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遍野,一腳踩入這郊野,你是自己,你是主人,你擁有這片遼闊、長久被視為禁地的區域,縱使長久以來你刻意忽視、亦不准外人越雷池一步。
繁茂的秘密花園充滿芬芳、甜腥、腐朽、惡臭從何而來?那是什麼?為何他仍陷在記憶泥沼中無法脫身?是你囚禁他以致他反過身也掐住你?你快不能呼吸,他幾乎斷氣。莓果層層串串,在某人多年來刻意忽視後惡意報復。
毋須親嚐,只須聞風送香,人便死了一半。
穿越時空,你渴望突破迷障,你伸手,又急急縮手(曾經它不那麼神聖),再次伸手,想要與剛剛那位孬種的角色對調,直到慾望泉湧噴發,快樂罪惡同時濕透全身。
既想享受往事美好重現,又想屏除醜惡在外?天下沒有這等便宜事。
該如何是好?
包括僅對快樂的偏愛,皆將體驗到等同的罪惡感。
迴避愈多醜陋招致奔騰連日的惡夢─
於是你慌了。
穿越力如鋼索的藤蔓,你棄絕歧視,他們瞬間乾枯,殘存臉孔背對的影像,輕飄飄,宛如歸於沉默前無一句慌恐問號。擦亮柴火,焚化整座園地,劈啪作響的火燄神情冷漠,急欲摧毀荒湮蔓草的往事淵藪,金盞、大飛燕驚呼後退,百合、野櫻、薄荷、鼠尾逃無可逃,誰埋葬誰?誰又能說我比對手先下手為強、甚至強忍笑意出席了對方遲來的葬禮?你哀悼,你默禱,頌了有知歲月時早早準備的離別賦。
那時你成天嚮往長大,成人世界自由無度,套上擺在鞋櫃中孤獨發光的銀色高跟鞋,你在廚房走了幾圈,上樓梯,下樓梯,落坐沙發,學風塵女子點煙,撩了撩朱紅色裙擺。
……過往諸寂沉淡。
那煙熄了,唱機傳出時下流行歌曲。繫上絲巾,黃底金絲格出脆弱的方格,赤腳舞轉,幾近culmination,捉迷藏飛速下樓,水光四射,痛快淋漓嬉鬧一下午。明天禮拜六,要不要去喝茶?那裡?好啊!老地方見。漫漫時光,言不及義的廢話,愛上新天堂樂園掛在嘴邊的男孩;視POISON為神的H,抱歉,畢業紀念冊電話印反了,你為何不來電呢?一首首美妙詩句誕生,一路跌陷午夜12點的廣播,晨昏顛倒。
何須堅持理論教育是不是一場閹割?因你曾經有許多選擇。
也許人們早知摧毀記憶深具魅力,當不斷前進的明天撞開一扇扇曙光之門,任四季遞嬗,風雪飄搖,晴光疑惑,眼看一飲而盡的時光駕馭為生活卑躬屈膝的我們,再沒有任何比的上5%酒精前來勾肩搭背來得高明,近而承認自己被諷刺…
你瘋顛大笑,搥震吧台的手惹得所有人不爽,吐的滿檯黃騷泥濘,三小時前的披薩、double起士素描一片插圖,眾人避走。恭喜,你贏得最後勝利,用最狡猾的手段,僅僅為了你寶貴美好的記憶。
所有人讓步,你滿意了?
如果眼前有道破敗兇險的樓梯,會不會,你究竟會不會是那種情願為好奇付出生命的人?生命光輝璀璨或自此具滅無蹤全憑你彈指間的衝動。
時間沖走了你一文不值的靈魂,欠執著,半生悔。人生失題,偶求一夜醉,一夜好睡。但願那聲色幻滅不是因為它曾要我們面對萬物坦然無懼,一瞬價值,世界鑿痕處處,誰不遍體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