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 11月 09, 2009 8:45 pm
一
驀地，輿論傾盆，猶如另一場暴虐的豪雨。
放下手邊的資料，將自己深深地埋進椅背。這是一個堅守了幾十年的崗位，數據、徵象、雨量，每一個環節，都代表著一個專業系統的推導與運算，前後思索、左右橫量，最後，只能在現有的知識版圖上找到一個最可能的座標，那是一種探索與評估，一方面推估著日新月異的氣象形態；一方面讓多年歲月累積的經驗做出揣測。至於準確與否，從來都有幾分意料之外的極限無法攀登，那是科學的暗區，特別是在全球暖化日益嚴重的今日，要鐵口直斷大自然的脾性與想法，應該是媽祖才有的神通，而他畢竟是個科學家，專業，是最結實的憑靠，其實，也是一道堅不可破的牢籠。
因此，就在他錯估了一次雨量的預測之後，另一場語言的暴雨便將他淋漓。許多非專業人員用一種「搞甚麼鬼」的語態將輕謬與質疑同時向他潑灑，這本來還不構成屈辱，偏偏作為背景的上級單位，竟也因為幾個無知的立委說了幾句外行話，遂也將懷疑的眼光劍射而來，這就不得不讓他做出一個決斷性了結了！陸沉在以生命堅守了十幾年的這個椅背上，他無怨無悔；難過的是被民粹的石流淹沒專業，還蒙受不白之冤。這污辱讓他毅然決然地決定離開，在偌大的辦公室裡，他的眼光落向遠方，那裏碑落著健全人格的起點，也是他最珍重的事業的終點。
但也因為如此，再次證明除了離開，沒有任何姿態可以展現一種潔白的操守。雖然幾位較為明智的人終於站出來說了幾句公道話；作為上級的領導者也親自開口慰留，但一切為時已晚。那裏再也容不下一種學術專業的揣度；再也容不下鋼一般堅挺的背脊。於是，臨別前，他帶領團隊做出了一個領先全球的預測，便揮揮衣袖，孑然一身地離開了！
幾個號稱專業的監察委員說他「專業傲慢」他也相應不理，唇角只撇過一抹不屑的笑意：這是一個智障瘋子無脊髓動物比正常人多的年代。
那就沒甚麼好說的了！離開。只留給我們一個漂亮的背影。他是台灣氣象史上ㄧ個相當值得尊敬的典型——吳德榮。
二
本來整個事件全然可以看作是一齣不專業媒體操弄輿論的鬧劇。但由於這鬧劇失去了一個專業的聲音，而這聲音離開的背影又太過瀟灑，因此，它也就上升到了一個文化的高度，成為了我的憧憬。
我始終認為，只要這片土地的人民素質無法向上提升，那麼政治系統中的專業菁英就應該全然棄守，讓那些任性使氣的批評者擔任各種需要專業的工作。
說這話時當然是非常痛心的。誰希望活在一個低文化水平的野蠻國度？無奈以台灣的現況來看，除了現代化建設略略可以跟上當今文明的發展腳步外，一整個人民素質的展現根本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無奈的是當笑話成為了具體生活的內容，我們的世界也就不斷地展演著戲劇學者所反覆定義過的滑稽。只是，真實的生命畢竟不是戲劇，因此，當滑稽成為一種型態，那麼最好的方式便是讓他一直滑稽下去，以成全一個民族試圖回歸野蠻的內在期盼。
至於知識份子，概約地看幾眼這樣的笑話也就夠了！專業的學問旨在追求一種生命的健全，而不是浪費在笑話的消費上面。這土地的環境早已勢不可為，勉力為之也只是耗損自己的青春氣力。何不飄然遠去？讓荒昧決定荒昧的未來；讓文明回歸自身的文明。
這麼說來，「離開」同時也是「放下」，放下肩上無理的社會責任，那本來也就只是弱勢期待救贖的道德曲解而已。
因此最好的方式當然就是離開。離開這種自損自耗的生命磨折，才會有飄飛的衣襬，才會有那樣兀立而又瀟灑的背影。
誰說社會發展是知識分子的道德責任？就讓那些喜歡高談闊論卻又無憑無據的舌頭去自行建構吧！也許可以讓他們認清自己原來只是一則低級笑話，而且還是很不好笑的那一種。
三
然而，在那些滂沱的語言之中，有一句不太得體的話還應該深入地談談。這句話經過一些人的引導，幾乎成了普羅百姓的ㄧ句口頭禪，但這句口頭禪我想任何知識份子聽來都會覺得很不舒服，因為它所指責的不是別的族群，正是知識分子本身。這麼一說有點讓人胡塗，知識分子何罪？除非他違背公理正義，要不一個讀書人還有什麼好批評的？
無奈，重點恰恰在於讀書人的身分上。以往我們對於專業有成的讀書人皆十分敬重，不知何時開始？這種淵博精專的知識卻成了讀書人的原罪，彷彿讀萬卷書的目的便是為了改善社會。其中也包括必須向非專業分子解釋一些過於專業的問題，如果不願或者是不耐，那麼人們便會為你訂做一個十字架，稱呼你為「專業傲慢」。於是你便陷入一個辯解與否的兩難，進退維谷，只好頹然棄守原本把關的專業領域，回到書齋，只有一盞昏燈能夠找到交心的對象。
儘管這其實只是一個簡單的問答結構。
偏偏現代有一種生物十分奇怪，當他擲來一個不入流的問題而你不回答，他便說你「專業傲慢」；當他擲來一個錯誤的詮釋而你認真回答，他也會說你「專業傲慢」；就算是你提出很精到的見解，但他聽不懂，他還是會說你「專業傲慢」。照這種邏輯，所有大學的教師群體應該都是ㄧ些該死的專業傲慢者，儘管專業本來就是一種不近於俗套的客觀架構，但是只要你不肯在大眾面前媚俗一下，你就是傲慢。
這些人的心理有一個潛在前提：反正不讀書是我家的事。當我有問題或者是我表現出沒有學問，不管你是誰都必須耐著性子像在教導一個特教班的孩子拿筷子一樣地教導我，要不，你就是專業傲慢？
唉！這世界神經病還真多。
四
所以快走吧！親愛的主任。誰知道在這全球暖化的時代，何時還會再下起一陣如冰的劍雨。
驀地，輿論傾盆，猶如另一場暴虐的豪雨。
放下手邊的資料，將自己深深地埋進椅背。這是一個堅守了幾十年的崗位，數據、徵象、雨量，每一個環節，都代表著一個專業系統的推導與運算，前後思索、左右橫量，最後，只能在現有的知識版圖上找到一個最可能的座標，那是一種探索與評估，一方面推估著日新月異的氣象形態；一方面讓多年歲月累積的經驗做出揣測。至於準確與否，從來都有幾分意料之外的極限無法攀登，那是科學的暗區，特別是在全球暖化日益嚴重的今日，要鐵口直斷大自然的脾性與想法，應該是媽祖才有的神通，而他畢竟是個科學家，專業，是最結實的憑靠，其實，也是一道堅不可破的牢籠。
因此，就在他錯估了一次雨量的預測之後，另一場語言的暴雨便將他淋漓。許多非專業人員用一種「搞甚麼鬼」的語態將輕謬與質疑同時向他潑灑，這本來還不構成屈辱，偏偏作為背景的上級單位，竟也因為幾個無知的立委說了幾句外行話，遂也將懷疑的眼光劍射而來，這就不得不讓他做出一個決斷性了結了！陸沉在以生命堅守了十幾年的這個椅背上，他無怨無悔；難過的是被民粹的石流淹沒專業，還蒙受不白之冤。這污辱讓他毅然決然地決定離開，在偌大的辦公室裡，他的眼光落向遠方，那裏碑落著健全人格的起點，也是他最珍重的事業的終點。
但也因為如此，再次證明除了離開，沒有任何姿態可以展現一種潔白的操守。雖然幾位較為明智的人終於站出來說了幾句公道話；作為上級的領導者也親自開口慰留，但一切為時已晚。那裏再也容不下一種學術專業的揣度；再也容不下鋼一般堅挺的背脊。於是，臨別前，他帶領團隊做出了一個領先全球的預測，便揮揮衣袖，孑然一身地離開了！
幾個號稱專業的監察委員說他「專業傲慢」他也相應不理，唇角只撇過一抹不屑的笑意：這是一個智障瘋子無脊髓動物比正常人多的年代。
那就沒甚麼好說的了！離開。只留給我們一個漂亮的背影。他是台灣氣象史上ㄧ個相當值得尊敬的典型——吳德榮。
二
本來整個事件全然可以看作是一齣不專業媒體操弄輿論的鬧劇。但由於這鬧劇失去了一個專業的聲音，而這聲音離開的背影又太過瀟灑，因此，它也就上升到了一個文化的高度，成為了我的憧憬。
我始終認為，只要這片土地的人民素質無法向上提升，那麼政治系統中的專業菁英就應該全然棄守，讓那些任性使氣的批評者擔任各種需要專業的工作。
說這話時當然是非常痛心的。誰希望活在一個低文化水平的野蠻國度？無奈以台灣的現況來看，除了現代化建設略略可以跟上當今文明的發展腳步外，一整個人民素質的展現根本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無奈的是當笑話成為了具體生活的內容，我們的世界也就不斷地展演著戲劇學者所反覆定義過的滑稽。只是，真實的生命畢竟不是戲劇，因此，當滑稽成為一種型態，那麼最好的方式便是讓他一直滑稽下去，以成全一個民族試圖回歸野蠻的內在期盼。
至於知識份子，概約地看幾眼這樣的笑話也就夠了！專業的學問旨在追求一種生命的健全，而不是浪費在笑話的消費上面。這土地的環境早已勢不可為，勉力為之也只是耗損自己的青春氣力。何不飄然遠去？讓荒昧決定荒昧的未來；讓文明回歸自身的文明。
這麼說來，「離開」同時也是「放下」，放下肩上無理的社會責任，那本來也就只是弱勢期待救贖的道德曲解而已。
因此最好的方式當然就是離開。離開這種自損自耗的生命磨折，才會有飄飛的衣襬，才會有那樣兀立而又瀟灑的背影。
誰說社會發展是知識分子的道德責任？就讓那些喜歡高談闊論卻又無憑無據的舌頭去自行建構吧！也許可以讓他們認清自己原來只是一則低級笑話，而且還是很不好笑的那一種。
三
然而，在那些滂沱的語言之中，有一句不太得體的話還應該深入地談談。這句話經過一些人的引導，幾乎成了普羅百姓的ㄧ句口頭禪，但這句口頭禪我想任何知識份子聽來都會覺得很不舒服，因為它所指責的不是別的族群，正是知識分子本身。這麼一說有點讓人胡塗，知識分子何罪？除非他違背公理正義，要不一個讀書人還有什麼好批評的？
無奈，重點恰恰在於讀書人的身分上。以往我們對於專業有成的讀書人皆十分敬重，不知何時開始？這種淵博精專的知識卻成了讀書人的原罪，彷彿讀萬卷書的目的便是為了改善社會。其中也包括必須向非專業分子解釋一些過於專業的問題，如果不願或者是不耐，那麼人們便會為你訂做一個十字架，稱呼你為「專業傲慢」。於是你便陷入一個辯解與否的兩難，進退維谷，只好頹然棄守原本把關的專業領域，回到書齋，只有一盞昏燈能夠找到交心的對象。
儘管這其實只是一個簡單的問答結構。
偏偏現代有一種生物十分奇怪，當他擲來一個不入流的問題而你不回答，他便說你「專業傲慢」；當他擲來一個錯誤的詮釋而你認真回答，他也會說你「專業傲慢」；就算是你提出很精到的見解，但他聽不懂，他還是會說你「專業傲慢」。照這種邏輯，所有大學的教師群體應該都是ㄧ些該死的專業傲慢者，儘管專業本來就是一種不近於俗套的客觀架構，但是只要你不肯在大眾面前媚俗一下，你就是傲慢。
這些人的心理有一個潛在前提：反正不讀書是我家的事。當我有問題或者是我表現出沒有學問，不管你是誰都必須耐著性子像在教導一個特教班的孩子拿筷子一樣地教導我，要不，你就是專業傲慢？
唉！這世界神經病還真多。
四
所以快走吧！親愛的主任。誰知道在這全球暖化的時代，何時還會再下起一陣如冰的劍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