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的焚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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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林思彤麻吉鄭琮墿胡也

火車自豐收後的平原北上,穿越一畦畦的稻田,今年的稻穗最後一穫,收割去糠裝袋,送進超市待售或堆藏倉庫等待。田地已不見金黃稻浪翻滾,乾枯的硬土中,殘餘的稻莖仍倔強地維持整齊的行列。清晨是新生紅嬰仔清澈的眸子,經一日塵務紛擾、人事糾葛,到了傍晚已略顯世故,罩上一層淡淡的陰霾,陰霾中有濃煙冒升,老農夫坐在田埂路上,一手持長竹竿一手支頤,看顧焚燒中的田地。

火車在西部平原北上奔馳,車廂內,任窗外急逝的風景掠過我的眼前。冬日的平原有一種簡約的美,贅餘的葉盡落,樹木精鍊如詩;農人收割稻子,田地空出,天地更加遼闊疏朗。遠方有人焚田,大火烈焰,黑煙騰冒得凶;有些田地剛放火燒過,一塊塊的焦痕上散布灰燼,黑亮黑亮的,和枯黃的原野對比強烈。某些焚燒過的稻田竟浸泡在水中,可能是農人為防波及鄰田,澆水滅火;或是引入圳水泡爛耕土,與餘燼混和,以為來春秧苗養料,但確切的原因,我不知道。

農地上發生的事,我有太多不知道。何時插秧、何時除草、何時噴藥、何時將赤腳插入冷霜霜田水,我大都不知道。在農村長大,勉強算個農村子弟,卻習慣生活在現代的時序中,對二十四節氣不甚了了。

突然眼前閃過一個景象,更加深我的無知。

那是一條農村尋常圳溝,水流與火車平行,方向卻背道而馳。水圳某處上方架了一個鐵絲網籠子,內有火舌竄燒,吞噬金黃的紙錢。過年過節時家裡土地公前酬神的小金爐早已司空見慣,媽祖廟前焚燒大量信眾祈願的巨大金爐也不陌生,甚至河岸海邊簡易用鐵絲圍繞堆疊如山的紙錢點火超薦亡魂的情景也曾目睹,至於在圳溝上燒金,這還是生平第一次。

流水潺潺其下,烈焰熊熊在上,火車呼嘯而過,我來不及回頭,也立即無法停下詢問當地人,此祭儀含意為何,如果用以祭祀水鬼,祈求勿再找無辜兒童當替身,可能性有,但圳溝不深,水流恆常清淺,應不會有小孩意外溺死;燒金紙處就在鐵軌旁,也可能是以往有人為求方便,自此處橫越卻不幸慘遭火車碾斃,其家屬在此焚燒紙錢超薦亡魂以解懷念。然而,確切的原因我依然不知道。

我只知道七月半會有虔誠的信眾施放水燈,基隆中元季,在八斗子讓燃燒的紙糊神龕放水漂流,這樣火在水上焚燒的情景,關子嶺也有,水火同源的奧妙,大量的文獻與無數的觀光客闡釋過。還有,東南亞的比丘為抗議政治壓迫,在街頭點火自焚的情景也是,火焰焚燒肉身的苦痛必定百倍於數十年的修煉,然有佛法加持,雖烈焰噬身,仍合十結趺,清涼如在水中。

圳水上焚燒的金紙使我疑惑,因為水與火辯證的關係,沒有止盡,就像大地的深奧與神祕,難以究稽。

火車過橋橫越河川廣大的水體,在搖晃的車體中,我看著窗外,不斷前進。

2003.秋

水與火的辨證啊......
倒喜歡這樣迷離,看似隔閡,卻又互補的關係

八卦中的末兩卦:火水未濟、水火既濟。就說明了他們的關係。
既危險又有點親近,這不是我們一直追求的嗎?

水與火在是互剋不相容的兩者
水可以熄火
火能蒸發水
當兩者竟能相容
且這樣的例子如此之多時
在我的心中就產生了疑惑
進而思考 以及想像

萬物不就是在兩相矛盾中不斷演進

以水火之疑惑來求證某些似有若無
卻有息息相關的自然現象
古斯塔夫在這議題上做了很好的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