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二 10月 05, 2004 3:24 am
因為學校離家裡不遠，平時孩子總是自己走路回去，今天是孩子十歲生日，男人難得開著小貨車去學校接。
等了一會兒，孩子蹦蹦跳跳出現眼前，似乎很驚喜爸爸突然出現，笑得開心的不得了──平時，看別的同學有父母接送，孩子心頭總是羨慕極了，今天他多想讓別的同學看看爸爸也來載自己。
男人牽起孩子的手，想領他坐車時，忽然覺得手裡握著的手怎麼如此細小。
原來．．十歲孩子的手，才這麼一點大啊？
男人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為什麼自己曾經會以為十歲是很大的形象？
想想那年，自已才多大？好像四歲，也好像五歲，就是被這麼一隻脆弱的手，牽繫過河嗎？────男人感到有些疑惑，他真的不敢相信，在時間洪流的源頭，全家的命脈竟然都是由這麼瘦弱的一雙手所支撐。
那年月，海口人的生活是貧困的，村子裡雖然戶戶是農民，卻沒有一家子可以吃米飯，因為那些是用來換取所有的生活物資，加上父親好賭，往往夏播時，這麼一甲子田地已經預先輸光，母親受不了父親的揮霍，放下一屋子的老弱殘兵，遠離家鄉幫傭去了。
留下的兩兄弟，一個七歲，一個四歲，全靠著十歲的姐姐照顧著。
每天，這十歲的姐姐都要早起撿柴煮飯──說是說煮「飯」，其實，在這裡，飯只是個「形容詞」，基本上是煮蕃薯菚，以趕得在中午前將「飯」領去田裡給勞苦的大人們吃，而為免家裡兩小的沒人照顧，她總是將「飯」仔細的用包袝包好，揹在背上，再一邊一手，領著兩孩子慢慢走到田裡。中途，遇到一個小溪，姐姐怕弟弟被河水沖走，便一個接一個的揹過河，如此來來去去。
或許當時年紀太小，男人除了記得這件事外，對於這個十歲姐姐的記憶竟然直接連結到死亡。
夜裡，都會聽到淒涼而痛苦的呻吟，只是父親卻不准兩小孩看姐姐受折磨的模樣，似乎深怕給孩子們會留下太辛酸的印記。
是，她好像十歲時病死的。
爾後，沒有人再早起撿柴，沒有人再牽自己過河，總以為會將她漸漸忘了，可是每當父親酒後呢喃，卻總怪異的將那悲苦轉述。
老父親說，你姐姐在病發時，全身發抖，雙眼上吊，指甲因痛苦而將草蓆劃裂．．我背著她跑了兩個小時下山．．還是救不了．．
每說必哭。
因為她最孝順了。在病危時，家裡如何也得給她吃碗白米飯，偏偏煮好後，她還要將它送到父親面前：「阿爹種田辛苦，阿爹吃。」
因為她最無辜了。在重病後，問了村里神人，原來是那天走夜路，半路跑了一條大蛇，自己拿著斧頭這麼斬下去，而那條蛇是她的原神！
「難道不能救嗎？」老父親緊張的問著。
神人搖搖頭，「誰要你們取錯名．．孩子怎麼能叫瓊花呢？」
瓊花──一個不識字的父親，在某天夜裡，經過草叢邊，看到那麼美的一朵花綻放，因此就將這花名送給最疼的孩子．．這有什麼錯呢？
「錯了，錯了．．」神人無奈的嘆口氣。
男人望著自己的孩子正開心的和自己聊著學校的事，想起那取錯了的姐姐名字．．
瓊花，哪裡錯了？
「嘿，有沒有字典帶在身上？」他問著孩子。
十歲的孩子點點頭，很高興從書包裡取出小小的一本國語字典給男人。
瓊花─植物名。仙人掌科曇花屬，多年生多肉質草本。主枝圓柱形，新枝扁平，綠色，葉狀。花大，白色，生在分枝邊緣上，多於夜間開放，然不久即凋謝。或稱為「曇花」、「月下美人」。
男人終於懂了，懂了那個「錯」在哪裡了。
這一夜，男人也喝了酒，將老父親的行為複製了一次，把這悲苦的記憶轉述給他十歲的孩子。
這男人是我父親，十歲夭折的姐姐是我姑姑。
等了一會兒，孩子蹦蹦跳跳出現眼前，似乎很驚喜爸爸突然出現，笑得開心的不得了──平時，看別的同學有父母接送，孩子心頭總是羨慕極了，今天他多想讓別的同學看看爸爸也來載自己。
男人牽起孩子的手，想領他坐車時，忽然覺得手裡握著的手怎麼如此細小。
原來．．十歲孩子的手，才這麼一點大啊？
男人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為什麼自己曾經會以為十歲是很大的形象？
想想那年，自已才多大？好像四歲，也好像五歲，就是被這麼一隻脆弱的手，牽繫過河嗎？────男人感到有些疑惑，他真的不敢相信，在時間洪流的源頭，全家的命脈竟然都是由這麼瘦弱的一雙手所支撐。
那年月，海口人的生活是貧困的，村子裡雖然戶戶是農民，卻沒有一家子可以吃米飯，因為那些是用來換取所有的生活物資，加上父親好賭，往往夏播時，這麼一甲子田地已經預先輸光，母親受不了父親的揮霍，放下一屋子的老弱殘兵，遠離家鄉幫傭去了。
留下的兩兄弟，一個七歲，一個四歲，全靠著十歲的姐姐照顧著。
每天，這十歲的姐姐都要早起撿柴煮飯──說是說煮「飯」，其實，在這裡，飯只是個「形容詞」，基本上是煮蕃薯菚，以趕得在中午前將「飯」領去田裡給勞苦的大人們吃，而為免家裡兩小的沒人照顧，她總是將「飯」仔細的用包袝包好，揹在背上，再一邊一手，領著兩孩子慢慢走到田裡。中途，遇到一個小溪，姐姐怕弟弟被河水沖走，便一個接一個的揹過河，如此來來去去。
或許當時年紀太小，男人除了記得這件事外，對於這個十歲姐姐的記憶竟然直接連結到死亡。
夜裡，都會聽到淒涼而痛苦的呻吟，只是父親卻不准兩小孩看姐姐受折磨的模樣，似乎深怕給孩子們會留下太辛酸的印記。
是，她好像十歲時病死的。
爾後，沒有人再早起撿柴，沒有人再牽自己過河，總以為會將她漸漸忘了，可是每當父親酒後呢喃，卻總怪異的將那悲苦轉述。
老父親說，你姐姐在病發時，全身發抖，雙眼上吊，指甲因痛苦而將草蓆劃裂．．我背著她跑了兩個小時下山．．還是救不了．．
每說必哭。
因為她最孝順了。在病危時，家裡如何也得給她吃碗白米飯，偏偏煮好後，她還要將它送到父親面前：「阿爹種田辛苦，阿爹吃。」
因為她最無辜了。在重病後，問了村里神人，原來是那天走夜路，半路跑了一條大蛇，自己拿著斧頭這麼斬下去，而那條蛇是她的原神！
「難道不能救嗎？」老父親緊張的問著。
神人搖搖頭，「誰要你們取錯名．．孩子怎麼能叫瓊花呢？」
瓊花──一個不識字的父親，在某天夜裡，經過草叢邊，看到那麼美的一朵花綻放，因此就將這花名送給最疼的孩子．．這有什麼錯呢？
「錯了，錯了．．」神人無奈的嘆口氣。
男人望著自己的孩子正開心的和自己聊著學校的事，想起那取錯了的姐姐名字．．
瓊花，哪裡錯了？
「嘿，有沒有字典帶在身上？」他問著孩子。
十歲的孩子點點頭，很高興從書包裡取出小小的一本國語字典給男人。
瓊花─植物名。仙人掌科曇花屬，多年生多肉質草本。主枝圓柱形，新枝扁平，綠色，葉狀。花大，白色，生在分枝邊緣上，多於夜間開放，然不久即凋謝。或稱為「曇花」、「月下美人」。
男人終於懂了，懂了那個「錯」在哪裡了。
這一夜，男人也喝了酒，將老父親的行為複製了一次，把這悲苦的記憶轉述給他十歲的孩子。
這男人是我父親，十歲夭折的姐姐是我姑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