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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餘暉如血般殷紅,是否這是世界毀滅在黑洞前,所看到的最後景色?而當黑夜來臨世界崩塌於黑洞,黑洞裡面將又是個怎樣的情景?是否就像青春的腳步走過的海灘,就算烙下再深的足跡,潮水終究將它沖洗的再不留下痕跡?」年輕時的我走在海灘,遠望夕陽,曾經總是充滿疑惑。畢竟每個人都害怕心中美好的世界崩潰。時間以光的速度飛逝,原本我不知道我老了,看見濕地海邊已經物換星移,我才知道我也已經老了。昔日海邊踏浪的弄潮兒,當時光流逝掏盡青春,也沖洗掉了海灘烙下的腳印。而今少小離家老大回,半生潦倒的我也只是站在海堤,倚著鐵欄杆遠望。看著那天邊夕陽將盡,回首庸碌半生,竟覺昨日人生果真都似成了崩塌在黑洞的虛幻夢影。包括這處從小玩到大海邊,此刻竟也讓我感到熟悉又陌生。記憶仍未消散以前,以前我都稱這裡是油庫海邊。而今這裡卻被稱為高美濕地。
高美溼地就在清水大排的出海口,猶記第一次來到這裡,那是我還在唸小學的時候。模糊的記憶中,猶似尚有幾個小孩子的身影,沿著田邊的小河嬉戲,邊拿著畚箕抓魚蝦,邊走向未曾去過的下游探險。偶而跟來的小黃狗,會追著躲在荒草叢間,受到驚嚇振翅而飛的田雞。為了想抓一隻田雞,幾個小孩就這麼越跑越遠,最後就來到了這處隱於樹林後方的海堤。因當時台灣尚在戒嚴時期,海邊都是軍事管制區。小學都也上「保密防諜」,所以小孩子也知道,不可以也不敢越過海堤。茂密的樹林遮蔭下,海堤上好像有個水泥碉堡。所以我們也不敢到海堤上,但在海堤邊的河溝,卻有新發現。那就是海堤邊的河溝裡,有種奇怪的小魚,那種奇怪的小魚在水裡被逼到走投無路,居然會從水裡跳到岸上。樣子有點像是泥鰍般,卻能在河邊泥灘上跳來跳去;甚至有時還會跳到樹上去。後來回家問了爸爸,才知道那種魚叫海跳。國語叫做彈塗魚。
海邊對人總似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盡管父母總是殷殷告誡,說不可以到海邊玩。媽媽還常說一個嚇人的故事,說小時候,有次梧棲做大水,她一個親戚怕漁網被大水沖走,就趕忙跑到海邊去收漁網。結果一去就再沒回家,因為被海裡的鯊魚咬去了。媽媽還說,說海水漲潮的時候,都是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所以當人在海灘發現海水漲潮,想要逃命,都已經來不及。聽起來海邊真的很恐怖,然而已經發現原來海邊就在家裡附近,就猶如再也擋不住大海的召喚,讓我總一再想到海邊去看看。
第二次到清水大排出海口的海邊,那是小學畢業後,帶著國小的好同學拿著釣竿,一起到臨港大路旁的大河溝釣魚。因為釣了半天連條小魚也釣不到,同學說好無聊。為了讓同學不無聊,我就帶著他沿著那條常有油罐車來往的大馬路,一路走到清水大排出海口的海邊。然而當時海邊依然還是軍事管制區,一個衛兵崗哨就在油罐車出入的那條橋的堤岸邊。同學看到了海灘很高興,因很想到海灘玩,就大膽地去問那站在崗哨外揹著長槍的阿兵哥。但阿兵哥說:「海邊是管制區不可以下去。」同學不死心又問:「那站在橋上釣魚可不可以?」阿兵哥還是說:「衛兵崗哨後面,就不可再過去。」於是我們只好敗興而歸。
國中的時候,已經有腳踏車可騎,我又更常到這處海邊。每次遠遠看見崗哨有衛兵,就騎著腳踏車又回頭。不知哪一年,當我騎著腳踏車再來到這處海邊,竟發現崗哨已經沒士兵看守,只留下一個像廁所那麼大的水泥崗哨在路邊。海堤邊則填了一大片的黃土,還整整齊齊種植了木麻黃的樹苗。注意看了一下,橋的對岸的路邊,好像設了一個新崗哨,還有士兵看守。於是我大膽揣測,應是這邊的崗哨已經撤到了橋的對面。「既然崗哨已經撤到橋那一邊,那是不是橋這邊的海灘已經不再管制?」懷著忐忑的心,把腳踏車停在橋旁的路邊,我就沿著堤岸的斜坡,惴惴不安的走下海灘。一到海灘,放眼所見,從橋下到清水大排的出海口,盡是白茫茫一片的白點,就像是一片白色的沙灘。但人的腳步一走到海灘上,身邊幾公尺內的白茫茫的白點,隨即不見。
細看才發現,原來那遍佈海灘一望無際白茫茫的白點,居然都是一隻一隻像是指頭般大的白色小螃蟹;且有一隻大螯不斷的揮動。後來才知那就叫招潮蟹。俯身觀察,更見每隻招潮蟹的腳下都挖有一個小洞,人一靠近它就躲進洞裡。所以遍海灘的白茫茫,只要人的腳步踩踏的地白茫茫就會不見。但人一走過,身後即又白茫茫一片。來回跑了幾次,因那招潮蟹就像是在跟人玩捉迷藏一樣,抓也抓不著。於是我就蹲在土灘上往洞裡挖,這才終於挖到了一隻招潮蟹。且當日在橋下的海灘待了一段時間,也都沒有阿兵哥來驅趕。此後我就常帶弟妹與庄裡的堂兄弟,來到這處海灘玩。因橋的那一邊就是台中港的油庫,常有油罐車出入。所以我們都叫它「油庫海邊」。
我面對這從小玩到大的海邊竟有種說不出的陌生。夕陽餘暉依然殷紅如血。記憶中,昔日河流出海口的海灘罕有人跡,海堤邊更雜草叢生,頂多被機車壓出一條泥濘小路;而那木麻黃防風林更是荒蕪的落葉成堆。記憶中,昔日遍佈海灘的招潮蟹與彈塗魚,更是任我追逐戲水,有如整個空盪的海灘就像是我私人的樂園。然而也不知甚麼時候開始,這處荒涼的海邊竟開始以高美濕地之名,吸引得人潮絡繹。因為成了著名的觀光地,原本荒蕪的木麻黃防風林,就此漸被闢建成了停車場。海堤邊的荒煙漫草也被闢建出了一條平整的柏油路。從油庫橋那裏開始,整個海堤更圍起了鐵欄杆的圍欄,欄杆上還掛上了禁止進入濕地的警示牌。
我已經再也無法走下那昔日熟悉的海灘,而今也只能在海堤邊的欄杆遠望。迎著熟悉的海風,遠望橋那邊的油庫海埔地,樹立起了一整排白色的巨大風車。海堤盡頭通往高美的轉角處,更建那裏建起了一座龐大的溼地展館。每日黃昏時刻,滿載觀光客的遊覽車,就一輛又一輛停滿停車場。昔日荒涼的海邊,就此光鮮亮麗,並為純樸的農村,帶來了一波又一波有如海潮般的人潮。農田也闢建成了停車場,路邊擺起了成排的攤位,賣起了小吃。然而隨著這荒涼的海邊,儼然成了一個觀光區,昔日的記憶似乎卻也離我也越來越遠。就有如那退潮的海水般,任我呼喚也不回頭的不斷的離我遠去。恰如所有的時光與人事物,最後也終會在黑洞消逝的無影無蹤。
「世界終會崩潰在黑洞!」我只是在最後一抹夕陽餘暉中回憶。高中唸的是鎮上的清水高中,距高美濕地這邊的海邊也並不遠。高中生怎能不好動好玩,無論死黨與好同學,我也曾帶他們來這處海邊玩。印象最深,則是高三畢業後,蟬聲初起的六月天。雖然已高中畢業,但七月初的大學聯考仍未到,所以班上的同學都會學校自習。當時為了節省到校的通勤時間,無論住清水的,住沙鹿的,住大甲的,甚至住苑裡,或住更遠的同學,都會騎機車到學校。就在距離聯考前幾天,一群同學也不知哪筋不對,突然都放下了書本不唸書;相約從學校騎著機車,就一路奔馳到台中港的海邊玩。迎著海邊的風飛沙,第一站就是來到清水大排出海口的海邊抓螃蟹。高中生可頑皮的很,甚至挖土捏泥團,扔向淺水泥灘,企圖把彈塗魚黏在泥團上。一群青春正飛揚的高中生迎著海風,後來又騎機車到梧棲漁港,繼之又去爬台中港圍牆外,那階梯盤旋而上幾十公尺的高聳瞭望塔。一路玩到了港務大樓, 也到了台中港的盡頭。書都沒唸,玩了一下午 。誠是「小考小玩,大考大玩」,幾乎要把大學聯考也一路玩到掛 。
上大學後,唸的是大度山上的東海大學。灰瓦紅磚牆與四合院,在那充滿古典人文氣息的校園,大一新鮮人的我剛踏入那陌生環境,幾乎卻是在憂鬱空虛與昏睡中度過。每次從學校回家,總想一個人到海邊走走,內心充滿惆悵卻也說不出為何惆悵。或許是感歎璀璨的高中生活,三年的歡笑與相識,一朝散去,回首昨日就成幻影。有若宇宙崩塌成了黑洞,所有存在過的就都不再存在。「宇宙終將被黑洞吞噬誠空無,倘若有日這個世界也不再存在,那一個人生命存在的意義又何在?」憂鬱與空虛就這麼一直盤旋在我的腦海,讓大一的我終日就有如遊魂般,日夜顛倒的在東海大學的校園內遊蕩。及至大二加入了學生社團後,我的大學生活才有如從陰霾的黑夜,走入了陽光下的璀璨。就此步入了另一次繁花盛開的青春。而那個社團就叫「東海大學社會服務隊」。大三開學,由社會服務隊的管道,參加了東海康輔社的幹訓營;於是我變成了東海康輔社的預備幹部。置身東海大學綠意盎然與古典校園中,就此奼紫嫣紅開遍。
「生活營」「挑戰營」「康輔營」「加強營」這是東海康輔社每年必籌辦的四大營隊活動。而每籌辦一個營隊活動,都得從預備會議、一籌、二籌、三籌到總籌,共開五次籌備會。開會開到了午夜十二點,校園熄燈後,往往還得點上蠟燭,繼續通宵達旦的開籌備會。巨細靡遺的嚴格的要求,趕鴨上架般的激發潛能,每籌辦一個營隊都像是意志力的考驗與自我淬煉。從身穿紅衣襯衫的紅衣幹部,到身穿藍衣外套的藍衣幹部。康輔社十屆幹部,經一整年籌辦營隊的同甘共苦與歷練,更培養了同屆夥伴間有如手足袍澤與志同道合的情感。大四下學期,名為「春之祭康輔營」的營隊,是我在東海康輔社籌辦的最後一個營隊。營隊結束後,開完了總檢討會的夜晚,已經三更半夜。十屆的康輔社夥伴,就這麼騎著機車,從大度山順著中港路再轉臨港大道,一路追風來到了清水大排出海口的海邊。漆黑的海邊沒一盞路燈,只有幾盞機車的車頭燈在油庫橋的前方右轉,沿著木麻黃防風林與海堤間雜草叢生的泥濘小路,一路騎到了海堤轉角的盡頭。
夏夜的海風拂面,雖然夜空星斗稀疏,一群康輔十屆的夥伴就躺在海堤的斜坡,悠閒自在的聊起了大學生必修的四個學分─愛情、社團、學業與家庭。聊到了尿急,荒郊野外也沒廁所,但海邊黑漆漆伸手不見五指,反正也沒人看得見。幾個男生就跑到了海堤轉角,在朝著高美那個方向的海堤上,站成了一排,拉開褲頭拉鍊就朝著海灘尿尿。怎知,沒跟來尿尿,尚躺在另一側海堤的一個夥伴,也不知腦子在想甚麼,居然拿著手電筒就往夜空照。這下可好,黑漆漆的海堤出現一束燈光,遠在海灘對面戍守高美燈塔的士兵發現,立刻打開燈塔的強光燈,往大排出海口的海堤照。不知幾千燭光的探照燈,從燈塔投射過來,迎面正好照到了站在海堤上尿尿的幾個人。霎時眼前一片白花花,恰有小鹿在黑夜的馬路上,突然被車燈照到臉上一般的驚恐與不知所措。動物天生的本能,遇到了危險,本是應該轉身就逃;但尿尿到一半都還沒尿完,怎麼逃!也幸好沒有女生在那裏尿尿,否則又更難看。就怕戍守海防的士兵,發現有人三更半夜跑到海邊後,會來抓人。於是一夥人倉皇尿完,就像做了甚麼違法的事般,發動了機車,二話不說,即也匆忙逃離了海邊。
「黑洞吞噬了最後夕陽餘暉後,地球也就此成夢幻泡影!」黑夜將臨的海邊,昨日海灘的歡笑聲已不知被海風吹往何處?唯髮絲蒼蒼的我仍在這海邊。我就算伸出手也再抓不住美好時光從指縫中流失。大三加入東海康輔社後,由前期的引薦,我寒暑假開始到台中YMCA帶兒童營隊。大學畢業的夏天,距十月入伍當兵還有三個月。趁著當兵前,於是我仍到YMCA帶兒童營隊。蟬聲繚繞的夏天,也就是這個當兵前最後的暑假,我在YMCA的兒童夏令營認識了她。她是一個就讀彰化師範大學的女大學生,從在YMCA兒童夏令營的籌備會上偶然看見她,我就深深被她所吸引。從谷關福音中心的義工訓練營,到夏令營正式開始的東海大學營地。從東海湖畔帶小朋友玩團康遊戲,到農牧場烤番薯與放風箏。從東大附小教室走廊外的相遇,到營隊的聚餐...因為我是夏令營的副營長,所以可以找到更多的機會跟她接觸。
六個星期的兒童安親營,在東海大學繚繞蟬聲的校園,朝夕相處。營隊結束前夕,就在東大附小操場邊的樹蔭下,二個人偶坐在午后的紅磚台階上,微風吹拂起她及膝的碎花短裙。我第一次碰觸到她柔嫩的纖纖小手,日記中寫下了初戀的開始。營隊結束後,幾經波折與誤解,我到YMCA查到了她的地址與電話。趁著YMCA開夏令營檢討會那日的上午,我鼓足勇氣,約她到海邊玩。而她答應了。就這麼騎著我的中古的偉士牌機車,後座載著她,從台中市區一路奔馳到了清水大排出海口的海邊。(註:那個時代的女生坐機車,都是兩腿併攏側坐的。有的男生就故意把機車後座的把手拆掉,這樣女生坐在後座就得伸手攬著男生的腰。而我的機車就是這樣!)
八月的艷陽下,遍海灘的白色招潮蟹。遮陽帽下掩不住她第一次看到滿海灘招潮蟹的喜悅面容,陣陣海風更吹得她水藍色洋裝的長裙鬣鬣飛揚。她是個喜歡穿裙子的女生,來海邊玩也穿著裙子,纖細的身影海風吹拂宛如弱柳扶風。因為海堤的斜坡太陡峭讓她不敢走下,於是我牽著她的手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走下海灘。迎著海風在海灘漫步,腳步走過的地方招潮蟹就不見了,人走過後招潮蟹就又跑出洞來,望見這新奇的景象,她就像是個小女孩般的欣喜。於是我找個根樹枝從洞裡挖出了一隻招潮蟹放在她的手上,順便我就用樹枝就在海灘上寫上我的名字,又寫上她的名字,後畫一個大心把兩個名字圈起來。那招潮蟹很不乖用大螯在她的手上咬了一口,而我也很不乖,攔腰就把她抱了起來,迎著海風在海灘轉了好幾圈。
下午,我又騎著機車從海邊載著她回到台中YMCA,參加夏令營的檢討會。雖說一到台中YMCA大樓兩人就分開,各走各的。但兩個人的臉龐在海邊曬了一個上午的太陽,都曬得紅通通的。於是男女之間的秘密很快就被發現,初戀戀情就此曝光。隱晦的戀情既已曝光,當日開完檢討會準備回家,臨行前我就在門口,大膽的往她的臉頰親一下。正巧有幾個她彰化師範大學的同學走出門口看見,欲迎還拒間,羞得她滿臉通紅。原本大學四年期待的戀愛,到畢業都不可得。誰知入伍當兵前夕,居然有如日落的夕陽餘暉,綻放出了天邊一片最璀璨的光彩,就此將我帶入了軍旅生涯的最苦與最樂。書信的魚雁往返,兩地相思的傾訴,戀人的分離與相聚,恰更有如夕陽下翻湧的潮汐,掀起了我的人生一波又一波的高潮。
事實上我已經見過黑洞,就如同夕陽餘暉映在她的眼眸,而從她眼眸深處我看見了幻滅我的世界的黑洞。寒夜星光飄盪軍旅,屏東龍泉的海軍陸戰隊新訓中心,高雄仁武的九九師師部營區,恆春仁壽的團部營區,恆春山海里的海防哨所。坐在軍卡車上,一路顛頗,總像是斷了線的風箏飄泊。從山海里的海防哨所,我又被送到了台南左營的陸戰士官學校,受訓二個月後,即被調回恆春仁壽營區。然後又回到了山海里海防哨所,卻立刻又被調到了車城後灣哨所。隨後又被調到了屏東楓港營區...。陌生的環境與四周充滿敵意的老兵 ,已讓人宛如置身痛苦且空虛的煉獄。 居無定所的四處飄泊,讓人更有如風箏在天空面對風雨飄搖,而唯一那條繫住風箏的線,就是天天,我總但願能找到公共電話,可以拿著話筒,對著遠方的她聲聲傾訴思念。軍人最期待的就是放假,一放假我就坐車從恆春回台中找她, 就盼在她兩瓣紅唇間相濡以沫,安慰我飢渴乾旱的心渴望甘霖與雨露的滋潤。後來繾綣纏綿在床上,更宛如置身天堂,讓人不捨離別,返回軍中的地獄。
當了二年兵,終數著饅頭苦熬到了退伍。而她早已踏入社會,且順利當了老師。而我!我卻像常聽人說的─一個剛踏入社會的大學生,原本以為自己能功成名就,然就算滿懷熱血,卻是事事不順,求職處處碰壁。退伍的隔年,就在我們說好預定結婚的日子,她終於穿上白紗踏上紅毯。只恨紅毯那端牽起她的手的新郎,卻不是我。屬於我的,只有記憶中最後一次的離別。夕陽餘暉映在她悲傷的眼眸,我看見豆大的淚珠從她的眼眶湧出,順著著臉龐滑落,有如雨水一般的滴落到秋風掃落葉的地上。就此我的世界開始在黑洞瓦解崩潰。曾經的青春繁花似錦與期待成家立業,就這麼在黑洞塌陷成了黑暗與空無。
「黑洞的最深處有甚麼?」餘暉夕陽下終只有我一個人的身影孤伶伶。夕陽餘暉殷紅如血,撕心裂肺的痛苦與悲傷,讓我在那一二年的時間,總常獨自來到濕地的荒涼海邊。颱風來襲,海邊捲起千堆浪,我也來。眼看那木麻黃防風林被強風豪雨摧折得滿目瘡痍。眼看那原本的溼地變成了濁浪排空的汪洋。眼看那狂濤巨浪恰如一座座奔騰的小山直將海堤沖得支離破碎。「浮華人生,到頭來一場空!包括人的屍骨,最後也會成塵土!」淚水多少次崩潰有如浪水奔湧,然而黑洞仍不斷的擴大與吞噬。因為那黑洞就在我的心中形成了漩渦。崩塌的黑洞就這麼吞噬了我曠廢隳墮的一生。
夕陽餘暉殷紅如血的溼地海邊,而今視茫茫髮蒼蒼的我,也已年過五十。「五十而知天命」這句話到這個年紀,其實也就不難理解。總是一個人到了五十歲,就得知道自己要認命!成也罷,敗也罷!到了這個步入老年的歲數,人生也不會再有甚麼奇蹟出現。
繾綣情濃逝去的青春已在黑洞的邊緣崩潰,崩塌的黑洞更逐漸撕裂了人世間存在的一切。日將盡的暮色中,昔日烙下腳印的海灘,而今腳印早被海浪沖去。昔日戀人在海灘寫下的名字,而今也只剩濕地的荒草漫漫。海風鬣鬣吹得青絲成白髮,歷盡人生幻夢的我,而今也只能靜靜佇立海堤的鐵欄杆,遠遠看著時光如逝水,以及夕陽餘暉下閃爍著波光的浮生若夢。
「夕陽餘暉如血般殷紅,是否這是世界毀滅在黑洞前,所看到的最後景色?而當黑夜來臨世界崩塌於黑洞,黑洞裡面將又是個怎樣的情景?」步入暮年的我而今也已然明白。我知道縱然時光會在黑洞崩塌成碎片,我明白縱然萬物盡也會在黑洞化為微塵。但黑洞中並非一無所有。黑洞的深處並非只有毀滅 。因為在我內心深處,我仍拼命的想抓住那萬物的微塵與時光的碎片造物,因為我知道藉由文字我能在我心深處,創造一個美麗的新世界。歷盡千辛萬苦,我終於找到那歸宿,那是個屬於我的文學殿堂。為只為愛情不渝,我在黑洞飛逝的光陰中緊抓住回憶,用漫天揮灑的文字寫下,讓美好時光重演....
濕地海邊的金黃色陽光又普照木麻黃防風林,一對戀人來到海邊。那是我第二次帶著她來到濕地的海邊,就在我從海軍陸戰隊的新兵訓練中心結訓,放假回台中。陣陣秋風將木麻黃防風林的枯葉吹落成堆,堆得荒蕪隱蔽的防風林中就像柔軟的床般 。因久別重逢,多少思念飢渴難耐,乾涸的心就盼雨露甘霖滋潤。於是我一把將她抱入了防風林內,放倒在有如柔軟的床的落葉成堆,將我滾燙的唇立刻貼上她的唇親吻。第一次我用舌頭挑開了她緊閉的兩辮紅唇,將舌頭更深的探入唇內去舔允她那濕熱的舌頭。或因知道我在當兵的苦悶,所以向來矜持含蓄的她沒有抗拒,反是迎合著張開嘴,將舌頭伸到我的嘴裡讓我貪婪地吸吮與輕咬。
一縷金黃色的陽光穿透茂密的枝葉照在她暈紅的臉龐,雙眼緊閉徜徉,美得像仙女,就這麼任我又親吻她的臉頰,親吻她的耳畔。爾後,我滾盪的唇舌就這麼順著脖子一路吻下。就連我邊吻邊輕巧的解開了她的上衣鈕扣,而她也不知道。待我翻開她的上衣,裸露出了她的胸部,這下她才驚覺;自然的反應,瞬時兩手抱胸。但我在海軍陸戰隊新訓中心受訓了一個月,可不是白受訓的。正是孔武有力的恰如一頭下山猛虎,而且是飢渴難難的猛虎。我用滿是結實肌肉的手,輕易就把她的兩手拉開。兩眼發亮的我就這麼心血澎拜洶湧,直直盯著她的胸部,一手慢慢地揭開她的胸罩。
這是我的第一次,看見她那女人神秘的乳房,裸露在我眼前。霎時怦跳的一顆心幾都要從我嘴裡跳出來。卻就像是初生的嬰兒般,一看見她白嫩渾圓的乳房,我埋首就去舔允她的乳房。起初她有點抗拒的掙扎,因為當我輕咬吸吮她的乳頭,會讓她叫痛。親吻了一邊乳房後,我又揭開另一邊的胸罩,因為還沒吃飽,所以兩邊的乳房都要親吻與吸吮。這次她再沒抗拒,而是雙手環抱著我的頭,眼神充滿愛憐地的撫摸。任我將她原本有如含苞蓓蕾,微微凹陷於乳房的粉紅乳頭,給吸得高高挺立,宛如蓓蕾怒放。...
鰲峰詩云:
「憶爾臉龐餘輝夕陽妝暈紅。
不捨離別攜手堤岸月初起。
相信晚風吹拂諾言應許地。
情若未散花前月下魂相聚。
蛇罪花月自古多情多少恨。
潮來潮去黃粱夢裡情何繫。
冷風落葉紅塵堪嘆風飛沙。
高美濕地青春夢影難尋覓。」
2020.01,01~~鰲峰筆於鎮平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