他的故鄉,看看他父母如何釀製「馬奎宜」(Maquey—墨語龍舌蘭酒)。
一星期後我如約前往,他開了一部咖啡色的蘭羅弗休旅車,到國際機場接我到他的故鄉----德塞拉鎮。這日天氣燜熱,差點就把我熱昏過去。車子雖裝有冷氣,但他好像故意整我而不開,只賴窗外吹進來的一點自然風,根本無法排除車內蘊積的熱氣。
當車子駛過郊區時,衝入眼簾的景色,儘像電影中常見的沙漠與仙人掌。此外,見到的是戴著小尖頂寬邊帽,來來往往的墨西哥男人。等到車子接近德塞拉鎮,這才看到一望無垠的龍舌蘭園地。這有墨西哥威爾剛之稱的龍舌蘭,當地人稱它叫「馬奎宜」。要不是羅培茲的邀請,我還不知它竟是生長在這荒僻騰騰的鄉下哩。
這次的邂逅大開眼界,親眼目睹之後,這才知道自己的見聞尚嫌不足。其實龍舌蘭很像鳳梨,收割時割去葉片後太像鳳梨了,只是它的個體比較大而已,若不近看還真的會被騙過眼呢。兩百多年前,德塞拉的墨西哥人才發現它的根莖可以發酵釀酒。它的汁液初酒混濁難看,但它的酒精成分頗高,輕飲一口就足讓人興奮不已。
墨西哥反殖民革命時期,戰爭每天打得如火如荼。成千上萬的革命志士們,全都受到它的鼓舞而誓死如歸。終賴他們的拼博,這才將外來的殖民勢力驅出墨國。因此,龍舌蘭酒就被冠上美名,號稱「革命軍的潤滑液」,一躍成為墨西哥的國寶,聲名噪響於內外。
龍舌蘭酒的酒性凜冽,堪稱為墨西哥的「二鍋頭」。它對飲者而言,不管他的酒力多高,只要一搭上它後,沒有人不被它的醇稠所迷倒。羅培茲家族在德塞拉擁有廣大土地,原先只種玉米和馬鈴薯,可是收入總是不敷成本。因此族人越耕作越失望,一度還想將土地出售給外人。
然而「天公疼憨人」,正在他們的家族會議討論賣地之時。墨國農會大量派員下鄉,鼓吹經濟作物龍舌蘭的栽植。羅培茲家族極富冒險天性,暫時擱置賣地議案並劃出十分之一土地,加入農會的試栽作業。第一年的成績差強人意,第二年成績漸漸起色。迨至第三年過後,年年產量跳級躍升,因而演成供不應求的熱潮。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羅培茲家族的果斷和冒險,終自貧地越變為高經濟作物的栽培示範區。家族眼見利益滾滾而來,打鐵趁熱的將其他空地一起投入栽培行列。這回的奮力一博,終於使得家族成為墨北的首富。
豐收跟著來的是量多傷農。由於羅培茲家族的致富引來大批的效尤,紛紛將原有的良土也改栽龍舌蘭。大家盲目跟進造成生產過剩,結果龍舌蘭的原料與成品市價狂跌。接踵而來,雪上加霜的是百年難見的龍舌蘭病變肆虐。一夜之間,廣大面積的作物遭受枯萎病必須燒燬。當時的報章記載:沿路所見儘是焚燒痕跡,連綿千里,只能用「慘不忍睹」四個字來形容。
這年羅培茲家族廣做善事,寬手貸款協助那些求助無門的農家。之後的三五年內原料奇缺,於是再度掀起龍舌蘭的栽植狂潮。這時國內的原料供應不足,所以,羅培茲家族只好向外尋求料源。最後,終於在南非找到了替代品種。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問題解決後卻又為墨西哥帶來了競爭對手。不過羅培茲家族並不氣餒,他們正在尋求對策,準備給南非一個正面的反擊。
我在北墨停留一週,一切開銷全由羅培茲搭理。他每天帶我巡遊各地,讓我感受一下墨西哥的農家生活。臨別前一晚,家族還為我舉辦野地Bar-B-Q。當夜我醉在龍舌蘭酒的酒壺下,次日差點就趕不上回程的飛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