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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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林思彤麻吉鄭琮墿胡也

我們都如煙,輕輕地浮在台北盆地上。一起在二零零八年暑假,不知羨煞多少目光進入這所高中,一起在二零零九年夏天,踏進這間教室。那天有四十七對眼睛跟你一樣打量著彼此的身高、體重,空氣黏黏的膩膩的。

  臺上新進的導師稚嫩地宣導班規、掃除工作等等,你總是對那些虛虛實實的規則嗤之以鼻,暗迂這個導師的蠢。粉筆與黑板接觸的聲音,你總是忽略。看看身邊周圍的同學,你莫以名狀地不知如何定位右邊那位染頭髮粗框眼鏡,還有前方微胖身型傻笑個性
……


  陽光透過玻璃窗印在木做的桌子上,你玩弄原子筆沿著陽光經過的地方做上記號,你僅覺得無聊,並不覺得這有任何意義。你關閉耳朵的神經細胞,讓自己處在一個真空狀態。你不想過問班上的事情,因為總覺得那多此一舉沒有必要。

  整個早上過去了,你還只是呆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中午跑到社辦躺在沙發上跟L打鬧耍嘴皮,又跑到水缸旁看前幾天帶回來的龍蝨是否安好,在圖書館借了昆蟲學要增進自己學術實力。你總看些他人覺得很偏的書籍,那些對未來學測指考並無幫助的書。
  你總是自己思考人生的意義,那些陳腔濫調的問題。你知道自己曾經自殺過幾次但都未成功,你害怕死亡,你是害怕的。但你總覺得自己苟延殘喘地找尋自己的價值卻毫無收穫,很辛苦也沒有意義。

  但你終究是活下來了,並獨立考上這所高中。你將自己比喻為一隻龍蝨,知道龍蝨嗎?一種水生昆蟲,把空氣貯藏在鞘翅與背後的小小空間,並下水活動,空氣用完了在浮到水面上換氣。你說你總是浮浮沉沉,在這個世界上。天空底下是你活動的天堂,但你有時候卻想輕飄飄到天上換種心情。

  你用雙手去挖掘自己的夢,就如公龍蝨用附上吸盤的前腳去找尋母龍蝨,那過程極其有趣且辛苦。直到現在你還是像浮沉子一樣浮在水面與水底中間,飄忽不定。

  你撥開城市裡的水草,在來來往往的紅衣黃花紋或者藍襯衫綠條紋選擇自己該走的路。你不期望別人為你開路,總是希望在那些荒煙僻徑找到自己。生命的每一刻光影都在晃動前進,你總是默默追著太陽的痕跡行進。

  你總是期待離開教室框住的世界,外頭有好多好多值得去發現的事物。不想侷限在只擠得下四十八雙手腳的牢籠就如關住龍蝨的水族箱。你夢想自己是活在三芝水田的龍蝨。田畔有長長的蘆葦彎腰下垂,水裡有黃花狸藻隨水波擺動,偶爾會有臺北赤蛙的鳴叫作伴。
  但你終究還坐在你的座位上,一動也不動。夢很美麗,但那是夢。臺上正舉辦著第一學期幹部選舉,某些人爭相舉手自願擔任。你只是暗笑那些人的愚,把一堆事情往自己身上丟,難道不知道最終只會倒下失敗嗎?

  臺下掌聲四溢,新任幹部從今以後上任。你沒有反應,只是靜靜地望向窗外蔚藍的天空,有一隻微胖的麻雀劃過天頂,沉沉地。你想到前方那個胖子,他正大口大口啖下剛從合作社搶購而來的洋芋片,有好多雙手伸進那小小的開口裡搶食就如非洲草原上飢餓的禿鷹。

  這裡又不是非洲草原也不是印度貧民窟,你看著他們,看著那些一手接一手挖出的餅乾如寶藏,你閉上雙眼,把眼皮關上,讓光線不再透進水晶體進入視網膜。這時你看見黑黑的屏幕,有一堆亮亮的光點打進視線。

  後來你打開眼皮,極亮的光線竄入你的眼睛,下課的吵鬧聲也瞬間跑進耳蝸。你發現你又回到真實的世界了。你並不想,永遠不想。這一切不真實也不符合人性。

  勢必是要繼續待在這世界,這是時勢所趨。雖然你想用你小小的力氣去撐起整個不平衡的理想,你說物理課學到阿基米德發明的槓桿原理終於派上用場。但是結果可想而知,這並不可行。這世界太重利益。

  少數民族是弱勢族群,你或許就是這個教室裡的少數民族。但你說你不弱勢,只是你不想反擊罷了。那會消耗力氣消耗ATP,會讓自己過於虛弱,無法撐起自己的整場夢,你說夢的質量無限大。

  抽屜裡你擺著一本記事本,你總是一個人悄悄地在角落翻開寫下些甚麼,然後再收回去。我敵不過好奇心,於是偷偷拿走在大家上體育課時瞥看。盡是些灰色的詩句與不尋常的短文。還夾雜著一篇剪報。

  斗大的標題如是寫著,溫室效應即將使臺灣變成水底之都。你在旁用極具詩味的文字註記著。人們明知道後果卻人持續著破壞這星球,他們並不在意,我們都如煙,輕飄飄地浮在臺北盆地上。

  一層灰。你的facebook非比尋常,你不偷菜也不養魚,好友數 0。單調如白紙的頁面,你僅以些簡單的詩句一針見血地道破生命的死角。你的Plurk也是,呼吸般頻繁地發表,短短的幾個字也佈滿負面情緒與灰暗的色彩。

  物理課你趴倒睡去。你夢見自己是隻龍蝨,在水中游泳,從屁股尾端吐出氣泡,呼嚕呼嚕。現在視線很模糊,世界透過數以百萬計的小眼所構成的複眼,慢慢拼湊出的影像很朦朧,但你不覺得浪漫。

  跟你想像的不一樣。你從沒想過從大大的複眼所看出的風景是如此誇張地迷濛,平常你已習慣在視網膜上的成像。現在你僅能以身體表面的感覺器仔細感受水的流速,水草的撫摸,用聽覺細胞冷靜地發掘四周的動靜窸窣。

  這時你感覺自己被甚麼給束縛,猛地掙扎卻徒勞無功。接著你發現自己已離開水面,暴露於空氣當中。似乎有一雙更大的眼睛骨碌碌注視著你,當聽到一個稚嫩的男聲說,媽媽我終於抓到了欸。才發現自己困在一張小小的捕蟲網裡。你想展開翅鞘下的膜翅,才發現自己已經被一隻手緊緊握住,噗通一聲被丟進水族箱。

  你驚醒,呼。課堂進行了三分之二,你瞄了掛在左手上的錶,又往窗外望去。窗外的時間像靜止。

  原來回到自由終究會回歸到枷鎖的牢籠哪。你僅輕蔑地笑了笑,不知道該如何做回應,旁邊傳來維力炸醬麵的味道,那個裸著上身套著體育短褲的大把大把地把麵條塞進嘴裡,密閉空調的空間倏地充滿垂涎的香氣。髒話四起。

  那摻有過多防腐劑的泡麵,你總是敬而遠之。你好奇那些三餐都用它充饑是否就等於吞進防腐劑,十幾二十年後的臺灣是否也會多出世界奇觀金字塔,還有木乃伊。

  你開始懷疑這世界,這宇宙存在的必要性。多少年前從一個小小的細胞開始,然後侏儸紀,現在人類正朝著死亡邁進。這不過是多此一舉,多了凹向下拋物線的頂點罷。

  如煙,如輕輕的煙哪。你看看臺上的老師,看看四周跟你穿著同樣制服的同學(包括那個貪吃的胖子),教室外修剪花草的工友……。這不是明天過後或2012,我們都浮在整個地球上,如卡布奇諾咖啡上點綴的奶泡,順位第一被張開的血盆大口全數喝下。
是高三生的文采嗎
其實已經非常細膩
拋引出一段段如煙的問號
能藉此且不斷地思考
觀想
路必能無限延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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