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 3月 04, 2016 9:13 am
敲定了公司名稱後，謝文堂翻看了一下黑田直樹的企劃書，又想了一下後才說：「設廠的地嘛，我自己在關渡和竹圍有地，我家族在淡水也有不少地。這三個地方離台北也就是二三十公里遠，也都有火車站。關渡那塊地比較小，只有零點四五公頃，但就在關渡火車站旁；竹圍那塊有零點八公頃，離竹圍火車站也不遠。德正知道在哪裡，讓他明天開車載你們去看看。這兩塊地都不是工業用地，不過我記得去年有一家美國電子公司在竹圍設廠，所以申請變更使用用途應該不困難。」
他頓了一下後又說：「至於黑田桑建議興建的員工宿舍，如果不能在工廠附近買到地，我就回去跟親戚們說一說，看能不能用家族的地。反正我本來就打算把他們拉進來當股東，就讓他們拿地來抵股金好了。」
他又想了一下後繼續說：「從日本請人是必要的，薪資福利該怎麼辦，得由你們擬個制度出來。台灣這邊的人力，除了登報外，可以去學校找人。只要我們給的待遇好，要找人應該不難。我這邊只有一個要求，我家幾代都善待員工，我寧願少賺點錢，也不希望公司和公司主管會對員工不好。」
又他遲疑了一下後說：「零件的事我不懂，不過現在政府的政策是希望零件盡可能在台灣製造。經濟部那裡應該會有能生產各種零件的公司名單，你們找幾個懂得的人去那些公司看看。如果真不行，我們就再設立零件廠。」
細川龍馬見謝文堂說罷，接著說：「阿叔，我們還有唱片工廠要開，所以如果關渡和竹圍的地還可以，可能你那兩塊地都得拿來開工廠。還有，威廉．衛斯理建議把錄音室設在舞子買的天母東路那棟房子，我昨晚和那個法國音響工程師去看過了，地方是可以，但還是得改裝。美國那邊的設備最慢九月中會到，必須請你的營造公司那邊幫忙在九月初改裝完成。另外，我想把舞子家右邊那兩間房子當作電子公司和音樂公司的籌備辦公室，我讓舞子下午去買辦公桌椅，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裝電話？」
謝文堂聞言轉頭問蕭德正：「德正，要不你多辛苦一點，下午載她們去買桌椅？」
得到蕭德正肯定的答覆後，謝文堂對細川龍馬說：「德正知道哪裡有生產辦公桌椅的工廠，去那裡買至少便宜四成。電話我申請好了，電話公司明天會派人過去裝機，你記得叫舞子明天多注意點，我留的聯絡電話地址是她那邊。對了，我晚上約了郭大誠和林福映談音樂公司的事，郭大誠你是知道的，林福映自己開了家唱片公司，是個對音樂很有心的人。龍馬你陪我去見他們，看能不能爭取到他們的合作。」
細川龍馬楞了一下，心想找其他唱片公司的老闆合作，難道是要搞併購？不過他沒質疑謝文堂的做法，只是提醒說：「阿叔，要談音樂公司的事，威廉．衛斯理得在場。還有，最好讓淑美及舞子也去。」
謝文堂點點頭表示同意，然後說：「我先前答應你的成立出版社之事，我已經委託一個記者朋友去申請了。不過，他不想辭掉現在的工作，所以我們還得找人來主持才行。這家出版社既然是要和你的出版社合作，我不想找不懂日文的人。這件事你也幫忙注意一下，如果有在日本的台灣人最好。」
細川龍馬聞言苦笑，謝文堂這個要求幾乎是不可能達成的。現在在日本的台灣人是有不少對文學有興趣的，但他們絕大多數是反對國民黨政權的，哪有可能回台灣主持這個出版社呢。
卻聽謝文堂又說：「龍馬，我們還是趕快談談建設公司的事吧！今天的雨這麼大，我還得去工地看看才行。」
細川龍馬點點頭，從公事包裡拿出一式兩份的資料分別遞給謝文堂和蕭德正，這才說：「這是阿言夢到的一些事，我和大江、田島討論後，認為這些事很可能會發生，你們先看看。」
謝文堂拿起那份資料細看，只見上面寫著：「一九六七年，台北升格為直轄市；香港大暴動，有錢的港人紛紛來台置產，台北市房價與建築材料價格開始狂飆。一九六八年七月，士林北投內湖南港木柵景美併入台北市，開始受北市都市計畫建築管制。同月，政府開始打壓房價，台灣省五十八個地區開始限制私人持有土地面積，緊縮銀行信用放款，興建國民住宅，台北市開始實施空第兩年內未使用徵空地稅。一九七一年十月，台灣退出聯合國，房價大幅下跌。一九七二年底起，因人口增加空屋不足、油價開始上漲、銀行利率太低、外資大量湧進等因素，房價與民生物價開始飛漲。一九七三年六月二十八日，政府發佈禁建令，禁止興建五樓以上建築。但因該年十月中東國家開始停止輸出石油，油價上漲五倍，台灣房價持續飆漲，一九七四年之平均房價較一九七二年上漲三倍。一九七四年年初，政府宣布禁止建築業融資。一九七四年十一月，房價趨穩，政府解除高樓禁建令。」
謝文堂與蕭德正看完後都不約而同抬起頭看向細川龍馬，眼中盡是驚駭與懷疑。這也不能怪他們，因為這份資料實在太詳細了，詳細到讓人懷疑內容的真實性。
細川龍馬知道他們在想什麼，神情嚴肅地說：「沒錯，這就是根據阿言的夢整理出來的資料。我不敢保證裡面的時間完全正確，也不敢保證裡面的每一件事都會發生。不過，若林俊彌利用野村證券的資料庫進行模擬，認為這些事發生的機率很高。所以我們一切的計畫，都是以這份資料為依據進行規劃的。」
蕭德正聞言不禁轉頭看了下一臉呆滯的謝文堂，心中是五味雜陳。他不是完全相信細川龍馬的話，認為或許謝子言真的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但絕不可能夢到這些東西。他以為這是細川龍馬他們研究出來的，畢竟他也是知道野村證券是家多麼大的公司。而細川龍馬把這些歸功於謝子言，正顯示他和他的朋友想全力幫助謝家。謝文堂當年慷慨幫助細川重原，如今真的是得到回報了。
然而謝文堂從小看細川龍馬長大的，怎會不知道他應該沒說謊。所以他楞了好一會兒後，才語氣乾澀地說：「龍馬，說說你們的計畫吧……。」
細川龍馬點點頭，卻是對大江拓哉說：「大江，還是你來說吧。」
大江拓哉點點頭，拿出台北市和台北縣的地圖鋪在桌上，露出充滿歉意的笑容說：「謝桑，蕭桑，我在沒得到你們的同意前，就先對你們的公司做了點瞭解。失禮之處，還望你們能見諒。」
說完，他向兩人鞠躬致歉，這才又說：：「根據我的瞭解，你們的公司過去差不多是一年只蓋一批房子，都是二樓的樓房，且每一批的數量都很小。一直到最近，你們才開始興建四樓公寓，但數量也只有十棟。恕我直言，若你們仍舊以這種步調前進，那不用幾年你們就會被淘汰了。我想，你們之所以想要投入資金讓公司進行轉型，應該也是因為意識到這一點吧！」
他頓了一下後，繼續說：「我個人認為，一家有企圖心的公司，首先要做的是瞭解市場需求。這幾日我蒐集了一些資料，也與像飯店工作人員之類的台灣人談過，確定目前台灣都市的房屋需求非常高。若進一步分析，可以將市場需求分成幾個類型：第一類是高端市場，買主是有錢人，尤其是這一年來湧進台灣的香港有錢人。他們喜歡買大坪數高品質的公寓大樓和花園洋房，購買的主要目的是自住，所以他們買的地方要嘛是市區內要嘛是交通便利的衛星城鎮。根據我的調查，這些衛星城鎮大概不出士林、北投兩地。」
「市場需求的第二種類型是市區內的新建公寓，主要買主是那些收入中等的上班族和小商店主，特別是公務員和教師。這樣的家庭買不起高端的房屋，卻又渴望藉買一間品質還不錯大小也適中的房子，來滿足自己的成就感。不過他們大多數沒有汽車，因此會傾向購買工作所在地附近的房屋。」
「第三種類型是藍領工人、低階受雇員工，其中有高比例是從外地來台北工作的。我注意到台北的衛星城鎮有不少工廠集中地，我相信他們想買的房子也一定在這些地方。而他們買房子時主要考量的是價格因素，對房子品質和大小的要求不高，更幾乎不重視所居地區的公共措施。」
「除了上述購屋市場外，我也注意到台北現在對商業辦公室與優質店面的需求正在快速增加。商業辦公室基本上都會位於交通便利的市區，而且對於停車位的要求很高。店面好壞主要是由所在社區的人口、店面是否位在大馬路旁以及左右建築的使用性質來決定的，因此倒不一定非得在鬧區不可。」
「在前述四種類型之外，我認為台北現在對租屋的需求也很高。租屋市場的需求者，主要是學生、未結婚或剛結婚的年輕上班族。他們對所租房屋的品質不太重視，重視的是房租高低以及房子距離上班上課地點的遠近。」
說到這裡，大江拓哉頓了一下，露出驚訝佩服的神色繼續說：「我聽說舞子正揮舞著黃金替謝家大量購屋，且還準備以低於市場平均租金的方式出租。這是有利於社會中下階層者的善事，且等未來這些舊屋到達一定年限時，可以拆掉重建，所以是很有遠見的行動。不過，依照台灣現在政府的思維，私人持有大量房屋恐怕會惹上麻煩，而且管理上也不便利。所以我建議應該成立一間公司管理這些房屋，如法令允許的話，也不妨在你們的公司裡設立一個租屋管理部門。」
然後，他指著桌上的地圖說：「在擁有充足的資金下，我認為你們應同時針對上述幾種不同類型的市場需求進行開發。鑑於一年後六個併入台北市的衛星城鎮就會受到較嚴苛的法令限制，我建議你們的公司應優先將重心放在這些地方，尤其是交通較便利的士林、北投和景美地區。你們可以先購置多處土地，然後同時在幾個地方興建房屋。這些房屋是針對高端與中端客戶的，所以品質很重要。台北目前沒什麼大樓，所以我主張這些房屋主要是花園洋房和七到十樓的電梯公寓。只要把握住房子的品質和注意公共設施，我想很快地你們的公司就能豎立起高品質的形象。」
「在此同時，我認為你們應快點在市區購置幾塊適合興建商業辦公大樓的土地。等那些電梯公寓大樓興建完後，積累了足夠興建大樓的經驗與人力，就開始蓋中高樓層的辦公大樓。隨著台灣經濟的發展，對商業辦公大樓的需求會使你們獲得驚人的利潤。」
說到這裡，大江拓哉喘了一口氣後，才又接著說：「我個人很重視企業的社會形象，所以我建議除舞子在市區的行動要加快外，你們公司也應該開始籌備興建中低價位住宅。考慮到購屋者家庭裡老人及小孩的需求，我認為這些房子都是有電梯的低層大樓，同時必須有足夠的公共設施和休憩空間。此外，這些房子的售價最好比市場平均售價略低。你們在這類房屋中的獲利不會高，不過我認為這是讓你們公司獲取良好企業形象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四五年後，等公司的能力提升後，就應該開始進行大型社區的開發。這些社區主要是位於台北縣，附近應會有大量還買不起房子的上班族，所以應保留一定比例的房屋出租。大型社區需要的設施投入會很可觀，但只要規劃的好，單單店面的獲利就會十分驚人。」
大江拓哉一口氣說到這裡，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後正想繼續說，蕭德正卻先插話說：「大江桑，要同時在幾個地方動工，我們的資金人力都不夠。而且，我們可沒蓋過大樓。」
謝文堂一聽，趕緊接話說：「德正，錢的事不用擔心，不過人力和技術確實是問題。大江桑，你有沒有什麼建議？」
大江拓哉微笑說：「蓋大樓是種專門技術，我建議從日本找建築師和一些有蓋大樓經驗的工人。還有香港，那裡已經蓋了不少大樓，照現在香港的情況，應該會有不少有技術的工人願意來台灣工作。至於一般的工人，在台灣招募就可以了。不過，不管是日本工人香港工人還是台灣工人，最好都要簽定長期契約，給他們較好且穩定的待遇，建立他們對公司的忠誠。這樣子三五年後，你們就會有一大批可靠技術又好的工人。至於建築師嘛，我長期合作的那個事務所裡面的三個建築師都是灣生，我想他們應該會很樂意來台灣工作的。」
「除此之外，我要停醒你們，最好是趁現在就開始儲備大量建築材料，以避免因建材價格上漲而導致營建成本大幅上升。我個人認為，若是資金充裕，甚至不妨買下幾家建材生產商。只要能把土地與建材成本降低，那縱然在工資上多付出一點，把售價降低一些，你們的獲利仍會是可觀的。」
……………
到了中午，雨勢稍歇時，謝文堂與細川龍馬夫婦才搭著蕭德正的車到了細川舞子家。午餐是謝淑雅和布袋從圓環的店送過來的，全是陳金楠做的麵食。陳金楠是桃園人，老家附近有不少眷村，他因緣際會學了許多中國北方食物的做法，偏偏是對台灣料理不在行，所以平時他在店裡其實沒多大用武之地。不過現在林景子隨謝安京去彰化辦事，他終於能升成掌廚，自然得趁機在老丈人面前表現一下。
只是，如果陳金楠在這裡一定會很傷心的，因為除了他的老婆謝淑雅和謝子言外，包括兩個小女孩在內的所友人似乎都不喜歡他做的麵，阿容還乾脆就嚷著說不好吃。
謝子言吃著大姑丈做的麵，倒是覺得味道還是頂不錯的，就是不合台灣人的口味。他又想起前世家裡的餐廳歇業後，大姑丈好像又去了別的料理店工作，但好像一直沒什麼出彩的表現。讓他想不通的是，一個擅於做北方麵食卻拙於做台灣料理的廚師，怎麼老是往台灣料理店混？如果他去開個專賣中國北方食物的店，會不會早就像鼎泰豐一樣名揚天下？
飯後大家去隔壁幾間房子轉了一下，然後細川龍馬叫了計程車去松山機場，蕭德正也載著細川舞子和鶴田遙去買東西，還順便送謝文堂去騎車。今天細川舞子她們要買的東西著實不少，除了隔壁三間房子的家具和細川龍馬夫婦的寢具外，還有錦西街研究室的辦公桌椅和幾間租來的宿舍的用品。好在這些東西買了之後都可以花錢叫店家送，不然蕭德正還真得去開輛卡車來才行。
三個小孩當然是被留在家裡了，這次負責照顧的是謝淑雅。這幾天林景子不在，陳金楠進了廚房，謝淑美得幫著顧店。而謝淑雅平日在店裡也就是收拾一下碗盤，間或負責去吵架，純粹是打醬油的角色。反正有謝子言在，阿容不太會鬧騰，謝淑雅就被打發來當保母了。
謝子言他們午飯後是要睡午覺的，一覺醒來就見謝淑雅在桌子上擺了十幾杯珍珠奶茶。她在廚房了折騰了一個多小時，依照細川舞子寫給她的做法試做，這會兒是拿三個小孩當白老鼠用。至於會不會喝出問題，她是不考慮的。
謝子言喝到第二杯就已經快瘋了，他前世就不喜歡加糖的飲料，何況謝淑雅做的珍珠奶茶只有大甜、非常甜和超級甜的區別。不過兩個小女孩顯然很愛，喝了一杯又一杯，然後手牽手一起跑洗手間。
見到這種令人無言的結果，謝子言很明智地躲進房間寫稿，讓一大兩小三個嗜甜如命的女人繼續玩慢性自殺。
謝子言現在忙得很，中午時鶴田遙說她應該明晚就會去香港了，他得趕著寫幾封信。這是謝子言與細川龍馬夫婦約好的，由鶴田遙把惡些不能在台灣見光的信帶出境，再依細川龍馬的指示去處理。
不過，被那甜膩的珍珠奶茶提醒，他決定在現在寫的信中提醒收信者與他的兒子注意一下身體，因為他們都和謝子言一樣有遺傳性糖尿病。謝子言清楚記得，如果依照歷史發展，三年後那人的兒子就會因病昏迷，救回來後卻智力受損從此像個四五歲的小孩。既然要讓那人覺得寫信者是朋友，謝子言不介意提醒他一下。
……………
傍晚時細川龍馬回來了，知道妻子和妹妹還沒回來後，逕自溜進了謝子言的房間。然後，他一邊向謝子言說著這兩天發生的事，一邊拿起謝子言寫的東西就看起來。
謝子言一聽大江拓哉建議在台北市郊多處同時動工，趕緊從小書櫃裡找出台北縣市的地圖交給細川龍馬，然後慎重地說：「龍馬叔叔，我在夢中精力了好幾次嚇死人的大地震，知道了一些台北盆地的地質狀況。我把斷層和土壤液化地區都畫在上面了，你要提醒建築師，不但要先做地質鑽勘，而且最好所有的建築都用鋼骨結構。……叔叔，我們要把工廠蓋在關渡和竹圍，那裡可是斷層帶，蓋房子時得特別小心呢。」
細川龍馬打開地圖看了一下，神情嚴肅地把地圖折起來收好。日本也是個多地震的國家，他自然知道這份資料的重要性。雖然依照大江拓哉的建議，本來就是要蓋防震建築的，但若謝子言夢到的是真的，那就得更慎重了。
他瞥了一眼那個已經快放滿東西的小書櫃，對謝子言說：「等過兩天隔壁的辦公室成立後會買影印機，你這些資料得印一份，我們在勸業銀行有個保管室。我也會幫你買一個保險櫃，就放在舞子這裡，以後你寫的東西都收進保險櫃……對了，你那幾張關於電腦的資料是不是很重要？」
謝子言聞言一愣，這才想起前幾日細川龍馬要他整理一份電腦未來發展的簡略資料，說是要給北川雅美的哥哥北川雅治看的。謝子言可不想讓那個沒見過面的北川雅治知道太多，所以就寫了一份目錄式的個人電腦發展與運用概要。
他回想了一下那份資料，斟酌著說：「那應該不太重要吧！怎麼啦？」
細川龍馬眉頭微蹙說：「阿言，北川雅治和他的美國朋友看了之後，嚷著說要見你。」
「啊」謝子言大感訝異，嘟嚷著說：「我沒寫什麼呀，個人電腦不是在積體電路發明後就應該出現了嗎……唉呀！糟了！」
這時謝子言才猛然想起，她在那份資料上寫了個人電腦的零組件與周邊配備，而滑鼠要到明年年底才問世，微處理器是一九七一年才由英特爾推出的，至於USB的出現更是好多年後的事了。只要北川雅治他們是真正的電腦專家，應該就能看出中間的奧秘。
問題是，謝子言不想讓那些不認識不知根不知底的人看到呀……。
細川龍馬看到謝子言一臉懊惱的樣子，既覺得好笑又覺得有點歉疚。那天他給在日本的北川雅美打電話時，因為聽到數年不見的北川雅治回日本了，想要叫他來台灣聚聚，就隨口告訴他這裡有關於電腦的一些好東西。他不懂電腦，那時也沒想太多，但現在看來似乎是有點莽撞了。
細川龍馬想了一下後，安慰謝子言說：「阿言，沒關係，反正北川雅治是會站在我們這邊的……我告訴他們寫這份資料的人最近很忙，沒空見他們，這樣好嗎？」
謝子言有點沮喪地點點頭，懊悔怎不早找個懂電腦硬體的人把滑鼠和USB弄出來申請專利。指示話說回來，這年頭台灣懂電腦的人真還沒幾個，真要他去找，還真有點困難。
這時卻聽細川龍馬轉移話題說：「晚上你爺爺約了郭大誠和林福映談音樂公司的事。郭大誠我知道，可是林福映這人我可沒聽過。你爺爺說這個林福映開了家幸福唱片公司，你知道這個人嗎？」
「林福映？」謝子言一聽雙眼放光說：「這個人很厲害呢，我聽過的很多台灣民謠都是他作的。不過……」謝子言想到前世小時候的慘痛經驗，撇嘴說：「他作的歌都很好聽，可是他家出的唱片品質都不好，多聽幾次就碎了。」
細川龍馬一聽，沉思一會兒後就露出狡猾的笑容說：「阿言，把你那些中文歌的譜都借我，我晚上有用。」
謝子言其實是很想跟去看看林福映長的什麼樣子，不過他現在有東西要趕，而且爺爺看到他晚上還跑出去湊熱鬧會不高興的。所以，他也就乖乖地繼續在家搧他的蝴蝶翅膀。
細川舞子回來後沒多久就與細川龍馬出去了，臨出門前還唸了謝淑雅幾句。那兩隻勇於為台灣的冰飲業發展獻身的小白老鼠顯然是喝壞了肚子，只能由鶴田遙帶去看醫生了。謝淑雅灰溜溜地回店裡去了，家裡竟然就剩謝子言一個人。他越想越不對，就把電視機、收音機、留聲機全打開，這才能安心寫東西。
一直到九點過後，鶴田遙才帶著兩隻委靡不振的白老鼠回來。見到滿屋子亂七八糟的聲音隔空論戰，當場校到不行。不過，當他看完謝子言寫的那幾封信後，神情立即嚴肅起來。
謝子言才不管這個有點搞笑的阿姨怎麼想，伸了個懶腰後繼續爬格子。美國太空總署正要抓外星人，他得趕快安排小主角們展開拯救行動。
鶴田遙見謝子言低頭拼命搖筆桿，皺著眉頭說：「阿言，你這樣子不行，你得多去戶外看看青山綠水，不然身體會不健康的。」
鶴田遙的話倒是提醒了謝子言一件事，趕緊從小書櫃裡找出幾張紙遞給鶴田遙，然後撒嬌說：「阿姨，今年龍馬叔叔不能陪妳去英國，妳一定很遺憾。那妳就去香港花很多很多錢大採購。我聽說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只要狠狠花錢買東西，心情就會變好的。」
「噗嗤！──」
鶴田遙好奇地看了看手上那幾張紙寫些什麼，一看之下卻忍不住啞然失笑。這前面幾張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地址，有的還有類似「可三百六十度俯瞰維多利亞港」、之類的註明。這最後一張上面卻是一些公司的名稱，還都寫著這公司未來的發展。這分明就是謝子言利用他夢到的東西，想要在這波香港危機中賺取更大利潤嘛！
「小鬼，什麼讓我心情好一點，我看是要讓你心情好一點才對吧！」
鶴田遙輕輕敲了一下謝子言的頭，這才又說：「這份資料我收下了，晚一點我會把它翻譯成英文。和英國人打交道，文件不翻譯成英文是不行的。」
謝子言見奸計得逞，趕緊再送上一份小關懷：「鶴田阿姨，現在香港很亂的，妳去那邊要多小心喔！」
鶴田遙點了點頭，伸手輕輕摸了下謝子言的頭說：「阿言這麼小就會關心人，真是懂事。放心好了，明天史東律師會和匯豐渣打的人一起來台灣，然後我們會與他們一起搭機去香港。到了香港後，港督會派人保護我們的。而且龍馬也請陳律師和香港那邊聯絡了，香港的警察也會保護我們的。更何況……」
說到這裡，鶴田遙忽然露出像在回憶美好往事的笑容，輕聲說：「阿言，你知道我和龍馬是怎麼認識的嗎？」
謝子言聞言心中八卦之火大盛，趕緊問：「阿姨，快說！快說妳們怎麼認識的！」
鶴田遙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悠悠說道：「那是我剛上大學的事，那一天我在街上被人騷擾，那時住在附近的龍馬剛好路過……」
謝子言一聽，立即猜出後來的劇情發展，插嘴說：「呀！我知道了，龍馬叔叔英雄救美出手就了妳，然後妳們就開始交往了對不對？」
不過，這次謝子言顯然是猜錯了，只見鶴田遙撇了一下嘴後說：「什麼英雄救美？是我出手救了他！我可是柔道黑帶二段呢！」
什麼？竟然是美人救英雄……不對，是身懷絕技的美人救了一個不知自己斤兩想充好漢的傢伙。 謝子言對這種劇情很是無言，這分明是電影才會出現的情節嘛。不過，對於自己的自不量力，細川龍馬難道就沒有一點羞愧嗎？而鶴田遙這個身懷絕技的美女，又怎會看上細川龍馬這個沒用的傢伙？
鶴田遙給出的是可以讓細川龍馬形象完全破滅的答案：「他呀，才被人打了一拳踢了一腳，就得被送急診了，害我只好天天去醫院照顧他。後來才知道他是血友病患，也跟我一樣是在台灣出生的。而且呀，他的臉皮很厚，竟然說他那樣的英雄生來就是要被我這樣的美女拯救的……」
……………
細川家兄妹回來時已是晚上十點多了，細川龍馬興沖沖地想和妻子及謝子言分享今日的戰果，卻遺憾地發現今天有點用腦過度的謝子言已經睡了。覺得有點無趣的細川龍馬就去洗澡了，今天他和妹妹得連夜把黑田直樹的企劃書翻譯成中文。
鶴田遙貼心地幫貓在沙發上的小姑倒了杯熱茶後，這才微笑說：「看來妳們今天晚上談的很順利。」
「才不順利呢……」細川舞子喝了口茶後蹙眉說：「都差點吵起來了，氣得我都想打他一巴掌。哼！早知道就不去了，還不如留在家裡聽阿言講故事呢。」
鶴田遙一聽，脫口驚呼：「呀！怎麼會這樣？」
然而，就在這時，她敏銳地捕捉到細川舞子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戲謔，又想到剛剛細川龍馬回來時邊走邊吹著口哨，鶴田遙立即知道小姑又在戲耍她了。忍不住撇嘴說：「哼！不說就算了，我待會兒自己問龍馬。」
「唉！真是無趣……」細川舞子嘟嚷著，指了指細川龍馬放在沙發上的公事包，有點無精打采地說：「文件在龍馬那邊。」
鶴田遙笑了笑，把文件找出來，一邊細看一邊聽細川舞子說今晚和郭大誠林福映會談的經過。
這次會晤是謝文堂安排的，所以地點也依謝文堂的習慣，安排在建成圓環附近的一家茶館。這種地方本是現在台灣人常去的休閒場所，經常是人聲鼎沸，實在不是談事情的好地方。不過，這家茶館的老闆與謝文堂相熟，特地把二樓的客廳借給謝文堂，那裡倒是很安靜。而且，這個茶館老闆顯然是個音樂發燒友，客廳裡放了一台美國進口的留聲機，還有幾百張黑膠唱片。
他們來的比較早，主人又說了可以把唱片放來聽，謝文堂就找出了一堆唱片給大家聽。郭大誠的歌有不少是有口白的，可惜威廉．衛斯理和隨他來的愛莉．韓德瑞雖能講能聽台語，卻不能懂郭大誠歌中那些俚俗言語。不過，他們卻也都覺得這種表現形式很有趣，加上細川舞子對歌詞意思的說明，這兩個老外也是聽的哈哈大笑。
細川龍馬知道郭大誠這個人，所以他在意的是林福映。謝文堂找出了十幾張幸福唱片公司的唱片，很鄭重地向細川龍馬介紹。
「龍馬，林福裕這個人很有才華的，會寫歌，會指揮，懂得怎樣教學生唱歌，還很會開唱片公司。」
細川龍馬隨手挑了一張幸福男聲合唱團的唱片，發現封面做的不錯，比現在台灣其他唱片公司的唱片好多了，顯然是花了心思與成本的，於是他把唱片放在唱盤上。
「嗨！細川先生，這是唱詩班灌錄的唱片嗎？」
威廉．衛斯理小時候曾是唱詩班的成員，立即聽出這張唱片的演唱者那唱腔與表現方式帶著唱詩班的風格。這讓他有點好奇，因為他很難想像一個唱詩班會去灌流行歌曲的唱片。
細川龍馬搖搖頭說：「我不知道這個喝唱團是不是由唱詩班組成的，不過，謝先生希望能爭取到這個公司與希望音樂合作。比爾，你是希望音樂的總經理，你覺得呢？」
威廉．衛斯理聳聳肩說：「雖然我是總經理，但你與謝先生卻是這家公司擁有絕對控股權的股東……不過，我得提醒你們，除非是我們要併購這家公司，或者是準備爭取到他們將唱片製作交給我們的唱片製造工廠，不然在我們的版權與歌手權益制度下，我很難想像能與這家公司有其他的合作形式。」
這個年代台灣音樂界很不重視創作者與歌手的權益，歌曲的版權通常是以極低的價錢賣斷給唱片公司，歌手也通常只能在灌錄唱片時領一筆有限的演唱費。如果創作者與歌手不接受，那除非你自己開唱片公司出唱片，不然不會有唱片公司向你買歌為你出唱片的。
而希望音樂卻與現在台灣其他的唱片公司不同。細川龍馬之所以想開音樂公司，最主要的目的是想讓謝子言那些歌流傳開來，同時版權又能一直在謝家手裡。所以希望音樂不買斷版權，只要擁有二十五年的專屬使用權；同時，希望音樂除付給創作者一筆版權費外，還將唱片銷售所得的兩成分給創作者。
謝文堂之所以答應細川龍馬成立音樂公司，除了是為了他的寶貝孫子謝子言外，也是因那日在國賓飯店聽武田雅彥說起那女歌手的處境，想起現在台灣歌手的際遇確實不好，生了悲憫之心。既然他開音樂公司志不在賺錢，就認為大可給歌手好一些的待遇。所以細川家兄妹順著謝文堂的意思，在與威廉．衛斯理商議後，定下了一套對歌手頗優渥的制度。
他們將出唱片的歌手分為基本約歌手與唱片約歌手兩種，前者除了一筆優渥的加盟金外，還有按月領取的月薪與其他福利，但必須接受公司的的管束。至於唱片約的歌手，就只要配合唱片的宣傳活動。當然，後者的待遇是遠遠比不上前者的。
在威廉．衛斯理的建議下，基本約溝手都會有經紀人與專屬助理的服務。他們還能享有公司的免費住宿與交通安排。公司會安排他們接受各種專業訓練，也要參加公司安排的各種有給或無給的公益演出。而由於考慮到謝文堂認為未成年人就該把書讀完的態度，希望音樂會要求旗下未滿十六歲初中為畢業的基本約歌手，都必須待在學校把書讀完；如果是那種考不上初中的，就由公司安排到私立學校就讀。
無論是簽基本約還是唱片約，歌手在灌錄唱片時都可以得到一筆演唱費，同時還可以分享唱片銷售利潤的兩成。
依照細川舞子的說法，這下子希望音樂會成為台灣所有歌手的好朋友，也是台灣所有唱片公司的仇敵。
他頓了一下後又說：「至於黑田桑建議興建的員工宿舍，如果不能在工廠附近買到地，我就回去跟親戚們說一說，看能不能用家族的地。反正我本來就打算把他們拉進來當股東，就讓他們拿地來抵股金好了。」
他又想了一下後繼續說：「從日本請人是必要的，薪資福利該怎麼辦，得由你們擬個制度出來。台灣這邊的人力，除了登報外，可以去學校找人。只要我們給的待遇好，要找人應該不難。我這邊只有一個要求，我家幾代都善待員工，我寧願少賺點錢，也不希望公司和公司主管會對員工不好。」
又他遲疑了一下後說：「零件的事我不懂，不過現在政府的政策是希望零件盡可能在台灣製造。經濟部那裡應該會有能生產各種零件的公司名單，你們找幾個懂得的人去那些公司看看。如果真不行，我們就再設立零件廠。」
細川龍馬見謝文堂說罷，接著說：「阿叔，我們還有唱片工廠要開，所以如果關渡和竹圍的地還可以，可能你那兩塊地都得拿來開工廠。還有，威廉．衛斯理建議把錄音室設在舞子買的天母東路那棟房子，我昨晚和那個法國音響工程師去看過了，地方是可以，但還是得改裝。美國那邊的設備最慢九月中會到，必須請你的營造公司那邊幫忙在九月初改裝完成。另外，我想把舞子家右邊那兩間房子當作電子公司和音樂公司的籌備辦公室，我讓舞子下午去買辦公桌椅，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裝電話？」
謝文堂聞言轉頭問蕭德正：「德正，要不你多辛苦一點，下午載她們去買桌椅？」
得到蕭德正肯定的答覆後，謝文堂對細川龍馬說：「德正知道哪裡有生產辦公桌椅的工廠，去那裡買至少便宜四成。電話我申請好了，電話公司明天會派人過去裝機，你記得叫舞子明天多注意點，我留的聯絡電話地址是她那邊。對了，我晚上約了郭大誠和林福映談音樂公司的事，郭大誠你是知道的，林福映自己開了家唱片公司，是個對音樂很有心的人。龍馬你陪我去見他們，看能不能爭取到他們的合作。」
細川龍馬楞了一下，心想找其他唱片公司的老闆合作，難道是要搞併購？不過他沒質疑謝文堂的做法，只是提醒說：「阿叔，要談音樂公司的事，威廉．衛斯理得在場。還有，最好讓淑美及舞子也去。」
謝文堂點點頭表示同意，然後說：「我先前答應你的成立出版社之事，我已經委託一個記者朋友去申請了。不過，他不想辭掉現在的工作，所以我們還得找人來主持才行。這家出版社既然是要和你的出版社合作，我不想找不懂日文的人。這件事你也幫忙注意一下，如果有在日本的台灣人最好。」
細川龍馬聞言苦笑，謝文堂這個要求幾乎是不可能達成的。現在在日本的台灣人是有不少對文學有興趣的，但他們絕大多數是反對國民黨政權的，哪有可能回台灣主持這個出版社呢。
卻聽謝文堂又說：「龍馬，我們還是趕快談談建設公司的事吧！今天的雨這麼大，我還得去工地看看才行。」
細川龍馬點點頭，從公事包裡拿出一式兩份的資料分別遞給謝文堂和蕭德正，這才說：「這是阿言夢到的一些事，我和大江、田島討論後，認為這些事很可能會發生，你們先看看。」
謝文堂拿起那份資料細看，只見上面寫著：「一九六七年，台北升格為直轄市；香港大暴動，有錢的港人紛紛來台置產，台北市房價與建築材料價格開始狂飆。一九六八年七月，士林北投內湖南港木柵景美併入台北市，開始受北市都市計畫建築管制。同月，政府開始打壓房價，台灣省五十八個地區開始限制私人持有土地面積，緊縮銀行信用放款，興建國民住宅，台北市開始實施空第兩年內未使用徵空地稅。一九七一年十月，台灣退出聯合國，房價大幅下跌。一九七二年底起，因人口增加空屋不足、油價開始上漲、銀行利率太低、外資大量湧進等因素，房價與民生物價開始飛漲。一九七三年六月二十八日，政府發佈禁建令，禁止興建五樓以上建築。但因該年十月中東國家開始停止輸出石油，油價上漲五倍，台灣房價持續飆漲，一九七四年之平均房價較一九七二年上漲三倍。一九七四年年初，政府宣布禁止建築業融資。一九七四年十一月，房價趨穩，政府解除高樓禁建令。」
謝文堂與蕭德正看完後都不約而同抬起頭看向細川龍馬，眼中盡是驚駭與懷疑。這也不能怪他們，因為這份資料實在太詳細了，詳細到讓人懷疑內容的真實性。
細川龍馬知道他們在想什麼，神情嚴肅地說：「沒錯，這就是根據阿言的夢整理出來的資料。我不敢保證裡面的時間完全正確，也不敢保證裡面的每一件事都會發生。不過，若林俊彌利用野村證券的資料庫進行模擬，認為這些事發生的機率很高。所以我們一切的計畫，都是以這份資料為依據進行規劃的。」
蕭德正聞言不禁轉頭看了下一臉呆滯的謝文堂，心中是五味雜陳。他不是完全相信細川龍馬的話，認為或許謝子言真的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但絕不可能夢到這些東西。他以為這是細川龍馬他們研究出來的，畢竟他也是知道野村證券是家多麼大的公司。而細川龍馬把這些歸功於謝子言，正顯示他和他的朋友想全力幫助謝家。謝文堂當年慷慨幫助細川重原，如今真的是得到回報了。
然而謝文堂從小看細川龍馬長大的，怎會不知道他應該沒說謊。所以他楞了好一會兒後，才語氣乾澀地說：「龍馬，說說你們的計畫吧……。」
細川龍馬點點頭，卻是對大江拓哉說：「大江，還是你來說吧。」
大江拓哉點點頭，拿出台北市和台北縣的地圖鋪在桌上，露出充滿歉意的笑容說：「謝桑，蕭桑，我在沒得到你們的同意前，就先對你們的公司做了點瞭解。失禮之處，還望你們能見諒。」
說完，他向兩人鞠躬致歉，這才又說：：「根據我的瞭解，你們的公司過去差不多是一年只蓋一批房子，都是二樓的樓房，且每一批的數量都很小。一直到最近，你們才開始興建四樓公寓，但數量也只有十棟。恕我直言，若你們仍舊以這種步調前進，那不用幾年你們就會被淘汰了。我想，你們之所以想要投入資金讓公司進行轉型，應該也是因為意識到這一點吧！」
他頓了一下後，繼續說：「我個人認為，一家有企圖心的公司，首先要做的是瞭解市場需求。這幾日我蒐集了一些資料，也與像飯店工作人員之類的台灣人談過，確定目前台灣都市的房屋需求非常高。若進一步分析，可以將市場需求分成幾個類型：第一類是高端市場，買主是有錢人，尤其是這一年來湧進台灣的香港有錢人。他們喜歡買大坪數高品質的公寓大樓和花園洋房，購買的主要目的是自住，所以他們買的地方要嘛是市區內要嘛是交通便利的衛星城鎮。根據我的調查，這些衛星城鎮大概不出士林、北投兩地。」
「市場需求的第二種類型是市區內的新建公寓，主要買主是那些收入中等的上班族和小商店主，特別是公務員和教師。這樣的家庭買不起高端的房屋，卻又渴望藉買一間品質還不錯大小也適中的房子，來滿足自己的成就感。不過他們大多數沒有汽車，因此會傾向購買工作所在地附近的房屋。」
「第三種類型是藍領工人、低階受雇員工，其中有高比例是從外地來台北工作的。我注意到台北的衛星城鎮有不少工廠集中地，我相信他們想買的房子也一定在這些地方。而他們買房子時主要考量的是價格因素，對房子品質和大小的要求不高，更幾乎不重視所居地區的公共措施。」
「除了上述購屋市場外，我也注意到台北現在對商業辦公室與優質店面的需求正在快速增加。商業辦公室基本上都會位於交通便利的市區，而且對於停車位的要求很高。店面好壞主要是由所在社區的人口、店面是否位在大馬路旁以及左右建築的使用性質來決定的，因此倒不一定非得在鬧區不可。」
「在前述四種類型之外，我認為台北現在對租屋的需求也很高。租屋市場的需求者，主要是學生、未結婚或剛結婚的年輕上班族。他們對所租房屋的品質不太重視，重視的是房租高低以及房子距離上班上課地點的遠近。」
說到這裡，大江拓哉頓了一下，露出驚訝佩服的神色繼續說：「我聽說舞子正揮舞著黃金替謝家大量購屋，且還準備以低於市場平均租金的方式出租。這是有利於社會中下階層者的善事，且等未來這些舊屋到達一定年限時，可以拆掉重建，所以是很有遠見的行動。不過，依照台灣現在政府的思維，私人持有大量房屋恐怕會惹上麻煩，而且管理上也不便利。所以我建議應該成立一間公司管理這些房屋，如法令允許的話，也不妨在你們的公司裡設立一個租屋管理部門。」
然後，他指著桌上的地圖說：「在擁有充足的資金下，我認為你們應同時針對上述幾種不同類型的市場需求進行開發。鑑於一年後六個併入台北市的衛星城鎮就會受到較嚴苛的法令限制，我建議你們的公司應優先將重心放在這些地方，尤其是交通較便利的士林、北投和景美地區。你們可以先購置多處土地，然後同時在幾個地方興建房屋。這些房屋是針對高端與中端客戶的，所以品質很重要。台北目前沒什麼大樓，所以我主張這些房屋主要是花園洋房和七到十樓的電梯公寓。只要把握住房子的品質和注意公共設施，我想很快地你們的公司就能豎立起高品質的形象。」
「在此同時，我認為你們應快點在市區購置幾塊適合興建商業辦公大樓的土地。等那些電梯公寓大樓興建完後，積累了足夠興建大樓的經驗與人力，就開始蓋中高樓層的辦公大樓。隨著台灣經濟的發展，對商業辦公大樓的需求會使你們獲得驚人的利潤。」
說到這裡，大江拓哉喘了一口氣後，才又接著說：「我個人很重視企業的社會形象，所以我建議除舞子在市區的行動要加快外，你們公司也應該開始籌備興建中低價位住宅。考慮到購屋者家庭裡老人及小孩的需求，我認為這些房子都是有電梯的低層大樓，同時必須有足夠的公共設施和休憩空間。此外，這些房子的售價最好比市場平均售價略低。你們在這類房屋中的獲利不會高，不過我認為這是讓你們公司獲取良好企業形象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四五年後，等公司的能力提升後，就應該開始進行大型社區的開發。這些社區主要是位於台北縣，附近應會有大量還買不起房子的上班族，所以應保留一定比例的房屋出租。大型社區需要的設施投入會很可觀，但只要規劃的好，單單店面的獲利就會十分驚人。」
大江拓哉一口氣說到這裡，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後正想繼續說，蕭德正卻先插話說：「大江桑，要同時在幾個地方動工，我們的資金人力都不夠。而且，我們可沒蓋過大樓。」
謝文堂一聽，趕緊接話說：「德正，錢的事不用擔心，不過人力和技術確實是問題。大江桑，你有沒有什麼建議？」
大江拓哉微笑說：「蓋大樓是種專門技術，我建議從日本找建築師和一些有蓋大樓經驗的工人。還有香港，那裡已經蓋了不少大樓，照現在香港的情況，應該會有不少有技術的工人願意來台灣工作。至於一般的工人，在台灣招募就可以了。不過，不管是日本工人香港工人還是台灣工人，最好都要簽定長期契約，給他們較好且穩定的待遇，建立他們對公司的忠誠。這樣子三五年後，你們就會有一大批可靠技術又好的工人。至於建築師嘛，我長期合作的那個事務所裡面的三個建築師都是灣生，我想他們應該會很樂意來台灣工作的。」
「除此之外，我要停醒你們，最好是趁現在就開始儲備大量建築材料，以避免因建材價格上漲而導致營建成本大幅上升。我個人認為，若是資金充裕，甚至不妨買下幾家建材生產商。只要能把土地與建材成本降低，那縱然在工資上多付出一點，把售價降低一些，你們的獲利仍會是可觀的。」
……………
到了中午，雨勢稍歇時，謝文堂與細川龍馬夫婦才搭著蕭德正的車到了細川舞子家。午餐是謝淑雅和布袋從圓環的店送過來的，全是陳金楠做的麵食。陳金楠是桃園人，老家附近有不少眷村，他因緣際會學了許多中國北方食物的做法，偏偏是對台灣料理不在行，所以平時他在店裡其實沒多大用武之地。不過現在林景子隨謝安京去彰化辦事，他終於能升成掌廚，自然得趁機在老丈人面前表現一下。
只是，如果陳金楠在這裡一定會很傷心的，因為除了他的老婆謝淑雅和謝子言外，包括兩個小女孩在內的所友人似乎都不喜歡他做的麵，阿容還乾脆就嚷著說不好吃。
謝子言吃著大姑丈做的麵，倒是覺得味道還是頂不錯的，就是不合台灣人的口味。他又想起前世家裡的餐廳歇業後，大姑丈好像又去了別的料理店工作，但好像一直沒什麼出彩的表現。讓他想不通的是，一個擅於做北方麵食卻拙於做台灣料理的廚師，怎麼老是往台灣料理店混？如果他去開個專賣中國北方食物的店，會不會早就像鼎泰豐一樣名揚天下？
飯後大家去隔壁幾間房子轉了一下，然後細川龍馬叫了計程車去松山機場，蕭德正也載著細川舞子和鶴田遙去買東西，還順便送謝文堂去騎車。今天細川舞子她們要買的東西著實不少，除了隔壁三間房子的家具和細川龍馬夫婦的寢具外，還有錦西街研究室的辦公桌椅和幾間租來的宿舍的用品。好在這些東西買了之後都可以花錢叫店家送，不然蕭德正還真得去開輛卡車來才行。
三個小孩當然是被留在家裡了，這次負責照顧的是謝淑雅。這幾天林景子不在，陳金楠進了廚房，謝淑美得幫著顧店。而謝淑雅平日在店裡也就是收拾一下碗盤，間或負責去吵架，純粹是打醬油的角色。反正有謝子言在，阿容不太會鬧騰，謝淑雅就被打發來當保母了。
謝子言他們午飯後是要睡午覺的，一覺醒來就見謝淑雅在桌子上擺了十幾杯珍珠奶茶。她在廚房了折騰了一個多小時，依照細川舞子寫給她的做法試做，這會兒是拿三個小孩當白老鼠用。至於會不會喝出問題，她是不考慮的。
謝子言喝到第二杯就已經快瘋了，他前世就不喜歡加糖的飲料，何況謝淑雅做的珍珠奶茶只有大甜、非常甜和超級甜的區別。不過兩個小女孩顯然很愛，喝了一杯又一杯，然後手牽手一起跑洗手間。
見到這種令人無言的結果，謝子言很明智地躲進房間寫稿，讓一大兩小三個嗜甜如命的女人繼續玩慢性自殺。
謝子言現在忙得很，中午時鶴田遙說她應該明晚就會去香港了，他得趕著寫幾封信。這是謝子言與細川龍馬夫婦約好的，由鶴田遙把惡些不能在台灣見光的信帶出境，再依細川龍馬的指示去處理。
不過，被那甜膩的珍珠奶茶提醒，他決定在現在寫的信中提醒收信者與他的兒子注意一下身體，因為他們都和謝子言一樣有遺傳性糖尿病。謝子言清楚記得，如果依照歷史發展，三年後那人的兒子就會因病昏迷，救回來後卻智力受損從此像個四五歲的小孩。既然要讓那人覺得寫信者是朋友，謝子言不介意提醒他一下。
……………
傍晚時細川龍馬回來了，知道妻子和妹妹還沒回來後，逕自溜進了謝子言的房間。然後，他一邊向謝子言說著這兩天發生的事，一邊拿起謝子言寫的東西就看起來。
謝子言一聽大江拓哉建議在台北市郊多處同時動工，趕緊從小書櫃裡找出台北縣市的地圖交給細川龍馬，然後慎重地說：「龍馬叔叔，我在夢中精力了好幾次嚇死人的大地震，知道了一些台北盆地的地質狀況。我把斷層和土壤液化地區都畫在上面了，你要提醒建築師，不但要先做地質鑽勘，而且最好所有的建築都用鋼骨結構。……叔叔，我們要把工廠蓋在關渡和竹圍，那裡可是斷層帶，蓋房子時得特別小心呢。」
細川龍馬打開地圖看了一下，神情嚴肅地把地圖折起來收好。日本也是個多地震的國家，他自然知道這份資料的重要性。雖然依照大江拓哉的建議，本來就是要蓋防震建築的，但若謝子言夢到的是真的，那就得更慎重了。
他瞥了一眼那個已經快放滿東西的小書櫃，對謝子言說：「等過兩天隔壁的辦公室成立後會買影印機，你這些資料得印一份，我們在勸業銀行有個保管室。我也會幫你買一個保險櫃，就放在舞子這裡，以後你寫的東西都收進保險櫃……對了，你那幾張關於電腦的資料是不是很重要？」
謝子言聞言一愣，這才想起前幾日細川龍馬要他整理一份電腦未來發展的簡略資料，說是要給北川雅美的哥哥北川雅治看的。謝子言可不想讓那個沒見過面的北川雅治知道太多，所以就寫了一份目錄式的個人電腦發展與運用概要。
他回想了一下那份資料，斟酌著說：「那應該不太重要吧！怎麼啦？」
細川龍馬眉頭微蹙說：「阿言，北川雅治和他的美國朋友看了之後，嚷著說要見你。」
「啊」謝子言大感訝異，嘟嚷著說：「我沒寫什麼呀，個人電腦不是在積體電路發明後就應該出現了嗎……唉呀！糟了！」
這時謝子言才猛然想起，她在那份資料上寫了個人電腦的零組件與周邊配備，而滑鼠要到明年年底才問世，微處理器是一九七一年才由英特爾推出的，至於USB的出現更是好多年後的事了。只要北川雅治他們是真正的電腦專家，應該就能看出中間的奧秘。
問題是，謝子言不想讓那些不認識不知根不知底的人看到呀……。
細川龍馬看到謝子言一臉懊惱的樣子，既覺得好笑又覺得有點歉疚。那天他給在日本的北川雅美打電話時，因為聽到數年不見的北川雅治回日本了，想要叫他來台灣聚聚，就隨口告訴他這裡有關於電腦的一些好東西。他不懂電腦，那時也沒想太多，但現在看來似乎是有點莽撞了。
細川龍馬想了一下後，安慰謝子言說：「阿言，沒關係，反正北川雅治是會站在我們這邊的……我告訴他們寫這份資料的人最近很忙，沒空見他們，這樣好嗎？」
謝子言有點沮喪地點點頭，懊悔怎不早找個懂電腦硬體的人把滑鼠和USB弄出來申請專利。指示話說回來，這年頭台灣懂電腦的人真還沒幾個，真要他去找，還真有點困難。
這時卻聽細川龍馬轉移話題說：「晚上你爺爺約了郭大誠和林福映談音樂公司的事。郭大誠我知道，可是林福映這人我可沒聽過。你爺爺說這個林福映開了家幸福唱片公司，你知道這個人嗎？」
「林福映？」謝子言一聽雙眼放光說：「這個人很厲害呢，我聽過的很多台灣民謠都是他作的。不過……」謝子言想到前世小時候的慘痛經驗，撇嘴說：「他作的歌都很好聽，可是他家出的唱片品質都不好，多聽幾次就碎了。」
細川龍馬一聽，沉思一會兒後就露出狡猾的笑容說：「阿言，把你那些中文歌的譜都借我，我晚上有用。」
謝子言其實是很想跟去看看林福映長的什麼樣子，不過他現在有東西要趕，而且爺爺看到他晚上還跑出去湊熱鬧會不高興的。所以，他也就乖乖地繼續在家搧他的蝴蝶翅膀。
細川舞子回來後沒多久就與細川龍馬出去了，臨出門前還唸了謝淑雅幾句。那兩隻勇於為台灣的冰飲業發展獻身的小白老鼠顯然是喝壞了肚子，只能由鶴田遙帶去看醫生了。謝淑雅灰溜溜地回店裡去了，家裡竟然就剩謝子言一個人。他越想越不對，就把電視機、收音機、留聲機全打開，這才能安心寫東西。
一直到九點過後，鶴田遙才帶著兩隻委靡不振的白老鼠回來。見到滿屋子亂七八糟的聲音隔空論戰，當場校到不行。不過，當他看完謝子言寫的那幾封信後，神情立即嚴肅起來。
謝子言才不管這個有點搞笑的阿姨怎麼想，伸了個懶腰後繼續爬格子。美國太空總署正要抓外星人，他得趕快安排小主角們展開拯救行動。
鶴田遙見謝子言低頭拼命搖筆桿，皺著眉頭說：「阿言，你這樣子不行，你得多去戶外看看青山綠水，不然身體會不健康的。」
鶴田遙的話倒是提醒了謝子言一件事，趕緊從小書櫃裡找出幾張紙遞給鶴田遙，然後撒嬌說：「阿姨，今年龍馬叔叔不能陪妳去英國，妳一定很遺憾。那妳就去香港花很多很多錢大採購。我聽說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只要狠狠花錢買東西，心情就會變好的。」
「噗嗤！──」
鶴田遙好奇地看了看手上那幾張紙寫些什麼，一看之下卻忍不住啞然失笑。這前面幾張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地址，有的還有類似「可三百六十度俯瞰維多利亞港」、之類的註明。這最後一張上面卻是一些公司的名稱，還都寫著這公司未來的發展。這分明就是謝子言利用他夢到的東西，想要在這波香港危機中賺取更大利潤嘛！
「小鬼，什麼讓我心情好一點，我看是要讓你心情好一點才對吧！」
鶴田遙輕輕敲了一下謝子言的頭，這才又說：「這份資料我收下了，晚一點我會把它翻譯成英文。和英國人打交道，文件不翻譯成英文是不行的。」
謝子言見奸計得逞，趕緊再送上一份小關懷：「鶴田阿姨，現在香港很亂的，妳去那邊要多小心喔！」
鶴田遙點了點頭，伸手輕輕摸了下謝子言的頭說：「阿言這麼小就會關心人，真是懂事。放心好了，明天史東律師會和匯豐渣打的人一起來台灣，然後我們會與他們一起搭機去香港。到了香港後，港督會派人保護我們的。而且龍馬也請陳律師和香港那邊聯絡了，香港的警察也會保護我們的。更何況……」
說到這裡，鶴田遙忽然露出像在回憶美好往事的笑容，輕聲說：「阿言，你知道我和龍馬是怎麼認識的嗎？」
謝子言聞言心中八卦之火大盛，趕緊問：「阿姨，快說！快說妳們怎麼認識的！」
鶴田遙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悠悠說道：「那是我剛上大學的事，那一天我在街上被人騷擾，那時住在附近的龍馬剛好路過……」
謝子言一聽，立即猜出後來的劇情發展，插嘴說：「呀！我知道了，龍馬叔叔英雄救美出手就了妳，然後妳們就開始交往了對不對？」
不過，這次謝子言顯然是猜錯了，只見鶴田遙撇了一下嘴後說：「什麼英雄救美？是我出手救了他！我可是柔道黑帶二段呢！」
什麼？竟然是美人救英雄……不對，是身懷絕技的美人救了一個不知自己斤兩想充好漢的傢伙。 謝子言對這種劇情很是無言，這分明是電影才會出現的情節嘛。不過，對於自己的自不量力，細川龍馬難道就沒有一點羞愧嗎？而鶴田遙這個身懷絕技的美女，又怎會看上細川龍馬這個沒用的傢伙？
鶴田遙給出的是可以讓細川龍馬形象完全破滅的答案：「他呀，才被人打了一拳踢了一腳，就得被送急診了，害我只好天天去醫院照顧他。後來才知道他是血友病患，也跟我一樣是在台灣出生的。而且呀，他的臉皮很厚，竟然說他那樣的英雄生來就是要被我這樣的美女拯救的……」
……………
細川家兄妹回來時已是晚上十點多了，細川龍馬興沖沖地想和妻子及謝子言分享今日的戰果，卻遺憾地發現今天有點用腦過度的謝子言已經睡了。覺得有點無趣的細川龍馬就去洗澡了，今天他和妹妹得連夜把黑田直樹的企劃書翻譯成中文。
鶴田遙貼心地幫貓在沙發上的小姑倒了杯熱茶後，這才微笑說：「看來妳們今天晚上談的很順利。」
「才不順利呢……」細川舞子喝了口茶後蹙眉說：「都差點吵起來了，氣得我都想打他一巴掌。哼！早知道就不去了，還不如留在家裡聽阿言講故事呢。」
鶴田遙一聽，脫口驚呼：「呀！怎麼會這樣？」
然而，就在這時，她敏銳地捕捉到細川舞子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戲謔，又想到剛剛細川龍馬回來時邊走邊吹著口哨，鶴田遙立即知道小姑又在戲耍她了。忍不住撇嘴說：「哼！不說就算了，我待會兒自己問龍馬。」
「唉！真是無趣……」細川舞子嘟嚷著，指了指細川龍馬放在沙發上的公事包，有點無精打采地說：「文件在龍馬那邊。」
鶴田遙笑了笑，把文件找出來，一邊細看一邊聽細川舞子說今晚和郭大誠林福映會談的經過。
這次會晤是謝文堂安排的，所以地點也依謝文堂的習慣，安排在建成圓環附近的一家茶館。這種地方本是現在台灣人常去的休閒場所，經常是人聲鼎沸，實在不是談事情的好地方。不過，這家茶館的老闆與謝文堂相熟，特地把二樓的客廳借給謝文堂，那裡倒是很安靜。而且，這個茶館老闆顯然是個音樂發燒友，客廳裡放了一台美國進口的留聲機，還有幾百張黑膠唱片。
他們來的比較早，主人又說了可以把唱片放來聽，謝文堂就找出了一堆唱片給大家聽。郭大誠的歌有不少是有口白的，可惜威廉．衛斯理和隨他來的愛莉．韓德瑞雖能講能聽台語，卻不能懂郭大誠歌中那些俚俗言語。不過，他們卻也都覺得這種表現形式很有趣，加上細川舞子對歌詞意思的說明，這兩個老外也是聽的哈哈大笑。
細川龍馬知道郭大誠這個人，所以他在意的是林福映。謝文堂找出了十幾張幸福唱片公司的唱片，很鄭重地向細川龍馬介紹。
「龍馬，林福裕這個人很有才華的，會寫歌，會指揮，懂得怎樣教學生唱歌，還很會開唱片公司。」
細川龍馬隨手挑了一張幸福男聲合唱團的唱片，發現封面做的不錯，比現在台灣其他唱片公司的唱片好多了，顯然是花了心思與成本的，於是他把唱片放在唱盤上。
「嗨！細川先生，這是唱詩班灌錄的唱片嗎？」
威廉．衛斯理小時候曾是唱詩班的成員，立即聽出這張唱片的演唱者那唱腔與表現方式帶著唱詩班的風格。這讓他有點好奇，因為他很難想像一個唱詩班會去灌流行歌曲的唱片。
細川龍馬搖搖頭說：「我不知道這個喝唱團是不是由唱詩班組成的，不過，謝先生希望能爭取到這個公司與希望音樂合作。比爾，你是希望音樂的總經理，你覺得呢？」
威廉．衛斯理聳聳肩說：「雖然我是總經理，但你與謝先生卻是這家公司擁有絕對控股權的股東……不過，我得提醒你們，除非是我們要併購這家公司，或者是準備爭取到他們將唱片製作交給我們的唱片製造工廠，不然在我們的版權與歌手權益制度下，我很難想像能與這家公司有其他的合作形式。」
這個年代台灣音樂界很不重視創作者與歌手的權益，歌曲的版權通常是以極低的價錢賣斷給唱片公司，歌手也通常只能在灌錄唱片時領一筆有限的演唱費。如果創作者與歌手不接受，那除非你自己開唱片公司出唱片，不然不會有唱片公司向你買歌為你出唱片的。
而希望音樂卻與現在台灣其他的唱片公司不同。細川龍馬之所以想開音樂公司，最主要的目的是想讓謝子言那些歌流傳開來，同時版權又能一直在謝家手裡。所以希望音樂不買斷版權，只要擁有二十五年的專屬使用權；同時，希望音樂除付給創作者一筆版權費外，還將唱片銷售所得的兩成分給創作者。
謝文堂之所以答應細川龍馬成立音樂公司，除了是為了他的寶貝孫子謝子言外，也是因那日在國賓飯店聽武田雅彥說起那女歌手的處境，想起現在台灣歌手的際遇確實不好，生了悲憫之心。既然他開音樂公司志不在賺錢，就認為大可給歌手好一些的待遇。所以細川家兄妹順著謝文堂的意思，在與威廉．衛斯理商議後，定下了一套對歌手頗優渥的制度。
他們將出唱片的歌手分為基本約歌手與唱片約歌手兩種，前者除了一筆優渥的加盟金外，還有按月領取的月薪與其他福利，但必須接受公司的的管束。至於唱片約的歌手，就只要配合唱片的宣傳活動。當然，後者的待遇是遠遠比不上前者的。
在威廉．衛斯理的建議下，基本約溝手都會有經紀人與專屬助理的服務。他們還能享有公司的免費住宿與交通安排。公司會安排他們接受各種專業訓練，也要參加公司安排的各種有給或無給的公益演出。而由於考慮到謝文堂認為未成年人就該把書讀完的態度，希望音樂會要求旗下未滿十六歲初中為畢業的基本約歌手，都必須待在學校把書讀完；如果是那種考不上初中的，就由公司安排到私立學校就讀。
無論是簽基本約還是唱片約，歌手在灌錄唱片時都可以得到一筆演唱費，同時還可以分享唱片銷售利潤的兩成。
依照細川舞子的說法，這下子希望音樂會成為台灣所有歌手的好朋友，也是台灣所有唱片公司的仇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