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黑》第一部
第十一章:不尋常的阻撓
ocoh說:「不諱言,羽毛球是我學生時代最喜愛的運動。縱然球技一般,但每天回到學校前,我也為著打球而充滿期待。直到現在,我偶爾還會跟朋友打球,由於頻率不高,球技沒有很大的進步。算吧,這是興趣而已。」
女神嗎?
沒錯,在中學時代,男生們都會擁有一個朝思暮想的對象,條件一般是皮膚白皙、身材勻稱、長得漂亮、成績優異,張凝毫無疑問是其中一位。她散發出一種清純的氣質,具有相當的吸引力。張凝向來不乏裙下之臣,他們圍在她身邊團團轉,並且常常大獻殷勤。
每天回到學校,不論上課或休息,張凝都需要應付一班衝動魯莽的男生,面對一連串莫名其妙的表白,她使用了一個非常充分的理由——由於家教嚴厲,在成年前絕對不准許談戀愛。
把問題牽涉到父母和家庭,我不曉得這是真實的狀況抑或隨意編出來的藉口,反正他們都相信了。我的幾個兄弟好友曾經鼓起勇氣,先後向張凝表白,方式有很多,如寫情書、寫字條、打電話、送禮物、邀請約會等,一一被她拒絕。我經常取笑他們不中用,那些傢伙自然被我氣得無話可說,羞愧得臉紅耳赤,張凝成為男生之間一個敏感而微妙的話題。
後來,大家開始明白到張凝是一個不可能追逐的美夢,決定同時放棄,轉移追求班中另外兩名同樣漂亮的女生。我對她們的名字稍微有些印象,好像是賈敏兒和李祁欣。不過名字並不重要,反正是長有一副沒個性的娃娃臉,屬於愛撒嬌、矯揉造作的類型,我就是沒興趣多看一眼。
說了這麼多張凝的關於,我卻從來不屬於追求她的男生。在中學的三至五年級,我們就讀同一班,幾乎每天見面,但連點頭之交都談不上。兩個人分別擁有不同的社交圈子,當中沒有重疊的朋友,我當然知道班中有一位叫張凝的可人兒,常常聽見跟她有關的八卦,但我們並不是朋友,關係僅僅是同班同學。
到了第三年,情況竟起了變化,我們因羽毛球而熟絡起來。在朋友阿堅的影響下,我突然愛上這種有趣的運動,在上課前後我都會前往校舍旁邊的羽毛球場打球,也知道了一件從來沒有注意到的事情:原來張凝同樣喜愛打球,並且球技精湛,她是學校代表隊的固定成員。
因此,我們每天都見面,每天都有機會一起打球。我的球技遠遠比她遜色,也自覺身體和雙手不靈活,沒有當運動員的天分;於是我把打球視作一項有趣的課外活動,從來沒有認真看待,沒有為著什麼夢想而努力奮鬥。
進不了學校代表隊,不要緊,反正我們仍然可以在那個風勢猛烈的室外球場快樂的打球。有時候,若能馬馬虎虎的看待興趣,倒是更容易獲得樂趣。
還記得張凝在打球時會把長髮束成馬尾,看起來別有一種清秀的氣質。有些男生常常駐足球場,為的就是欣賞她運動時的美態,也希望碰碰運氣,找個機會來親近她。
「搞什麼鬼?幹嗎變成了短髮妹?」我為此大吃一驚,當年的長髮妹、馬尾妹、可人兒,竟然換了一副絕然不同的模樣,她更故意裝酷,擺出一副臭臉,兩個造型實在相距甚遠。
張凝語氣淡然的道:「我對多年來的長髮感到厭倦了,而且我已經二十八歲,母親都不會過分約束我。」說的沒錯,印象中的她都作長髮打扮,是個乖巧有禮的小女生。
「難道那個用作拒絕男生的藉口是千真萬確的?」我立即想到這個事情。
頓時間,張凝表情困惑:「喔?什麼藉口?」
我作出簡單的解釋:「你說過由於家教嚴厲,所以在成年前都不能談戀愛,不是嗎?」
張凝恍然大悟:「哦,原來是說這回事,你誤會了,那可不是什麼藉口啊。」瞪眼的神情配合爽朗的短髮,使她比當年更具個性,凝視了好一段時間,我竟然覺得這樣子的她分外吸引。
兩個舊同學做著相同的姿勢,雙手交疊於胸前,站在無人的行人道上寒暄一番。我沒有看手機,估計時間來到七點半,陽光徹底的退去,黑暗覆蓋著我們的世界。幸好,這裡設置了為數不少的街燈,為我們提供充足的照明;要不然,我們都會墮進一片黑暗當中,趕著回家和離開,更不會出現如電影般巧合相遇的場面。
我們簡要的說及離開學校後的生活和現在的工作,分別多年,難免產生出一層隔膜,我們儘量多說話,使溝通容易一點、舒服一點。能夠在多年以後重遇,算是難得的緣分,況且我在兩年前已經離開了大埔,搬到九龍居住。交談期間,我不自覺的作出了逃避,刻意似的避開跟小君有關的部分,絕口不提她的事情,我無法解釋自己的動機和意圖。
張凝把手機號碼留給我,希望日後還有聯絡和見面的機會,我說沒所謂,反正人生路遙遙,碰面的機會多的是。說過再見後,她步往國榮大廈的方向,那是回家的必經之路,那位聽起來有些嚴厲的母親已經為她準備了飯菜,向來順服的她必須先行離去。我們之間的重遇使我想起另一位久違的人物,是個男生,是個冒險的伙伴,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朋友,我們失去聯絡已有一段不短的日子。
別過她,我轉身繼續前行,打算走往那座又神秘、又吸引的大廈。就算碰到了張凝,就算經過了一連串適宜的對話,我依然放不下探視黑暗的執著。男生自出生那天開始便對世界充滿好奇,這是與生俱來的,我並不抗拒這種容易惹來麻煩的慾望,甚至認為這是每個男性都需要肩負的重任。
沉醉於冒險的興奮雀躍感,卻收到一個不意外的電話,徹底改變了我原來的計劃。不意外,真的不意外,打電話來的人就是我喜歡的小君,完成會議後,她放棄小睡休息的機會,親自駕車來到大埔,就是我們共同擁有的白色五人車,她打算帶我回家。
小君用著不滿的語氣說:「傻瓜,你到了那裡去?我已經在大埔了,車子停在妙源工業中心的停車場,你快點過來,我們一起回家,找一家餐廳吃晚餐。」
我支支吾吾:「呃……是這樣的,我在附近發現了一座不亮燈的大廈,有著說不出的古怪,感覺很神秘,我想到那邊看個究竟,不如……」我坦白說出想法,料不到竟然換來一種被忽視的焦慮感。
小君打斷我的話:「怪人,先不要說這些,你快點過來,我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待小君把話說完,我無可奈何的答應,改變當初的計劃,選擇在半路折返。其實那座誘發好奇心的大廈就在眼前,目測之下,大概只需多走兩分鐘便可到達,我卻不得不暫時放棄。
事實上,奇怪的人是小君,經歷了一個接一個的項目會議,度過了忙碌勞累的一天,她怎可能突然駕車從香港島來到位於新界的大埔呢?這距離是肯定的千里迢迢,而且燃油費用高昂,如此花費顯得有點愚蠢,我大可自行乘火車回家,我絕不介意多花一點時間。
而小君所說的工業中心鄰近國榮大廈,恰巧就在公車站的後方,步行回去的話,只需花上幾分鐘。向好的方面想,或許這是她故意給我的驚喜,讓我不用花費更多時間乘車回家。
我悄悄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那是自己最愛惜的女人。」
話是這樣說,我卻壓抑不了往壞處想的負面情緒,她在無意中阻撓了我前去黑色大廈,重要的部分不單是大廈,還有好奇心和被忽視的感覺,就是心裡不舒服。
這一夜,我為大廈定下名字,在弄清楚真相之前,它會是我心目中的黑色大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