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年二:4.渾話天成

那幾年到這幾年,我發現,男人真的很壞,壞透了。

可怕的不是直接壞給妳看的那種,C是屬於直接壞的,他沒有欺騙我(就算有也是
聽得出來的瞎話),所以我逃得過;他很愛取笑我也很愛誇讚我,取笑我拿筷子的
樣子,取笑我的字(直接搖頭嘆氣)取笑我老是一臉愛睡的模樣(他的朋友說我像
中午的貓)總之在他注視的眼底,老是能發現我的一些什麼。有一次他把我拉去一
個吧,陪他跟一群人吃飯,昏暗燈光下誰也不熟誰,這些人是要談生意的,這一切
真是不干我事,但他還是一如在工作室遇到訪客時一樣,把我當一個重要人物介紹
,然後玩笑似的說,她跟我們是不一樣的人,她這個人是個藝術家。

又有天一如往常地約好後,我帶寫好的東西來給他看,一進門還有幾個已相熟的朋
友,像琴師薛奇和阿聞,所以大家就繼續聊天,我也跟他們喝著啤酒,另外有烈酒
,但我表現不喝的樣子(因為跟這幾個人不妥當),C說他留了更好的給我(好的
紅酒),他很喜歡說他很疼我,老是油腔滑調地睨著我說妳要怎樣怎樣:阮才會嘎
妳疼呼入心!

在場既然只有我一個女生,少不了被幾個男生虧來虧去地,但是因為這段時間在工
作室來來去去,與這幾人也熟了,男生在一起就很愛話當年,他們愛提的話題就比
如C說曾被槍頂著腦袋指過,這一類有關英雄氣慨的、或年少認識一個女生與其打
賭輸了,那女生就把內褲脫下來給他掛在吉普車上當旗子,這一類有關風流輕狂的
;他很愛我寫的文字,在他心目中我是有了不得才華的人,所以他碰到任何人或他
的學生都是這麼告訴人家,有時說到連我都覺得誇張的程度;常常我們一邊聊天一
邊也聊作品,今天這幾個男生看來本來準備要出去的,他們問我要不要跟他們去吧
,我說我待會就要回去了,後來不知誰拿個東西出來,點燃了,丟到空啤酒瓶裡,
C拿過來聞一下,還問我要不要試試!原來是大麻,雖然我對這樣東西並沒有厭惡
感(因為它與許多藝術與音樂的密切關係),但就像一向不討厭人家抽煙,自己卻
也不抽也不試,因為不想冒險,上這個癮。

我誇張地躲到窗簾邊站著,一絲餘煙都不想吸到,其實他們抽得很輕,聞一會就把
它弄滅了。C玩笑說:她這種人,不用這個就很High了,看寫的東西就知道。

幾個人又回復原來的聊天,C對我的服裝很有意見,他老是說我的穿得太保守,卻
不知我是特意在他那穿得保守些的(大學時我可是在班上被封為很會穿很敢穿的呢
),只有一次我穿著無袖連身及膝黑裙是他滿意的,還趁機摸我頭說這樣穿就對了
。這天我穿深藍色細白線格襯衫式及膝裙,他又說了,說我為什麼要穿這種衣服呢
!看一看又說,誒,不過小腿看起來還蠻漂亮的嘛!總之也是他一向愛虧人的那些
話!

C跟他們說他不跟他們去吧了,說跟我還有事要談,我也信以為真,留下來以為要
講正事,他小聲說:妳留下來,我有事要跟妳說。

待那幾個朋友離開,他跟坐在沙發上的我說:妳過來......

我走到他站的走廊前,以為他要到室內拿東西給我看,我站在走道上並未再往前,
他說:我們去一個地方,好不好!
我真以為的問:什麼地方?
他說:我們做愛好不好!
我聽了又奇怪又好笑:為什麼?(朋友說如果是她就會奪門而逃,我竟然還能繼續
跟他聊)
他扭捏了一下表情甚至是有點害羞地說:我們有種奇怪的感覺!從第一次見面。
他繼續追問我:妳有沒有這種感覺?

我不得不在心裡承認,從第一次見到他就有似曾相識感,但我也想過也許因他曾是
歌星,雖然年代久遠,但多少有印象吧!

我看著他問我的表情說:是有一點,像是熟悉的感覺吧!

他說:妳是不是喜歡我?(真厲害的問法,為什麼不說是他自己喜歡呢?)

我頓了一下說:我不知道。(其實這些日子相處下來,我對他是有感覺的)

他急了說:我知道妳喜歡我,對不對!

我還是說:我不知道,你突然這樣我會很害怕耶!

他靠近我站的走道牆邊說拉我手臂:你聽我說,跟我一起!好不好!

我開始像在講大道理地說:我本來走得好好的,你這樣像是突然出現一個懸崖,而
且我的觀念是要結了婚才可以(當時我是這麼認為的),所以這是不可能的。

他竟說:那就結婚!

呵,我真覺得太誇張了:怎麼可能呀!而且你不是有女朋友?

他說:妳去問薛奇、阿聞,他們都知道我不會跟她結婚的!(回想起來,真覺這種話可惡)

我依然說:你在說什麼呀!

他不放棄地又說了不少渾話,我又被他拉過去,他說要我讓他抱一下!

不可否認,我有點心動,微妙的情愫與理智掙扎了一會,使我的模樣顯得猶豫,他
在我的片刻猶豫間,手臂靠近......此時我才下意識反應,把那輕靠近的手指擋回去!

這時我終於回神而清楚地說了:我要回去了!

他去坐在沙發上,不說話,看著正在開門的我,不過我開不起來那個門。(其實只是我不大會開那種鐵門)

我有點哀求似的請他來幫我開門:如果你真的對我好就幫我開門!

他不過來,說:妳真的要走?妳明明喜歡我,為什麼不承認?

我邊試著開那個門邊說:你今天晚上是太寂寞了吧!(後來才覺得我當時怎會說出這麼俗濫劇情的灑狗血臺詞)

他終於走過來,幫我開門,但還是說:不要走,好不好!

我走到門口穿鞋了,他倚著門,始終就是問著那句:告訴我,妳喜不喜歡我?

其實他並沒有讓我有任何脅迫感或害怕的感覺,只是很直接這點嚇到我一下,當他想要耍浪漫時,我卻對他說著一堆大道理,他直說我很討厭,那景況真是很噱!

過了一段時間,我還是當沒事地,照常拿東西去給他看,他會在我經過他身邊時故意生氣說:不要靠我那麼近,好不好!

有次大姐坐在客廳沙發上盯著我,對我說:妳愈來愈有女人味了!

我感到一陣惶恐,笑著連說哪有!(女生的直覺很微妙,有時不需說出就已對談)

後來有次他們吵架,吵到大姐已經把自己的東西搬走。有天他打電話到我家,要我過去他工作室,其實這次大姐搬走東西,他看起來還蠻痛苦的,他常說:我知道她想要結婚。或說,唉!又是要跟我講結婚的事。

他一邊狀甚痛苦卻又一邊還能問我有沒有假?說要我陪他出國,找一個落地簽的小島,馬上就可以飛過去!

我當然是有假也說沒假,既然已決心不淌這渾水,焉有跟他出國的道理?

最高興是他終於將我寫的台語歌詞譜好曲,並請他曾參與比賽得名的學生唱,他讓我坐在他的錄音室錄製音樂的主位上,跟我說:來,妳坐這裡!

他在旁邊調著音軌,並跟我解釋,這時的他有其專業與專注,我是喜歡的。有次也是坐在這個高空錄音室,同樣他讓我坐在中間座位上,他說:我送妳一樣東西好不好?可是妳要戴喔!

他送口袋拿出一只耳環,上有刻字的品牌,我收下了!

某天他在錄音室,抱著電吉他有一搭沒一搭的練,望著外頭,我第一次坐在他那邊的鋼琴前,打開琴蓋,看上面的琴譜有什麼就彈什麼,那裡翻到是許如芸的淚海!

你怎麼捨得讓我的淚流向海~ 付出的感情永遠找不回來~

我對他沒付出感情,所以不會有淚,但莫名的惆悵飄浮在鋼琴聲中,漂蕩在高樓與霧濛的冬日下午,他走出來,倚在錄音室門口,因為剛才的彈奏,拍拍掌!

我跟他說我要休息一陣子。

事實是,後來我再也沒去他那,也沒再見過這個人了。

只有在兩年前有天,薛奇透過以前跟我組團的一個女生找到我,薛奇說他現在找到新東家,是個王姓藝人,他還說他有拿我以前寫的東西給他老闆看,說他老闆也蠻喜歡,想要安排時間讓我跟他老闆見個面。這時他問我有沒有跟以前的C聯絡?我說沒有,但知道他們後來鬧翻了,C與薛奇都對我說著對方的壞話,所以薛奇說C回到台北後日子過得很慘的說法未必可信。而薛奇這一個人也是奇怪的,他說要把我介紹給他的老闆,但只因我後來沒有主動打電話給他,直到有次我第一次去石門水庫的湖畔咖啡,那時與女性友人正在享受閒暇,手機響起,我看是薛奇打來,才想,啊要講約見面的事,但他知道我在外地,就說了句:好吧!妳好好玩!

我感覺他在生氣,但不懂他對我有什麼氣好生的,他也果然沒再打給我。於是連基於好奇地,想知道C後來的情況,亦不得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