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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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林思彤麻吉鄭琮墿胡也

  我的第一根香菸,在國小誤嚐。還記得那個靜謐閒適的下午,上半天課,暖陽普照,又是一個慵懶的午后。

  當時隔壁有一位年紀與我相仿的鄰居孩子,跟我一樣皮包骨似的,但個頭比我更瘦小,理著三分頭,是我一同撕混、嬉鬧的好朋友。後來他被接走,幾乎淡忘了,名字似乎寫做鄭錦源。

  印象中隔壁的爺爺微胖,看起來凶神惡煞,老是操著咒罵的台語「阿源、阿源……」追打著他,有時候找不到孩子,還會來按我家門鈴尋人。好幾次,我家簡直成了鄭錦源的避難所;爺爺來敲門,我總稚嫩地撒謊說他沒來我家。

  那個家裡沒大人的下午,一切都好,當時還不曉得什麼是煩惱。我跟鄭錦源兩人把頭倚靠在陽台的欄杆上,雙手盤托著臉頰,無法將視線拋向遠處,因為水泥叢林裡頭沒有視野遼闊的自由。突然他從口袋中拿出爺爺那偷來的香菸。黃包長壽與一只裸女貼紙已斑駁的紅色打火機。生澀地假裝自己長大了、成為大人了,僅透過那根燃燒著懵懂無知的煙草,營造出迫切想要掙脫孩子皮囊的願景。

  我猜,鄭錦源想要擺脫大人的束縛,於是佯裝成大人的樣子;而我,就像籠中鳥,鑰匙永遠掛在脖子邊每天上下課,那根香菸對我來說意義很遙遠,或許我也迫不及待想自由。我不懂。最後我們的誤嚐換來了嗆鼻與眼淚。

  國小時充其量只能說是抽假煙,因為吞雲吐霧的下場並不好受。到了國中,彰和國中是當地出了名風評不好的學校。我們班紀律確實很差勁,許多不長進的地痞流氓齊聚一堂,當時的我漸漸沈淪,還記得那是八科段考加起來不超過兩百分的日子。放牛班的孩子其實不過就是愛玩、不愛唸書罷了;我不認為當時十三、四歲的孩子心地能有多惡劣。而叛逆性格的人聚眾時,我承認大家的智商當下都會減半,所以經常幹出許多違背常規、悖離道德的傻事。先不談當時的「豐功偉業」,今天來講香菸的故事。

  由於自己國小碰過香菸,國中到了放牛班似乎很吃香。人家遞煙,來者不拒,點了火,吞吐之際顯得很大牌。當時很流行撻伐那些「抽假煙」的人。帶種,就是要抽真煙,一口吸到底,再深深地吐出來,呼氣的同時彰顯了自己的驕傲。

  我記得國一的時候,班導的父親住院開刀,老師將我與另一位老是帶頭作亂的同學偷偷帶出校;美其名幫我們請了公假,但主因卻是導師擔心自己不在學校,我們兩人可能翻天覆地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那天下午我們回到學校,果然壞事還是發生了。某節下課時間,許多其他放牛班的同學齊聚我們班教室,大家圍在教室後頭抽煙,因為我們班在壞學生耳中是出名的仙境,每天下課老師只要不在,我們便會倚著窗口點煙享受。結果那天由於太多人在仙境藉菸成仙,煙霧太大,讓斜對面四樓的某班導師以為我們教室失火,倉皇之際趕來卻發現原來是一群人在抽煙。

  如果那天老師沒將我倆帶出校,我知道那群被抓去記過的名單當中會多了兩道名字:一位叫做張家彬、另一位叫做銀蛙。

  由於工作因素父母親在基隆買了新房子。原本我可以繼續住在中和唸完國中,無奈某天逃學被抓了回去,母親認為是時候該為我轉換學習環境了。於是在國一下快結束的那年,我從赫赫有名的放牛班浪子搖身變為某鄉下學校的轉學生。

  新學校的教務主任看了我的資料,二話不說就將我指派到10班。當然,那又是另一個放牛的開始。

  無所謂,當時的我無心求學,被不情願地轉學之後,更是自我放逐了。後來朋友偶然躲在廁所抽煙,見了我,遞煙過來,卻被我豪情的舉止嚇到了;原來看起來斯文的轉學生也是抽煙的孩子。我不曉得原來「抽真煙」對他們來講如此成就。就這樣持續糜爛了將近兩年。國三的時候似乎意會到了什麼,總認為日子不能再這樣拖磨下去,終於知道要勉強念一點書了。

  高中則收斂許多。當時的自己真是改頭換面了不少。形象健康得連我都不敢置信;若往前追溯一、兩年,那無可救藥的逆子壓根也絕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但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應驗了物以類聚這古老的成語吧,到底還是結識了一些愛玩的同好。我們躲在頂樓打橋牌、抽煙……。違規的外食與角落的香菸,累積了不少年少輕狂的回憶。後來很多朋友染了煙癮。我知道自己的限度,煙癮還不算嚴重。

  大學時期莫名地愛上了合唱,為了追求音色純美,便與香菸漸行漸遠。通常,我把香菸看做一種交際應酬的橋樑;朋友的煙,可作為談心、消遣的鑰匙。

  後來自己漸漸明白,其實我一直以為戒掉的香菸只是以另一種形式活在我心底;口袋或包包裡還是滯留過七星、大衛朵夫的身影。

  原來我明白的是自己的空虛。我通常會在兩種特殊情況下出現許多好、壞習慣。好比在心情好與心情差的時候我都會唱歌;在情緒高漲或思緒低潮的時候我會喝酒;在心頭鬱悶或需要助興的時候我抽煙……。

  而伴隨「喀滋」一聲後燃起的煙頭,一縷輕煙裊裊升起,我試圖以一吸一吐的儀式填補空缺;就像望穿我的眼後有一簍無底深淵。快樂的感覺需要香菸繚繞,在一廂情願中製造滿意的假象;不快的情緒則藉著深嘆長煙把委屈抽離,在空虛裡用煙蒂堆疊溢滿的質感。結果那口洞是顯得更深邃了。

  我在法國自助旅行的時候,曾經在Nice的youth hotel認識一位年紀相近的韓國男子。那晚是逗留蔚藍海岸的最後一夜,很慶幸還能在交誼廳認識了幾個談得來的朋友。那天夜裡聊得很晚,似乎凌晨一、兩點才罷手。散會後,那韓國人從口袋中抓出一盒香菸,示意;在座的人幾乎都回絕了,而我卻高興地收下了他的好意。大家各自回房,我跟他兩人走到外頭的院子,點煙。

  閒聊著他知道我大學的時候近乎把煙戒掉了。他問我,為什麼今晚會想抽煙?無名的心理作祟,我也說不上來何以抵擋不了原始的慾望。「maybe......」我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表達,思緒躊躇片刻,我似乎找到了答案:「I just want man's talk」。有限的文字詮釋中,兩人的眼神碰觸出現了交集。

  許多時候我是被動的,朋友可能看出了我眼神的渴望,主動遞煙給我。只要心情苦悶或高潮,我都會接上幾口煙。不過仔細想想,通常都是來者不拒的。沒有一個抽煙的人不知道煙的不好;就像人們即便知道活著最終會死還是死命地活著一般。

  我總覺得那縷煙,像在紀念什麼似的。為不死的回憶飄盪,為追尋那墮落的歡愉而漫滅。鼻息的味道,還有指尖模糊的煙草香,把知覺拉回好遠好遠的過去,我不清楚那股不願收手的執念打算為何留念;然在每一次的火花摩擦間,迅速縮短的香菸就像灰姑娘的午夜鐘擺,在一根菸的有效生命中複製出一場不甘失去的幻境。等到燃盡了,煙蒂落下,現實恰似湖面上被漣漪波紋所揉碎的倒影,徒留一片空白。
銀蛙 寫:  原來我明白的是自己的空虛。我通常會在兩種特殊情況下出現許多好、壞習慣。好比在心情好與心情差的時候我都會唱歌;在情緒高漲或思緒低潮的時候我會喝酒;在心頭鬱悶或需要助興的時候我抽煙……。

  而伴隨「喀滋」一聲後燃起的煙頭,一縷輕煙裊裊升起,我試圖以一吸一吐的儀式填補空缺;就像望穿我的眼後有一簍無底深淵。快樂的感覺需要香菸繚繞,在一廂情願中製造滿意的假象;不快的情緒則藉著深嘆長煙把委屈抽離,在空虛裡用煙蒂堆疊溢滿的質感。結果那口洞是顯得更深邃了。  

  我總覺得那縷煙,像在紀念什麼似的。為不死的回憶飄盪,為追尋那墮落的歡愉而漫滅。鼻息的味道,還有指尖模糊的煙草香,把知覺拉回好遠好遠的過去,我不清楚那股不願收手的執念打算為何留念;然在每一次的火花摩擦間,迅速縮短的香菸就像灰姑娘的午夜鐘擺,在一根菸的有效生命中複製出一場不甘失去的幻境。等到燃盡了,煙蒂落下,現實恰似湖面上被漣漪波紋所揉碎的倒影,徒留一片空白。

心有戚戚焉,有時候抽菸,只是想靜一靜,或是平衡焦慮。
(對於我而言是這樣啦!)

抽煙對我而言,或許開始於空虛,想握住什麼
之後成一種習慣後,手指間夾著的,
是一縷夾也夾不住的輕煙

很棒的筆觸,值得賦雲學習

To 馮瑀珊

昨天西班牙文老師出去吃飯,飯後一行人前往酒吧消遣。
當時才發現原來外國女人也很愛抽煙,不同於台灣境內的男女比率。
老師說了:她抽煙,所以她得以放鬆。

許多時候,我們何嘗不是如此。
有時候需要的是身體上的放鬆;另一種時候,則渴望心靈上的解脫。
如果可以把積聚的不痛快,極痛快地隨著煙霧一飄而散;
你說,多麼爽快!


To 賦雲

說到學習,真是過言了。
其實我才需要向各位前輩們多多學習呢。
小弟出道尚淺,請多多指教啊。

ps 從你簽名檔看見:恭喜金榜題名 :)

我覺得每個人的發洩方法不同
相互尊重,而非刻意排拒
這是最重要的包容

我自己是吸多了二手菸
也玩了無聊的抽菸遊戲
買一包菸
拿起來放在口中卻不點燃
看煙管因口水而軟掉
那真的很有快感

抽菸會使人陷於五里迷霧中
那個迷霧的意義
因人而異吧。

其實我心情不好的時候
是空揮武士刀
享受我是否發出劍氣的迷濛

哈哈,所言甚是啊。
人們,總會找到自己發洩的出口。

說到你的空揮武士刀,
正巧,我有一位朋友也有類似的習慣耶。
但他是揮空拳,他說他在享受「掌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