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 1月 23, 2005 8:39 am
『香 椿 麵』
那年我在空軍服役，本是儀隊集訓，但因臨時取消國慶閱兵而分發待命。我們在水上基地抽籤，我的籤運特佳因此抽中「金馬獎」。一行五人分發到金門的料羅灣基地，我僥倖分至通訊班當菜鳥。其餘的四人，三人炮班一人鎗組，但都集中在圓台山上的空軍基地。
通訊班的副班長負責帶我，這個四川老人很好。唯一缺點是一有空，他就要大談特談他們進剿崤姥山的故事。新兵發到部隊，難免會因生疏而產生恐懼。可是我到通訊班，因有副班長的庇護，所以日子過得相當愜意。
這天，起床後我頭痛得要命。距離我接班還有四個小時，因此我就睡回床上。之後，我便人事不省昏厥過去。醒來我覺得奇怪，自己為何睡在這陌生的地方？護士進來整理床舖時，她才告訴我說我已昏睡兩天一夜啦。她說，當天要不是副班長送過來，可能我就魂歸天國矣。
我聽後非常激動，我倆才不過認識三天而已，他卻救了我一條命，真不知該如何謝他才好？隔一會兒，副班長出現在我床前。我想起床向他致謝，可是他按住我不讓我起床。嘴裏還直說：「甭客氣！」接著他又問我有沒有胃口？想吃甚麼？我沒胃口，所以對他搖搖頭。他回頭笑笑對我說「待回見！」，說完就離開我的病房。
我又暈睡一會，睜開眼睛他又在我床畔看著我。他把護士送來的午餐撤去，然後拿碗麵給我吃。當時我又餓又昏，匆匆扒麵下肚，口中只覺得一股清涼直竄喉嚨，胃覺大開而把一大碗麵吃個精光。
麵吃完精神好多了，於是我正式的向副班長道謝。我問他剛才給我吃的是甚麼麵？為何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清香？他笑著說，沒甚麼！只不過是一碗香椿麵罷了。我聽了莫名其妙，副班長又接著說：「長在數上的香椿嘛，一種香料嘛…….。」他說得沒頭沒尾，我也聽得迷迷糊糊的。
他要我別多想，等我病好才帶我去看樹。自此之後每天都有一頓麵食，有時打滷有時香椿，有時也會有榨菜肉絲麵。副班長怕我吃厭，所以常常改變花樣。吃呀吃的麵食反更習慣，尤其香椿麵的依賴更甚。幾天沒吃到它，就會覺得缺了甚麼似的。
我住院一個多月，遍體做過檢查但卻查不出毛病。主治醫官最終判定病因不詳，下條子叫我轉往後勤醫院觀察。又過一星期，我就退院回到部隊休養。回部隊那天，副班長用香椿豆腐與香椿水餃迎接我。感動之外還是感動，袍澤之情表露無遺。
這天班長說故事，他說副班長是北方人。因為戰亂隨部隊落腳四川省，他在四川待過七年多。滿口格老子川音，讓大家誤以為他是四川人。此人性情怪異，讓他看對眼命都可以給你。你是新人投他的緣，所以你病了他比誰都著急。
他為了找香春樹跑遍各處，好不容易在一農家庭院發現一棵，卻因語言不通而無法獲得。他趁夜晚偷偷潛入農家偷摘，結果被狗咬得差點送命。農家聞聲趕來，看見他手中拿著香春樹椏覺得奇怪？就b其中學的孫子翻譯下，這才明白副班長的用意。於是，農家特准他可以自由摘取。副班長三天兩頭去摘，拿回來就趕快做麵送去給你吃。班長說到這裡，我已感動得泣不成聲。
昨夜睡得不好，半夜起坐於客廳看電視。巧見「草地狀元」節目介紹香椿，我耐性看完才認識香椿的真面目。節目播完剛好天亮，但副班長與香椿麵的故事，卻在我的腦海中縈繞不散。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