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一個孩子網上相處的一百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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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麻吉林思彤鄭琮墿胡也

[CENTER]與一個孩子網上相處的一百多天
柴 進[/CENTER]

  這是很早就想寫下的一些文字,之所以拖到現在才寫,是因為感覺現在才是時候。我筆下的這個孩子,暫且就叫他明明吧,文中的對話源於事實,但又作了簡單的加工。明明現在的生活環境怎樣?我沒法回答,也許他是實現了自己的願望,當兵了;也許他還在本市,輟學在家,跟著父母學習做生意。不管是怎樣,我都希望他能夠知道,愛他的人都在他的身邊,並不因為歲月流轉而改變。

一、緣起

  2006年春天的一個傍晚,我上高中的女兒慧慧帶回來了她的一個同學,向我提出了一個要求。
  “叔叔,”那女孩子說,“希望你能幫幫忙。”
  “沒問題,”對於孩子的要求我一向都不拒絕,我說問她是什麼事,我又能做什麼?
  “是這樣的,”女孩子說:“我有一個表弟,上網上得有了癮,也不好好上學,父母都管不住他。現在他的學習成績糟得一塌糊塗,原先在市一中上學,現在轉到五中上高一去了,就這聽說五中的老師還要開除他呢。聽慧慧說你經常上網,能不能在網上以陌生人的身份勸勸他?也許他會聽你的呢。”
原來是這樣。我在老幹部局工作,也兼職做關工委的秘書,經常下基層,這件事也是屬於關心下一代工作啊。我笑著應承了,答應在QQ上以陌生人的身份嘗試著勸勸那個孩子。可是這個女孩子並不知道他表弟的QQ號,聽到我的答應,她非常高興,立即用我家的固定電話打了個電話。
  “叔叔,”放下電話,她說,“我姨五分鐘後就到。”
  “這麼快?”
  “她家在新街口附近住,離你這兒只有一條半街的路程。”
  原來如此。我伸手關閉了面前的電腦:“那我們就下去等她吧。”
  我家是在解放四大街中段的一座舊樓的第三層,樓梯口較窄,加上天黑,怕她姨找不到。再者,讓女士苦等是很沒禮貌的事情。我們三人下了樓,在路邊等了幾分鐘,便看到一位四十多歲的女士把自行車停在了我們身邊。經慧慧的同學介紹後,我們很有禮貌地握握手,算是認識了。
  “柴先生還沒有吃飯吧?”她突然問了一句。
  “是的……”
  “我們一道去逍遙村吃點東西好不好?關於我孩子的事情,三言兩語說不清。”
  她的口氣中帶著祈求,但是這個要求讓我很為難,第一次會面,我絕不願意接受陌生人的吃請,而且還不知道她所請求幫忙的事情將會如何。我趕緊推讓,可是架不住這位女士的懇求,只能苦笑著接受。
  逍遙村是我家附近的速食店。我們在店裏找了張桌子,女士與兩個孩子一道去點了四菜一湯和麵食,坐下不久,飯菜就上來了。
我們慢慢吃著,女士也將她那個孩子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我。
  她和她的丈夫都是界首市城北光武鎮的人,在界首做生意。四個孩子中,明明是最小的男孩,寄託了他們的全部希望,愛之殷切,也管之甚嚴。從小到大,明明得到了比他三個姐姐更好的照顧,可是遇到學習上的失誤,或者是不聽話貪玩回家晚了,得到的便是一頓暴打。有時候,是夫妻兩人一起下手打。孩子很聽話,成績一直也很好。但是到了初中時代,事情突然逆轉了。明明考上的是界首一中,本地的重點中學,更讓兩夫妻看到了希望,對明明的管理也就更嚴格。初二的一天,明明跑出去玩,回家時比預定時間晚了半個小時,正碰上他洗澡回家的父親。他的父親當即放下手中的東西狠揍了他一頓,第二天上學的時候,明明的臉上淤腫還沒有消退。這件事情是一個轉捩點,被同學嘲笑的明明終於爆發了,當他們夫妻再次一起管教他的時候,明明像瘋了一樣,抓住什麼都摔,怎麼打他他都不在乎。這之後,翹課、上網、打遊戲對他來說是常事,老師的電話和家訪自此也成了家常便飯。母親害怕了,非常害怕,從此當父親再打明明的時候,她反而護著孩子,為了不讓明明在外面上網,她購買了電腦,在家裏開通了網路,千方百計哄著孩子能夠好好學習。可是沒有用,明明的成績直線下滑,最後被迫轉學到了五中,那是近乎于郊區的普通高中。可是從五中學校老師的回饋情況來看,明明不但沒有好好上學,而且跟著一批喜歡翹課的孩子混在一起,學會了吸煙喝酒。
  “我已經拜託了很多人來勸這個孩子,”這個母親悲歎著,眼中淚光盈然,“可是沒有用,無論是老師還是他的同學、好朋友,誰的話他都聽不進去。”
  “你們有他的QQ號碼嗎?”
  “有,”她從錢包裏取出一張紙條,“有一次他掛著QQ出去了,這是他的姐姐抄下的號碼。”
  “我盡力而為,”我接過紙條,也就接下了這份責任,“希望我這個陌生人的話他能夠聽進去。”

二、相識

  回家之後,我打開電腦上了網,登陸騰訊QQ之後,我查找明明的號碼。QQ的介面上,這個孩子使用了一個面具作為頭像,昵稱為:奧特曼,資料顯示是安徽阜陽人。我向他發送了加為好友的請求,順利地被通過了,他現在在網上。
  我打開了對話方塊,發送了一句話:“你好老鄉,能幫我一個小忙嗎?”
他當時沒有回答。
  我想他也許是在玩網路遊戲,沒有顧得上回答;也許是在查看我這個陌生號碼的資料。估計有十分鐘左右,他回復了一句話,很生硬。
  “我能幫你什麼忙?”
  有門。
  我敲出了一行字:“老鄉,我是個作家哦。我的作品參加了紅袖添香舉辦的和慧杯科幻小說大賽,希望你能幫忙投上一票。當然啊,能幫我找你身邊的網友一起投票,那就再好不過了。”
  “作家?”
  我發給他一個網址,要他自己去看。我正在連載的長篇小說《重裝機兵》的首頁,有我的資料介紹,很詳細。
  “你是安徽界首人?”
  “是呀。”我立即回復,“你是阜陽人,我們是老鄉,界首是歸阜陽管轄的。”
  “我也是界首人。”他答復。
  “那太好了,”我立即放上一個表示喜悅的QQ表情,“我沒找錯人,真的是老鄉哦。”
  “可是你是怎麼找到我的呢?老鄉?”
  “隨意搜的呀,”我順手放上一個頑皮的表情,“按阜陽地區分類搜索,看到你的名字是奧特曼,就加你為好友了,因為我想你是喜歡玩遊戲的。”
  “為啥這樣說?”他也放上了一個疑問的表情。
  “因為我是一個遊戲愛好者呀,”我放上一個自豪的表情,“我可是高手哦,而且我寫的長篇《重裝機兵》就是我根據遊戲改編的同人小說。”
  不等他回答,我立即放上了一個電話的表情,示意他我接電話去了。過了一會兒,我又打上了一句話:“再見老鄉,我有點事情,要出去一下,下次聊哦,記得幫我投票。”
  他放上了一個揮手再見的表情:“886。”
  我沒有下網,但是退出了QQ,第一次與這個孩子相識,我不能說的太多。
  在上網之前,我已經想了很多,要面對這個心靈上自行載入了厚重外殼的孩子,我只能真誠相對,我不會向他隱瞞我的一切——我預先知道他的身份這一點除外。
  我在網上的身份也是雙面人。一方面是寫作。詩歌、散文、小說、評論我都去寫,甚至還寫過一個沒有發表過的電影劇本,在文學網站紅袖添香上建有我的個人文集,在網上認識了不少文友。另一方面是遊戲,88年我學習寫作的時候,跟一位元朋友學會了玩電子遊戲,用朋友的話說玩遊戲可以消除思考帶來的疲勞,我的網友中有不少是遊戲發燒友,明明這個年齡段的也不少,他們視我為大哥。這兩種身份其實是不太融洽的,電子遊戲在很多人的心中儼若洪水猛獸,所以我的不少文友們不知道我熱愛遊戲,游友們視我為一個能玩能寫的普通寫手,對於過去玩遊戲的經歷,即使他們問,一般我也不說。
  但是現在,要取得明明的信任,我決定寫下我的遊戲經歷給他看,告訴他我是個遊戲高手,從而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
  我為我的新文章想了一個很大的名字:《學會遊戲,看透人生——跟朋友們分享我的遊戲經歷》,然後順著思路寫下去,每寫完一段,就放在我常去的幾個論壇上,如重裝機兵專題站論壇、百度FC貼吧、EZ社區等。如我所料,我連載的懷舊文字受到了那些從FC遊戲時代過來的玩友們的熱捧。
  第四天上,我又在QQ上遇到了明明,寒暄幾句後,我隨意選擇了一個網址,讓他去看我過去的遊戲經歷。

三、信任
  對於明明的經歷我不止是同情,而且是深有體會。
  我的小學生活很平淡,上初中之後可以說是悲慘。從小就熱愛讀書的,在學校從來是只喝白開水,把辛辛苦苦剩下的零花錢全部用來買書。但是對於父母來說,我的身上承載了他們的希望,影響學習的課外書對他們而言無疑是洪水猛獸。為了這,我沒少挨打。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1983年的夏天。那天聽班上的同學說,縣文聯在市委一個會議室舉行文學講座,請一位外地的作家講解當時非常轟動的中篇小說《高山下的花環》。這個消息讓我非常激動,放了學我沒有回家,而是直接背著書包去聽那個講座,當聽完講座回到家裏的時候,已經是將近晚上九點了。剛進家門,我那脾氣暴躁的父親二話不說,首先重重踹了我兩腳,然後責令我跪下,一直到十一點多才允許我起來。雖然是這樣,有些自閉的我一向把自己投入到書的世界,對於父母“好好學習”的要求總是不能實現,導致學習成績除了語文之外沒有一門像樣的,初中畢業後,我再也沒有踏入學校的大門。
  父母很失望。畢業後無所事事的我在閑了一段時間之後,靠在家裏開的飯店裏面端盤子為自己掙零花錢,閒暇之餘,繼續以讀書為樂。再往後,在一位親戚的介紹下,認識了現在的妻子,隨後是走上結婚的殿堂。畢業之前,界首做遊戲機生意的其實不少了,當時只是好奇,路過時偶爾進去看看,真正玩起了遊戲,是在90年買了一台八位遊戲機(小霸王那個類型的遊戲機)之後。
  準確說起來,從與明明在QQ上的聊天來看,他玩的遊戲其實跟我是不太一樣的。明明說大部分時間是跟著同學主要是去網吧玩網路遊戲,如街頭籃球、QQ飛車、泡泡堂、QQ音速等,除此之外,就是在網上看電影,或跟人聊天。不過,偶爾也有同學帶他去街機廳,玩一些動作過關的比武的遊戲。明明的家庭是不允許他玩遊戲的,從來沒有買過遊戲機。瞭解了他所喜愛的遊戲類型後,在我的遊戲回憶錄寫到街機遊戲之後,我就有意識地跟他聊聊關於街機遊戲的小故事,告訴他我跟朋友們在一起玩街機遊戲時的一些趣事。
  “我喜歡玩街機遊戲,人物大,效果好,”我告訴明明,“但是我的水準在玩友們中間是最臭的!”
  看到我這句話,明明發過來一個吃驚的表情。
  “是實話,”我繼續打字,“用慣了家用遊戲機的手柄,對於街機的大搖杆我用不習慣,想玩的遊戲一個幣過不了兩關,以至於到後來我進街機廳只玩一個遊戲,就是三國志二代吞食天地,這是我唯一能多打幾關的遊戲。”
  “汗,”明明發過來一個流汗的表情,“不會吧?”
  “呵呵,騙你幹嘛呢?”
  “你不玩網遊嗎?”明明問我。
  “我不玩,有兩個原因。”我回答道,“第一個原因,是我用的電腦不太好,窮啊,從網吧買的七百元處理貨,速度跟不上。總的來說,我還是喜歡玩單機遊戲。第二個原因,太費時間。咱這地方網遊第一次興起來的時候,最熱門的遊戲是《千年》和《傳奇》。有一次去一中附近的一家網吧找朋友,看到有人在玩《千年》,我很好奇,站在他背後看,結果很好笑。那個人一直在拿刀砍牛,結果砍了將近半個小時也沒把牛砍死!感覺也太無聊了。”
  明明發過來大笑的表情,看得出他很開心。
  明明這個年齡段的人,只要是有進入街機廳的經歷,都會對日本SNK出品的《格鬥之王》(拳皇)有著深刻的印象。與明明不同的是,對格鬥類遊戲苦手的我只玩過PS一代遊戲機上面的《格鬥之王》97、98、98三個版本,而且技術極差。聊以自慰的是通過遊戲雜誌我對這個系列的人物及故事背景非常瞭解,所以跟明明聊起來並不吃力。那一段時間,我只要線上上遇到明明,就笑嘻嘻地上去打招呼,要麼是聊遊戲,要麼就是隨意說些開心的閒話,讓明明幫我拉些他的朋友給我的小說投票。從我的博客和百度空間裏,明明看到了我的照片,雖然他不讓我看他的照片,也不跟我視頻聊天,但是我知道,他的信任在一天天加深。我和他不是一個時代的人,但是我那種孩子般好玩的年輕心態和誠懇待人的態度,的確令他感到可以接近。
  他詢問我的情況,我如實告知。
  但是,我從來不主動去詢問他的情況。
  “真羡慕你的女兒,”有一次聊天的時候明明這樣說,“可以開心地在家玩遊戲。”
  “我對我的女兒的管理上放得很開,”我告訴他,“允許她在做完作業的時候玩遊戲,因為過去我父母對我管得太嚴,將心比心,我不想在我女兒身上也留下逆反的心理。但是這樣也有後遺症,那就是女兒的學習成績不算好。”
  “你很擔心她的將來?”
  “明明,”我敲下一行字,“天下沒有不關注孩子未來的父母。”
  明明放上一個哭喪著臉的表情:“可是我覺得我的父母不見得關心我。”
  “我不相信,”我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你會玩遊戲,又那麼聰明,父母怎會不關心你?”
  “可事實就是這樣,”明明說,“我父母只會打我。”

四、深談

  明明終於開了金口。
  “我小時候沒少挨打,”我說,“所以我不願意把挨打的痛苦嫁接給我的孩子,所以明明,作為一個父親,我既能體會到你的心情,也能體會到你父母恨鐵不成鋼的心情。”
  “他們是恨我。”
  “那是一種愛,明明。”我說,“只是你的父母不善於表達。”
  “不對,”明明回答,“我的姐姐就沒有挨過打。”
  明明簡要地跟我說了他的家庭情況以及父母對待他的態度,雖然我已經知道了,仍然注視著他發過來的一行行方塊字,心中暗自歎息。
  “明明,”我說,“你其實跟我一樣的,作為家裏的男孩子,身上承載了父母的所有希望。”
  “不明白……”明明發過來一個疑惑的表情。
  “不明白?”我說,“呵呵,我也是在棍棒下成長起來的。”
  明明驚歎:“我暈!”
  我告訴他:“我上學那年頭沒有遊戲機,但是我迷上了被父母視為洪水猛獸的課外書,以至於初中三年除了語文成績之外一概一塌糊塗,這樣能不挨打麼?上完初中我就不再上了,在家裏幹的飯館裏面端盤子,直到我老爸退休後接他的班,做了一個小工人。”
  明明發過來一個握手的表情。
  “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的將來?”我問明明。
  “將來?呵呵,想過的。”明明說,“可是那有啥用?我是父母不疼、老師不愛、連界首最差中學的校長都要趕我出去的皮臉孩子。”
  “可是我覺得你很好呀?”我說,“會玩遊戲的孩子都是很聰明的,你也一樣,只是聰明勁兒沒有用到正途。”
  “聽你一誇我都不好意思了,”明明發過來一個大笑的表情,“哎,真羡慕你的女兒。”
  “我只是給了我女兒一個寬鬆的環境,”我暗自歎息,“但是她的成績很一般,我不知道她的未來會怎樣發展,我只能鼓勵她努力努力在努力,如此而已。但是我很清楚的是,如果你不努力,今後將一無所有。”
  “為什麼如此說?”明明發過來一個疑問的表情。
  “我說的話你相信嗎?”我問他。
  “相信!”明明回復得很肯定。
  “按照傳統的做法,”我告訴他,“歷來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所以要繼承你父母的生意,就要靠你這個家裏唯一的男孩。如果你就像現在這樣完不成學業,啥本事沒有,一味地混吃混合混日子,最終結局只有兩種。一種是父母勉強把生意交給了你,但是你沒有經營的能力,最終把家業敗光一事無成。另外就是父母根本不敢把生意交給你,他們為了防老,最終會在你的姐姐中選一個招上門女婿,只給你留一點吃喝的本錢。想想看,父母在世的時候你還能吃吃喝喝,可是他們終究都有老去的那一天,到時候你孤零零一個人咋辦?掂根棍子去要飯?我的小兄弟,好好學習吧,不是為別人而學,是為你自己的將來而學。”
  “這樣的話我的媽媽、老師和同學也給我說過,”明明看來有些疑惑。
  “你信不信?”我問他。
  “我不信!”明明的話帶著火藥味,“當我學著做個好孩子的時候,我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當我學著做個壞孩子的時候,他們反而寵著我、讓著我,要零錢給零錢,要電腦給電腦。”
  仿佛看到電腦的那一端明明苦澀的笑容,我沉默了。
  “如果有人說過勸你學習的話,說明他們是愛你的。”我幾分鐘之後,打下了一大段話,“你想想看,我不是你的老師,也不是你的同學,更不是你的父母。三個月前我們互相都不知道對方。我給你說這些話,是因為這些日子的聊天,使我認為你是一個值得交往的朋友,從你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作為一個過來者,我只能給你一個忠告。說實話,到現在我根本不知道你的姓名和相貌,我也不需要知道,我說的話如果你聽不進去,就當我白說,呵呵。但是,我仍然要告訴你,作為朋友,我希望你仔細想想我的話。”

五、會面

  這一次的長談成為我和明明關係的轉捩點。
  對於我詢問他對於自己將來的想法,明明告訴我,他不是沒有考慮過自己的未來,而是眼下他的母親維護著他,但是他的父親依然不時打他,讓他感到在家裏非常難受。出於對自己現狀的考慮,明明很想離開家去當兵,給自己換個環境。
  “那樣的話還是要認真學習,”我告訴他,“拿到高中畢業證之後才能去當兵,現在招兵都不收初中生。”
  “這個我知道,”明明說,“我曾把我的想法告訴了我媽媽,她說可以掏錢找人辦個高中畢業證,讓我從鄉下走。還有,我是三百多度的近視眼,再走之前,需要先治療,不然驗不過去。”
  “天下沒有不疼孩子的父母。”我感歎一聲。
  明明忽然說,“我能見你一面嗎?”
  “好啊,”我立刻應答,“今天是星期六,我就在家裏呢,過來吧,我請你玩遊戲,不過不是街頭籃球,是NBA籃球。”
  “可是我怎麼喊你?”明明發過來一個調皮的表情,“大哥?還是叔叔?論年齡你是跟我爸爸一個級別的。”
  “江湖輩分各論各,”我發過去一個微笑的表情,“隨你怎麼喊,要不就喊我一聲老哥算了,怎麼喊隨你,我不介意。”
  “我想你不會喜歡我的,”明明發過來一個尷尬的表情,“我不是一個好孩子,又吸煙又喝酒,還染了一頭黃毛。”
  “明明,”我笑答,“我不會吸煙,但是如果你想喝酒的話,我陪你,”
  “謝謝你。”過得片刻,明明發過來這三個字。
  我家的南邊是一家私人書店,很好認,我與明明約定的見面地點就在那裏。隨後,我關了電腦,下樓去了書店,在店門前等候明明。約十來分鐘後,“嘿。”有人在我身邊打了個招呼,我回頭一看,一個大男孩站在離我四、五步遠處看著我微笑。
  這就是明明了。
  中等的個兒,穿著合體的夾克,清秀的臉上架著一副眼鏡,看起來很文靜。他的頭上的確是如他所說染成了黃色,但不是XX精剪之類理髮店裏的員工那種焦黃的顏色,而是類似于小孩子那種自來黃,看起來並不刺眼。說實話,明明給我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奧特曼?”我笑問。
  “是我。”明明的笑容略帶羞澀。
  我帶明明去了我家,邊走邊敘著閒話。因為是週末,我妻子下鄉了,高二的女兒還沒有放學,家裏就我自己,所以明明也很放鬆。我打開電視機和遊戲機,為他放上NBA籃球的遊戲光碟,讓明明自己玩。明明顯然很喜歡籃球,很快就上了手。不過,可能遊戲機的籃球與他玩的網路遊戲《街頭籃球》手感不一樣,雖然玩得高興,但是總是打不過電腦球手,多少讓他有點沮喪。三四十分鐘後,我女兒和妻子都陸陸續續回來了,家裏人一多,明明感覺有些拘束,就起身告辭。我留他不住,就送他下了樓。
  “今天玩的蠻高興的,”明明說,“下次見吧。”
  “什麼時候想玩了,就過來吧。”我說,“隨時歡迎你。”
  目送他遠去,我轉身回家。
  在這之後的一周裏,我和明明在網上又聊了三次,然後他忽然換了QQ上的名字,再也不跟我聯繫了。這個我也理解,因為在某種意義上,我是朋友中的心理醫生。從小到大我認識了不少朋友,有好幾位朋友視我為可以訴說心事的物件,當他們吐露心中的鬱悶之後,就很少跟我繼續來往了。然而,我們依然還是朋友,幾十年都不會不變。跟明明接上頭後,慧慧那個同學曾經按照明明母親的安排過來詢問過進展情況,在與明明會面之後,也沒有跟我聯繫過,看來這孩子接受了我的勸說。明明的未來會是怎樣?他去當兵了嗎?我不知道,也不去詢問,因為我不想去幹擾他的生活。如果老天讓我這一百多天的努力沒有白費,我相信我在這個孩子心中永遠都是他的朋友。


作者:皖界首市老幹部活動中心 柴進
郵編:236500

時間,會讓人學會喜怒哀樂
相信他一定會找到屬於自己的方向

在格式上,用「」這樣的符號來顯示對話的內容會更好。
在段落的開頭,空兩個字的間距,也會比較容易讓讀者閱讀。

謝謝文友的分享
鳴泉祝文安
謝鳴泉兄指正。
我用“”表示對話已成習慣,要全部使用「」修改起來也較麻煩啊。
關於段落和開頭空格,今日已晚,榮我明日修正。

祝文安
柴進問好
鉅細靡遺地,說明與孩子相識的緣由、漸識、熟稔、衝突、和解......。
可以發現您的確費了一番心血:對於萍水相逢,您憑著一股熱情,從虛擬的網路到真實生活中的接觸,無不讓人讚嘆。

畢竟,在人心險惡,處處得防衛他人的世界中,網路的世界無非提供了一個遮掩真面目的避風港。而回到真實,這平衡勢必會被打破。
也就是那位孩子,為何不再與你聯繫的原因:人都需要一個藏匿真心的面具,而羞於袒露真心的他,可能覺得回到遺忘真實的世界,會比較快樂。

但您不必為此感到難過,畢竟您是真心投入。而非虛心假意。但我覺得您可能操之過急,如果我是那個孩子,心中可能會想:「這先生可能是用來家人找來試探我的,聽她想找我出來就很清楚了。」和青少年孩子相處,需要的是長時間抗戰,一百多天其實太短,我是這樣覺得。畢竟會養成他現在這種性格,也非一朝一夕,有可能短短三個月就能扭轉觀念嗎?不可能。但是,我相信他有感受到您的善意,只是他不想接受這種,背後仍具有其他「說教」意義的關懷;他可能需要的是真正能夠認同他,在潛移默化中不完全否認他,能知道他為何如此的對象......

由於職業的因素,我與孩子相處的時間較多,希望我的看法能對您有所幫助。因為我們不能總是以大人的角度,去衡量小孩子的需求啊。該要以真正朋友的心態,去體會他真正需要的是什麼,有時沉淪網路遊戲,並不是貪玩,而是厭倦這個真實世界,那些噁心的大人和腐敗的制度給他們的巨大衝擊喔。

我個人是認為,現實生活已經夠苦了,整天鉤心鬥角,沉淪於紛擾的漩渦;若是在網路上仍不肯真誠面對自己,那樣活著,真的太累了。
感謝陽之雪兄。
其實對我而言,我很喜歡跟孩子們接觸,喜歡看他們純真的笑臉,因為我也是這樣過來的。所以對於我與明明的接觸,我是盡心盡力了。
誠如兄言,也許我跟他多接觸一些時間,效果會更好,可是對於孩子見面的要求,我實在難以拒絕。
謝謝兄台的建議,我珍藏了。若人生有來世,我很樂意去做一名教師。

柴進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