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記一場慣性的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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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林思彤麻吉鄭琮墿胡也

  「如果生命要用呼吸來確認,那麼人生豈不是太悲哀了嗎?」

  親愛的妹,擅長以她篤奉的「及時行樂」論調看待屢逢顛沛的過往,尤其是對於我們曾經步履過的霜寒,總是一針見血。即使後來才發現,當時的流離其實都是不得不的必須。

  可那樣的記憶是從何時開始變得清明的呢?也許是從妳不再開口叫「姊」而直呼我的名字以來。嶙峋傲骨不僅藏在獨自裡,也隱匿在彼此的默契之中。當然,這樣的默契裡,有一塊我們心照不宣不願碰觸的禁地。說是禁地,或許過了些,事實上,名其為禁地的,不過是我們出生且只待了幾年的地方。幾番流離,最初竟成了最不忍的回眸,因為種種的痛都在最初裡。

  所以幾番流離,始點都是不願翻閱的。

  負笈北上至今,每年返鄉過節,總會央求大哥開車回去昔日曾短暫居留過的屋子看看。「人生就是不斷地流離──這似乎是我們過往的寫照,是否?」現在回想起來,我們幾個兄妹已能自在地笑談當年了。

  就像夾藏許久的壓花在某日不經意被發現一樣,年長後再溫習斑駁的足跡,舌尖會不自覺湧現清淡的馨,氤氳雙眼。

  然而,嚴冬有稜,刻不進歷歷風景。車窗外既熟悉又陌生的印象,似乎都成了極地永凍的初雪(雖說初雪,但日復一日未曾消融,是否初雪,早已無關緊要,一如飛鴻踏雪)。每年回來,總是如此。

  無力挽回,只能旁觀。

  「每年回來走這麼一遭,看的不都是同樣的記憶。」大哥一邊開車,一邊發難。「即使從平房變成樓房,那樣的奢華還不是從未入過妳的眼,何必呢?」又是搖頭連連。他老看不慣我的執意。

  年年如此,我也總是笑笑。

  今年不好再拿此事煩擾大哥,就轉而把矛頭指向親愛的妹。剛拿到駕照的她,躍躍欲試。我當然是趁機把塵封已久的「同胞愛」拿出來「供奉」一下,提供她一個「新手上路」的好機會。

  可惜她很快就看穿我的意圖。

  「三不五時回頭,小心扭到脖子!」她白了我一眼,卻還是很有義氣地開車載我兜了一圈。

  「不就是人生嗎?」我攤了攤手,故作無奈狀。

  「嗤!如果生命都像妳一樣要用呼吸來確認,那麼人生豈不是太悲哀了嗎?」妹的「及時行樂論」,總能無情地戳破我偽裝的豁達。有時連我都想拜入她的門下呢!當然,除了這趟例行的「復習之旅」外。

  妹驅車停在一幢磚紅色的樓房前,多年前,它還只是一棟壁面剝蝕不堪的水泥平房。這裡是我們出生後的第二個驛站。

  妹雙手攀在方向盤上,盯了眼前煥然一新的建築物好一會兒,然後才慢條斯理地開口:「要下去走走嗎?」我無言地點點頭。

  「桑樹都不見了。」我凝視著原本該有一片桑樹林,現在卻已空無一物的空地出神。「那黃土都鋪上了水泥,感覺不太舒服。」胸口沒來由地生出悶滯。幼時這片桑樹林可幫著我們幾個孩子養肥不少蠶寶寶呢!

  「瞧,那棵扶桑還在耶!」妹突然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手指稍遠處,驚訝地叫道。

  我們立刻三步併兩步地跑過去。

  「哎呀,雖然全年都是花期,但這麼冷的天還開花倒也少見。」妹輕輕地糾起獨佔枝頭的一枝豔紅。「不會是其他的都被摘光了才只剩這一朵吧?」她側頭揣想。萬綠叢中一點紅,顯眼得突兀極了。

  我東張西望,果然就這麼一朵。像那矗立的磚紅樓房。

  「這花兒可真傲,不就像妳的執拗嗎?」妹大笑。

  我充耳不聞,不理會她的調侃。

  妹的眼睛骨碌碌地轉了幾圈,然後對我眨眨眼:「要試試嗎?」她輕彈了一下細長的花蕊。小時候我們常會抽出花蕊,像蜜蜂採蜜般吸吮蕊管甘甜的汁液。後來每每看見扶桑,總會想起那蜜般的滋味。

  「妳說她傲,我便是欣賞她的傲峭,所以別摘了吧!」其實我只是希望明年能再看到她,只是想讓回憶的壽命再延長些罷了。善意謊言值得被原諒的,不是嗎?

  聞言,妹又翻了翻白眼。她與大哥一樣,常被我骨子裡偶爾跑出來的感風吟月(妹曾說我幸好還不至於像黛玉般的悲秋傷春)弄得團團轉。

  歸程時,我小小地得寸進尺:「我們明年再來吧!」

  「好啊!」妹的爽快讓我有點喜出望外,可惜下一句充分地展現了她的本色:「但明年要先回我們出生的地方看看才行喔!」

  分不清她是認真或開玩笑,我淡淡地笑道:「這個嘛……」

  即使後來才發現,當時的流離都是不得不的必須。最初的痛,還是想暫時封存在最不忍的回眸裡。有些霜寒或許真的只適合留在記憶之中。而是否有一天,始點能變成那些驛站的終點呢?

  想,也不想。

情感真摯的一篇文章,藉由幾句對白畫龍點睛。

人生其實就是顛沛流離、毫無定向的流浪。
呼吸其實不是那麼重要,重要的可能只是真正把握過的一秒。

人生是不需要確認的,那是用來實踐的,而實踐不等於確認。
確認有股謹慎的意味,而實踐可以隨心所欲。

有時真的作繭過了頭,謝謝家立的隨心所欲。只偶爾想以另一種形式再次確認罷了,隨心的確認。

極光 寫:有時真的作繭過了頭,謝謝家立的隨心所欲。只偶爾想以另一種形式再次確認罷了,隨心的確認。
不管如何
只要你在那個當下,找到屬於自己適合的心境,這就夠了。
無須去迎合他人或滿足他人,也是最為私我的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