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陳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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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林思彤麻吉鄭琮墿胡也

大陳一村就位於花蓮市府前路旁,緊鄰花蓮榮民之家,從花蓮市區往七星潭、花蓮機場或中橫的必經之路,也是民國四十四年,父母隨國民政府自大陳島撤退來台第一個落腳的地方,那年父親十五歲,母親八歲,後來父母到了適婚年齡,便在祖父母與外祖父母撮合下結縭。當時村裡時興這樣的婚姻,因為全村都是身無分文地來到台灣,為了減省婚嫁費用,大都憑藉雙方父母磋商後敲定,又如我二姑嫁給表姨婆的兒子,也是我現在的二姑丈,而表姨婆的女兒就嫁給我大舅,成了我的大舅媽。


  村子搭建模式與一般眷村並無二致,都是木造的平房,一家挨著一家,雞犬相聞,屋頂澆上厚厚的柏油以防漏水,但每遇一次颱風,就被掀掉一次屋頂。父母新婚時,外祖父挪了隔壁一間小房間給父母當新房,祖父則送了一個陶製的小瓦罐,讓母親炊飯用的,可是沒有睡的床,父親就向村裡表舅、表姑、姨婆等四處洽借湊了一仟塊買張新床安家,然後去當時正開建的中橫公路當搬運工,每天辛苦地將山上的石塊挑運到山下,賺取微薄的工資養家,母親則在家縫補漁網貼補家用,不想幾個月下來,工頭將父親幾個工人的工資捲走跑了,父親又改去當花蓮港的碼頭工人,總之,這一仟塊的借貸,父親足足還了一年。


  我有二個舅舅、五個阿姨,至親表兄弟姊妹約三十多個,但因年齡差距的關係,表妹沈芸與我年紀相近而感情最好,外祖母在這麼多兒孫輩中也最疼我和沈芸,因為我嘴巴最甜,討老人家歡喜,沈芸則自小唇紅齒白,惹人疼惜。外祖母廚房後面一畦木瓜園,是我們表兄弟姊妹玩躲貓貓的地方,但是也常不經意踩了一腳糞便回家,因為村裡的公廁太髒,很多人會在晚飯後到木瓜園解決。


  我有一張五歲時,讓年輕父親牽著小手,站在村子家門口拍得黑白照片,現在還壓在基隆家裡的書桌玻璃下,五歲的小兒子常常指著這張相片問我:「跋爸,你有帶我來這裡玩,沒帶哥哥,因為哥哥不乖對不對?」我聞言總是莞爾,無怪乎小兒子要錯認,現在的我酷似年輕時的父親,而眼前的小兒子和當年五歲的我,簡直一個模樣。


  三年前回花蓮參加外祖母的喪禮,散居全台各地的親戚幾乎都到了,約一百餘人,連宋楚瑜先生都送了「懿範長昭」的輓聯過來,表兄弟姊妹中卻獨缺表妹沈芸,她因車禍亡故,先外祖母一步走了,外祖母享壽九十二,表妹得年廿九。


  現今村內部分房舍已原地改建成鋼筋水泥的房子,但曲折的巷弄仍維持兒時的景況,花蓮十月的傍晚有股透心的沁涼,我依在巷口覷起眼,黯淡的巷徑,依稀還通往母親年輕時的微笑。
看到一千塊足足償還了一年頗為辛酸,儘管當時的幣值不能跟現在比,但也可以看見一個男子不捨得老婆沒有新床所付出的勞累
人在飄飄 寫:看到一千塊足足償還了一年頗為辛酸,儘管當時的幣值不能跟現在比,但也可以看見一個男子不捨得老婆沒有新床所付出的勞累

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窮,是村人們共有的記憶,但也因而惕勵了生存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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