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 1月 14, 2005 9:00 am
『虱目魚戀歌』
今晨見報載大標題：「寒流過境虱目魚翻白，養殖業損失嚴重欲哭無淚。」不禁想起昨日的電視鏡頭，虱目魚十里翻肚朝天的慘況。聳動的標題和慘不忍睹的鏡頭，讓人想不透，為何災情年年卻毫無對策？不可思議！
我和虱目魚的結緣，始自我的初中時代。那時候，我與父親居住於五分埔的鐵路宿舍。母親與弟妹們住苗栗，守住薄田三分許。一家兩分開，只有在週休日全家才團圓一起。
父親身兼母職，每天打理我的三餐，自己還得按時去上班，奔波之苦不言可喻。大男人掌廚事事求簡，所以米飯都是一熟三頓。配菜當然都是一鍋熟的豬肉黃豆，要不就是厚鹽醃煎的便宜魚類。
有一種俗名叫「怕頭仔」的假黃魚，刺多肉嫩但骨頭銳硬容易傷手。父親為貪便宜，每晚加班回來才去市場搜羅。一大包又多又便宜，可是已經有點臭味。然因家中食指繁浩，若不如此怎生度日？記得讀過莫札特的散記上說：「世上若無傻瓜，市場上的臭魚臭肉就沒人買。」我想，老爸大概就是屬於這類人物吧？
臭魚買回家中，最倒霉的該是母親與我。我們必須將魚處理乾淨，還得用厚鹽將它醃好。次日用配給的低級花生油乾煎，魚甫下鍋臭氣四飄。然而煎至焦黃反有一股香味，吃進口終究不覺得臭了。 每回煎魚總會引來好奇人士問味，母親被問就顧左右而言他。臭味聞慣了，分開居住後倒懷念起它來。
某天突然有人來看老爸，送來兩條又肥又大的魚兒當伴手。這魚我首次見到不知何魚？所以，冒昧請問那來人此魚何名？那人一愣之後，告訴我說魚名叫「虱目魚」。父親怕我失禮，因此，叫我先拿到廚房去處理。
處理魚類與殺魚我最在行，尤其刮鱗破肚更有一手。然而，虱目魚的鱗片細密難刮，刮起來遠遠超出我的想像。我耐性的刮鱗，然後破肚掏腸並將魚腮去除，再按父親指示將魚晾乾水分。父親說要「甘露煮」叫我不必塗鹽巴。
「甘露煮」是日本料理法，說穿就是我們的紅燒嘛。這種做法十分簡單，我見老爸拿出陶鍋放在小烘爐上，鍋內放入兩大碗水，加入醬油砂糖和薑片，煮滾後才放魚入內同煮。再沸時放入蒜蔥與紫蘇，稍燜數分鐘後即可起鍋。
父親邊動手燒魚邊與客人聊天，我在一旁仔細體會他的動作。來客見我父子融洽無間，不禁興嘆兒子不肖。好好一口大池塘，竟於一場豪賭中拱手讓人。儘管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這位客人還是為此事而淚流滿面。
事隔不久，當父親幫他引進鐵路局工作之後，北上之日，他又送來三條更大的虱目魚。我問父親是否仍用甘露煮法？父親尚未開口，來客下厨親自動手烹煮。他留一條大魚用甘露煮，其餘腩肚煮粥，頭尾打湯，中段用來乾煎。一魚三吃，我又學得三種烹法，這頓飯吃得非常開心。
這年邀天之倖，我們家在江子翠買下一些田。全家遷居江子翠家道興隆，妻子過門後生活更見改善。當我對妻提起這些陳年舊事，她聽得目瞪口呆，以為是天方夜談直呼不可思議。而她現在的虱目魚烹調技術，全都是我傳授給她的呢。 【完】
兩手叉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