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 1月 06, 2024 8:54 am
•《尾章‧微光》
事情過後的幾天，國教沒有任何反應，在我舊住處逝去的人像是憑空消失，沒有人記得他是誰。我沒有向依菲爾問起這件事情，她也當作這件事情不曾發生，這事情後續如何處理始終成謎。
主教有了新的安排，依菲爾德會陪我去一個地方，據說是要預測運相。事情來得突然，我不知道主教的詳細用意。我與依菲爾德城坐馬車上路，沒有多久就到了國境西側的山下，山上有一座外觀陌生的神廟，附近能夠看到稀疏的農民在往來。
「好特別的地方，你曾來過這邊嗎？」
「我曾來過一次。」
「也是預測運相嗎？」
「是的。」
「還記得她說了什麼嗎？」
「不記得了，我只知道我不能留在一個地點太久。」
「我確實沒看過妳留在一個地方太久。」
「是吧──」
依菲爾德難得露出了笑容。
我與她一起下了馬車，在神廟外滯留了一會，悠閒地看著居民往來。這邊的農民都是國聯人民，地點在郊區，國內許多農作物都在附近生產，是個很重要的糧倉，外圍有幾隻在軍隊駐守。
神廟不大，外觀顯眼，從這俯瞰世界忽然變得遼闊。
「一切都變得好小。」
「是的，都變得好渺小。」
「原來妳也會覺得渺小。」
「什麼意思？」
「我認為很多人在妳面前，都很渺小。」
「其實──我一點都不強大。」
「怎麼講？」
「失去銀雀的我，與常人同樣。」
「我不這麼認為。」
「噢？」
依菲爾德忽然遲疑了一會，目光變得有點空乏。
「妳之所以讓我感覺到強大，並不是因為你擁有強大的武器。」
「那是什麼？」
「是因為妳的心智。大家都覺得妳是獨立且可靠的人，那才是大家所敬佩的──不是嗎？」
「嗯，你越來越會說話了，護希兒。」
「是嗎？」
「是的。我們走吧！」
依菲爾德神色滿意，面帶笑臉走向神廟，我迅速跟上了她的腳步，抬頭仰望高聳的神廟。路上偶而可以看到進入朝拜的農民，他們的表情堅貞，內心似乎住著神。
「大家都祭拜國教嗎？」
「對，來這的人都祭拜自己的宗教。」
依菲爾德所說的話有玄機，看來這邊接受各種信眾。
「神廟本身並不是某種宗教的起源嗎？」
「沒有。神廟的主人並沒有創造宗教，她讓所有信仰宗教的人都能來到這裡來祭拜，讓他們更接近他們心中的神。」
「真是不了起，這個人我好想見她。」
「真的？等下你就會見到了。」
「嗯。」
挑高的開放建築，似乎能夠與自然融合在一起。或許，神殿的擁有者也是這樣子的一個人。
前方，我看到了一位年長的婦女，她的衣著特殊，看起來相當高貴，很有神職人員的氣質。我向前靠了過去，超越了依菲爾德。
「請問神廟的主人是？」
「讓我帶你進去。」
「嗯，謝謝。」
婦人缺乏表情，看起來有種莊嚴的感覺，剛剛我真的以為她就是主人。
我與依菲爾德進入了圓形大廳，裡面有個少女在靜坐，她擁有灰色的翅膀，穿著輕便的長袍，看起來明顯不是一般的人類。
「她是棼蒂雅，翼人。」
「翼人──」
我曾經以為那是過去的神話，到了當下我才明白那不是神話，是真實。
依菲爾德早就認識她了，看到她眉毛連動都沒有，早就習以為常，似乎很一般的現象。
「這個少年就是護希兒？」
「對，這是奧納德所說的人。」
「嗯──五官端正，似乎是個正常人。」
「奧納德沒有看錯人過。」
「確實。少年，你過來吧。」
棼蒂雅依然坐在地上靜坐，給人一種超然的神明氣質。其實我不喜歡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棼蒂雅給我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弄得我有點像低層的凡人。
我希望這種感受是我的錯覺，不過她看人的眼神告訴我，棼蒂雅是個崇高人種，她的存在是種偉大的概念，與凡人是不同的階層。
「護希兒──背對我。」
「沒問題。」
棼蒂雅接觸我肩膀的瞬間，我全身瞬間灼熱，一會後身體才感受到溫暖。
「妳在做什麼？」
「激發你的潛能。」
「潛能？依菲爾德不是這樣說的。」
「為你預言未來只是順便。」
「所以說主要目的就是激發我潛能？」
「當然。」
棼蒂雅雙手移往我的背脊，此時我忽然胸悶，有種快喘不過去的感受，這種感覺非常難過。
「妳們騙我，是擔心我無法承受痛苦？」
「請別怪依菲爾德，這是我的主意。男人比較無法忍受痛苦，中途中斷，重來難過的是你。」
從棼蒂雅所說的話，我能明白她是心機很重的人，現在想跑跟本跑不掉。
「我怎麼會全身無力？」
「因為這樣你才跑不掉啊！」
她是故意在搞我的，這個人好危險。
「妳擔心太多了，我不會替主教製造麻煩。」
「真的嗎？我向來不相信伊瓦烈人，特別是男人，他們都太脆弱了。」
棼蒂雅口氣忽然低沉，一股強勁的熱流在我體內竄燒，無力感越來越明顯。我不清楚釋放潛能就是這樣子，還是她只是故意在折磨我。
「護希兒──你怎麼開始流冷汗了？」
「可能是很難過。」
「難過？別開玩笑了，該不會儀式才剛到一半你就昏倒了吧？」
「不要變相損我好嗎？」
「那就承受住這個痛苦吧！」
棼蒂雅雙手離開我背後，此時我感覺到一陣暈眩，胸口似乎壓著一塊重石。這種糟糕的感受整整花了十秒才逐漸消散。
「不錯，這才是男孩子。」
「這不是稱讚。」
「你呆在這裡，我有事情要跟依菲爾德商討。」
棼蒂雅無視我的抗議直接走向依菲爾德。我覺得棼蒂雅是個特別的人，她的傲氣威壓著眾人，讓大家不得不臣服於她，不得不向她低頭，乖乖聽話。
「嗨，果真如妳說所。護希兒是從小被欺負到大的，很能適應痛苦，想必平常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吧？」
棼蒂雅站在依菲爾德的側面，面色帶點戲謔，口氣有點輕浮。依菲爾德面對這樣的人眼睛不眨，只是輕輕點了頭。
「我們都是文明人，接受過良好的教育以及社會的洗鍊。別忘了，護希兒職業還是祭司。」
「噢──原來是整天拿著短劍，帶頭濫殺米卡爾人民的畜生嗎？如今他真的成了畜生，真是應該。」
「妳的刺耳言語可以修練護希兒的心性。」
「希望如此。陪我走一段路吧。」
「好。」
莫名其妙地，依菲爾德就跟著棼蒂雅走人了，完全忘記了我的存在。
我不知道依菲爾德這麼能放任他人糟蹋我，剛剛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自己真的要沒命的。更奇怪的是，棼蒂雅才剛虐待完我就離我離去，完全沒有說明結果是什麼，這個態度讓我感到非常不高興。
最重要的是──到目前為止，她的眼神從未直視過我。
大約過了兩分鐘，她們兩人回來了。棼蒂雅這次臉色帶點不悅，兩人剛剛似乎有點爭執。
「棼蒂雅，妳們怎麼了？好像不太開心。」
「嗯？你剛剛說什麼？」
棼蒂雅面色帶著憤怒凝視我，我看到後馬上閉嘴，因為我曉得她討厭別人直呼她名字。
「真是安靜，乖的像條狗。」
「對不起，剛剛直呼妳的名諱。」
「不錯──果然是聰明的伊瓦烈人。我允許你叫我的名字，現在開始可以了。」
聽完棼蒂雅所說的話，我發現依菲爾德依然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平時她明明會幫助我，她何時變得這麼安靜？該不會──她們剛剛已經談好怎麼對付我了？
我心知不妙，為了減少痛苦跟麻煩，只能拋下自尊心了。
「棼蒂雅，可以讓我起來了嗎？」
「我算一算了時間──以你體質，應該差不多可以起來了。」
充滿嘲諷意味的語氣聽得我頭皮發麻，身後竄起一陣惡寒。
「護希兒，我還有事情要做，要先離席了。」
依菲爾德忽然轉身離開，看到後我馬上叫住她。
「妳要去哪？」
「放心，你只是待在這邊幾天。」
「告訴我結論，我的未來，潛能是什麼？現在不就可以走了。」
「潛能的處置有好幾個療程，棼蒂雅會全力發掘你潛藏的力量，讓你能夠隨意使用精靈術。」
開什麼玩笑？這是在變相宣布死刑嗎？這種事情交給棼蒂雅真的沒問題嗎？
「依菲爾德，我們一起離開，下次再來吧？」
「我們時間有限，必須盡快。放心，萊菈有空會來關照你的。」
「萊菈？她什麼時候會來？」
「應該是今天晚上。」
冷淡的依菲爾德一旦回頭，千呼萬喚都無法拉她回來。現在她離開了這裡，就代表我要提高警覺性。
「可以等萊菈過來，再繼續潛能開發嗎？」
「可以，我就是這麼打算的。」
「太好了，謝謝妳，我正想休息一下。」
「說到萊菈──」
「怎麼了。」
「她是我認識多年的朋友。她是半人半妖精對吧？我們說話挺投合的。」
之前萊菈像我女皇一樣命令我請客，弄得我像是餐廳的活動收銀櫃檯，這讓萊菈跟末札斯吃了好幾次大餐。原來這種招數，萊菈是從這邊學來的。
「好了，我來替你帶路，跟著我。這段期間你要幫忙我神廟內的大小事物，我來讓你認識一下這裡，還有你該做什麼事情。」
地獄一般的開頭，才剛開始，令人感到不安。棼蒂雅手段的陰狠，不亞於國教的兇殘。
＊
吃完晚餐過後，善心的萊菈陪伴我將餐具全部收好，並陪我將餐具全部清洗乾淨。原本應該是心靈收容所的神廟，被棼蒂雅弄得像是軍事重地，規則多，什麼都要聽命於她。
「萊菈，等等可以幫我向棼蒂雅求饒嗎？」
「不可以，她會生氣的。」
「我請妳跟末札斯吃飯。」
「她太可怕了，我真的受不起。」
萊菈露出了甜蜜的笑容，我忽然覺得全身發麻。萊菈，其是不是妳不能幫我吧？而是妳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幫我……
我來到了掛著天使翅膀的惡魔面前，感到有點煩心。
「隨著次數，你只會越來越不舒服。」
「潛能開發過程本來就是這樣嗎？」
「我不會故意讓你感到痛苦，那無法替我帶來快樂。」
確實，但是看到別人在痛苦，其實妳感覺到非常快樂，是吧？
忽然，棼蒂雅從旁邊櫃子中拿出了繩索，這時萊菈也走了過來。我是第一次明白到，原來萊菈是這麼善心助人的好人，她以前都沒對我這麼好過。
「等一下。妳究竟想怎麼樣？」
「嗯──你說呢？」
在我被繩索綁起來之後，完全動彈不得，不管過程多麼難過都動不了。整整折騰了十分鐘後，萊菈才替我鬆綁繩索，此時的我早已全身痠痛，痛到站不穩。
「這是為了保護你，免於受傷。」
棼蒂雅的理由很好聽，其實她只是一個虐待狂吧？
「好了，快使用精靈術吧。」
「有這麼簡單嗎？」
「噢，看來是療程還不夠──」
「不了，我馬上就嘗試！」
棼蒂雅暗示性的眼光讓我雞皮疙瘩，馬上站穩腳不想辦法釋放出精靈術。
我的周圍有出現一些水珠，不過這些水珠很快就掉在地上。萊菈張大了雙眼，似乎對這個現象感到非常吃驚。
「護希兒──已經能夠吸引精靈了嗎？」
「是的，看樣子效果還不錯。隨著潛能的解放，被協助者的體質越能吸引精靈，隨著體質改變，過程所承受的痛苦也會越來越少。」
棼蒂雅說得頭頭是道，這些話對我而言是好處，不必再接受更多的折磨。
「那太好了，那繼續吧。棼蒂雅。」
「真是積極，這才是男人。」
「我只想多陪大家。」
「看樣子──不必萊菈陪你了。」
萊菈聽到後點頭就離開，我只是錯愕地眨眼。
直到繼續接下來的療程，我才知道事情根本不是棼蒂雅說得那樣。
「怎麼會這樣，快要不能呼吸了……」
「那就代表你的體質還不夠吸引精靈。」
「要何時才夠吸引精靈？」
「這就看你的天資了。」
時間才過兩分鐘我已經全身冷汗，棼蒂雅不之為何停下了療程。我的雙眼一片朦朧，世界幾乎一片陰暗。
「這是你的極限了，你心跳已經變慢，不能再繼續下去。明天養好身體，我們要繼續開發潛能──」
時間大約過了一分鐘，我雙眼才回到光明，這世界似乎變得更加明亮。
「棼蒂雅，為什麼妳會在這邊？」
我拿起毛巾擦乾身上的汗水，安靜地坐在牆角的椅子。
「故事很長，你不會有興趣的。」
「也許吧。」
棼蒂雅站在我的正對面，這是我們雙眼第一次直視，我發現她的眼神很犀利。
「聽說你在找輝煌之光？」
「是的。」
「想不到最聰明的人族──居然會相信輝煌之光。」
我曾經相信過自己，不過那是曾經。我曉得，要活在這世界不能只是相信，還必須行動，這樣子願景才會成真。
「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
棼蒂雅以敷衍的口氣回應我，讓我覺得有點奇怪。
「所有翼人都像妳這麼厲害嗎？」
「利害？哪方面。」
「擁有那麼強大的精靈。」
「是的，這是天生優勢，翼人還能短暫飛行。」
「這是伊瓦烈人所沒有的。」
「翼人擁有強大的天生優勢，在地表上卻鬥不過伊瓦烈人。」
棼蒂雅的口氣開始轉變，正經的口吻忽然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全神貫注，凝視著她的雙眸，察覺到了她沸騰的情緒。
「如果翼人真的很厲害，為何統治地表上國家的種族是伊瓦烈人，而非翼人？真相是，翼人打不過伊瓦烈人，所以被趕走了。」
「我曉得妳的感覺，伊瓦烈人擅長用制度去綑綁人。」
「是的。伊瓦烈人雖弱小，卻擁有全種族中最優越的智慧。他們善用謀略打敗敵人，這種能力就是伊瓦烈人最強大的武器，遠勝於他族的強大肉體優勢。」
「我完全承認這點。」
「我們翼人輸給了伊瓦烈人，所以才會居住在空城，我們並不是因為翼人主張和平，愛好自由。」
空城，我曾聽主教提過──它是指在天空飄浮的大陸，跟陸地一樣擁有許多物種。看來翼人們居住在天上的空島，整塊空城都是他的領域。
「那妳怎麼會離開空城呢？」
「翼人住在那塊漂浮的大島，是不得已的。我會離開空城，純粹是因為理想，並不是因為喜歡伊瓦烈人。」
「確實，很多外族都不是很喜歡伊瓦烈人。」
「所以說，你們伊瓦烈人別老是欺負異族。」
棼蒂雅說話居然參雜著這麼多的情緒，我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人性化的她，當下我有點不習慣。我無法理解一件事情，先天擁有強大優勢的翼人為何會在我面前指責伊瓦烈人？
也許，她所承受的傷害遠比我想像中還來得多。不論是是翼人還是伊瓦烈人，大家的心靈都是同樣的脆弱，禁不起打擊。
若是如此，棼蒂雅喜歡看伊瓦烈人受苦也說得通了，這舉動已經映射她內心最脆弱的一面。
「護希兒，關於預言的結果。」
「請說吧。」
「在你到下個地方之前，你要避免一個人行動，也要避免回頭。」
「我會記住的。」
「我也希望如此。」
棼蒂雅一跟手指擺動，似乎是在呼喚奴僕，我沒想太多，直接跟著她過去。
＊
三天後，折騰了一個上午，痛苦早就已經習慣。我有辦法釋放出我所想像出來的火焰，雖然火焰很小，容易熄滅，這卻是一個好的開始。
「萊菈，主教怎麼會認識棼蒂雅？」
「故事很長，詳細我不清楚。我與末札斯純粹是跟著主教過來才認識她。」
「跟著過來？」
「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至少是五年之前吧？」
五年的光陰並不短暫。就我所知，主教是個知識淵博且一身智慧的人，他做事情都有自己的用意，不會無故與不熟識的外人深交。
「主教請她幫什麼忙。」
「我知道的是，她曾見過依菲爾德，也幫過末札斯。」
「嗯？那主教有請棼蒂雅幫忙解放潛能嗎？」
我待在大廳摺著衣服，雖然沒有幾件衣服，棼蒂雅卻要求每件衣服都要摺出邊，不能有明顯的皺褶。
「應該有，不過主教並沒有學會精靈術。倒是主教，他帶來了不少珠寶給棼蒂雅，請求她幫忙預言未來。對了，當時神廟還沒這麼大，現在規模越來越大了，還雇用了一些伊瓦烈人。」
錢財確實是建交的條件之一，這也是棼蒂雅維生的第一要件。主教很清楚她需要什麼，棼蒂雅能夠創立這個神廟，可能就有得到主教的支援。
現在，棼蒂雅很可能只是在清償人情。回想起棼蒂雅的表情，她能夠擁有這樣神情應該見過不少跟主教一樣的人，所以早就看淡了這個世界，擁有財富卻沒有更多的動作跟野心。
其實她很厭煩人類吧？可是她卻在服務許多伊瓦烈人。
「萊菈──棼蒂雅似乎是想了解什麼是伊瓦烈人。」
「了解伊瓦烈人？」
「是的，為何伊瓦烈人可以如此的興盛與強大。她想親自找到答案。」
「我也有這種感覺──你才相處幾天就感受到了，好厲害。」
萊菈目光帶著一點安慰，似乎在為一個寂寞的朋友祈福。
棼蒂雅，會寂寞嗎？
「護希兒，我觀察了很久，你的情況很穩定，我想你可以離開這裡了。」
棼蒂雅來到大廳的入口對我大聲呼喊，似乎是在趕人走。不誠實，裝得不真誠，或許就是她表達友善的方式。
「萊菈，辛苦了。」
我走到了棼蒂雅附近，我安靜地看她與棼蒂雅道別。
「別這麼說，大家是朋友。」
「多注意護希兒，爛好人不會有好下場。」
「我也是這麼覺得。」
我忽然覺得她們兩人都用很奇怪的眼光打量我，現在我就像待宰的小牛。
來到出口的附近，依菲爾德與我們會面，她反應有點普通，態度冷淡，雖然她的性格就是如此，這種生疏的感覺我依然不喜歡。如果可能，我希望她能夠熱情一點。
「你們先回去吧，我有事情要留下來一下。」
「好的，那我們先離開吧。」
我跟隨著萊菈的腳步離去，眼前有兩輛馬車，多出來的那輛是依菲爾德刻意準備的，為了讓我們回去。我與依菲爾德差身而過，她的眼神堅定，不曾動搖過的堅定。
「我先上馬車。」
「好。」
依菲爾德已經進去了一段時間，但我總覺得忘記了什麼。
這次回程，想幫艾兒慶祝一下生日，如果少了依菲爾德就好像少了什麼。我先回去，這件事情必須讓她知情。
「萊菈，等我一會，我想邀請依菲爾德來參加艾兒生日。」
「好，過去就快點回來喔。」
「沒問題！」
我從想不到我會走進去一條為曾謀面的世界，並且見到一個全然陌生的依菲爾德。
我前進的似乎早就在預言未來，告訴了我這個可能性──
「依菲爾德，我有……」
棼蒂雅似乎是在對依菲爾德詠唱精靈術，雙手靠著她的背。依菲爾德的眼睛變了，眼瞳色彩改變發出微光，猶如清泉一般清澈，那並不是一般人類的眼睛。
我們彼此對看，默默無語。
那天，依菲爾德參加了生日，但我完全沒問那是什麼回事──大家都互相裝傻，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事情過後的幾天，國教沒有任何反應，在我舊住處逝去的人像是憑空消失，沒有人記得他是誰。我沒有向依菲爾問起這件事情，她也當作這件事情不曾發生，這事情後續如何處理始終成謎。
主教有了新的安排，依菲爾德會陪我去一個地方，據說是要預測運相。事情來得突然，我不知道主教的詳細用意。我與依菲爾德城坐馬車上路，沒有多久就到了國境西側的山下，山上有一座外觀陌生的神廟，附近能夠看到稀疏的農民在往來。
「好特別的地方，你曾來過這邊嗎？」
「我曾來過一次。」
「也是預測運相嗎？」
「是的。」
「還記得她說了什麼嗎？」
「不記得了，我只知道我不能留在一個地點太久。」
「我確實沒看過妳留在一個地方太久。」
「是吧──」
依菲爾德難得露出了笑容。
我與她一起下了馬車，在神廟外滯留了一會，悠閒地看著居民往來。這邊的農民都是國聯人民，地點在郊區，國內許多農作物都在附近生產，是個很重要的糧倉，外圍有幾隻在軍隊駐守。
神廟不大，外觀顯眼，從這俯瞰世界忽然變得遼闊。
「一切都變得好小。」
「是的，都變得好渺小。」
「原來妳也會覺得渺小。」
「什麼意思？」
「我認為很多人在妳面前，都很渺小。」
「其實──我一點都不強大。」
「怎麼講？」
「失去銀雀的我，與常人同樣。」
「我不這麼認為。」
「噢？」
依菲爾德忽然遲疑了一會，目光變得有點空乏。
「妳之所以讓我感覺到強大，並不是因為你擁有強大的武器。」
「那是什麼？」
「是因為妳的心智。大家都覺得妳是獨立且可靠的人，那才是大家所敬佩的──不是嗎？」
「嗯，你越來越會說話了，護希兒。」
「是嗎？」
「是的。我們走吧！」
依菲爾德神色滿意，面帶笑臉走向神廟，我迅速跟上了她的腳步，抬頭仰望高聳的神廟。路上偶而可以看到進入朝拜的農民，他們的表情堅貞，內心似乎住著神。
「大家都祭拜國教嗎？」
「對，來這的人都祭拜自己的宗教。」
依菲爾德所說的話有玄機，看來這邊接受各種信眾。
「神廟本身並不是某種宗教的起源嗎？」
「沒有。神廟的主人並沒有創造宗教，她讓所有信仰宗教的人都能來到這裡來祭拜，讓他們更接近他們心中的神。」
「真是不了起，這個人我好想見她。」
「真的？等下你就會見到了。」
「嗯。」
挑高的開放建築，似乎能夠與自然融合在一起。或許，神殿的擁有者也是這樣子的一個人。
前方，我看到了一位年長的婦女，她的衣著特殊，看起來相當高貴，很有神職人員的氣質。我向前靠了過去，超越了依菲爾德。
「請問神廟的主人是？」
「讓我帶你進去。」
「嗯，謝謝。」
婦人缺乏表情，看起來有種莊嚴的感覺，剛剛我真的以為她就是主人。
我與依菲爾德進入了圓形大廳，裡面有個少女在靜坐，她擁有灰色的翅膀，穿著輕便的長袍，看起來明顯不是一般的人類。
「她是棼蒂雅，翼人。」
「翼人──」
我曾經以為那是過去的神話，到了當下我才明白那不是神話，是真實。
依菲爾德早就認識她了，看到她眉毛連動都沒有，早就習以為常，似乎很一般的現象。
「這個少年就是護希兒？」
「對，這是奧納德所說的人。」
「嗯──五官端正，似乎是個正常人。」
「奧納德沒有看錯人過。」
「確實。少年，你過來吧。」
棼蒂雅依然坐在地上靜坐，給人一種超然的神明氣質。其實我不喜歡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棼蒂雅給我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弄得我有點像低層的凡人。
我希望這種感受是我的錯覺，不過她看人的眼神告訴我，棼蒂雅是個崇高人種，她的存在是種偉大的概念，與凡人是不同的階層。
「護希兒──背對我。」
「沒問題。」
棼蒂雅接觸我肩膀的瞬間，我全身瞬間灼熱，一會後身體才感受到溫暖。
「妳在做什麼？」
「激發你的潛能。」
「潛能？依菲爾德不是這樣說的。」
「為你預言未來只是順便。」
「所以說主要目的就是激發我潛能？」
「當然。」
棼蒂雅雙手移往我的背脊，此時我忽然胸悶，有種快喘不過去的感受，這種感覺非常難過。
「妳們騙我，是擔心我無法承受痛苦？」
「請別怪依菲爾德，這是我的主意。男人比較無法忍受痛苦，中途中斷，重來難過的是你。」
從棼蒂雅所說的話，我能明白她是心機很重的人，現在想跑跟本跑不掉。
「我怎麼會全身無力？」
「因為這樣你才跑不掉啊！」
她是故意在搞我的，這個人好危險。
「妳擔心太多了，我不會替主教製造麻煩。」
「真的嗎？我向來不相信伊瓦烈人，特別是男人，他們都太脆弱了。」
棼蒂雅口氣忽然低沉，一股強勁的熱流在我體內竄燒，無力感越來越明顯。我不清楚釋放潛能就是這樣子，還是她只是故意在折磨我。
「護希兒──你怎麼開始流冷汗了？」
「可能是很難過。」
「難過？別開玩笑了，該不會儀式才剛到一半你就昏倒了吧？」
「不要變相損我好嗎？」
「那就承受住這個痛苦吧！」
棼蒂雅雙手離開我背後，此時我感覺到一陣暈眩，胸口似乎壓著一塊重石。這種糟糕的感受整整花了十秒才逐漸消散。
「不錯，這才是男孩子。」
「這不是稱讚。」
「你呆在這裡，我有事情要跟依菲爾德商討。」
棼蒂雅無視我的抗議直接走向依菲爾德。我覺得棼蒂雅是個特別的人，她的傲氣威壓著眾人，讓大家不得不臣服於她，不得不向她低頭，乖乖聽話。
「嗨，果真如妳說所。護希兒是從小被欺負到大的，很能適應痛苦，想必平常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吧？」
棼蒂雅站在依菲爾德的側面，面色帶點戲謔，口氣有點輕浮。依菲爾德面對這樣的人眼睛不眨，只是輕輕點了頭。
「我們都是文明人，接受過良好的教育以及社會的洗鍊。別忘了，護希兒職業還是祭司。」
「噢──原來是整天拿著短劍，帶頭濫殺米卡爾人民的畜生嗎？如今他真的成了畜生，真是應該。」
「妳的刺耳言語可以修練護希兒的心性。」
「希望如此。陪我走一段路吧。」
「好。」
莫名其妙地，依菲爾德就跟著棼蒂雅走人了，完全忘記了我的存在。
我不知道依菲爾德這麼能放任他人糟蹋我，剛剛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自己真的要沒命的。更奇怪的是，棼蒂雅才剛虐待完我就離我離去，完全沒有說明結果是什麼，這個態度讓我感到非常不高興。
最重要的是──到目前為止，她的眼神從未直視過我。
大約過了兩分鐘，她們兩人回來了。棼蒂雅這次臉色帶點不悅，兩人剛剛似乎有點爭執。
「棼蒂雅，妳們怎麼了？好像不太開心。」
「嗯？你剛剛說什麼？」
棼蒂雅面色帶著憤怒凝視我，我看到後馬上閉嘴，因為我曉得她討厭別人直呼她名字。
「真是安靜，乖的像條狗。」
「對不起，剛剛直呼妳的名諱。」
「不錯──果然是聰明的伊瓦烈人。我允許你叫我的名字，現在開始可以了。」
聽完棼蒂雅所說的話，我發現依菲爾德依然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平時她明明會幫助我，她何時變得這麼安靜？該不會──她們剛剛已經談好怎麼對付我了？
我心知不妙，為了減少痛苦跟麻煩，只能拋下自尊心了。
「棼蒂雅，可以讓我起來了嗎？」
「我算一算了時間──以你體質，應該差不多可以起來了。」
充滿嘲諷意味的語氣聽得我頭皮發麻，身後竄起一陣惡寒。
「護希兒，我還有事情要做，要先離席了。」
依菲爾德忽然轉身離開，看到後我馬上叫住她。
「妳要去哪？」
「放心，你只是待在這邊幾天。」
「告訴我結論，我的未來，潛能是什麼？現在不就可以走了。」
「潛能的處置有好幾個療程，棼蒂雅會全力發掘你潛藏的力量，讓你能夠隨意使用精靈術。」
開什麼玩笑？這是在變相宣布死刑嗎？這種事情交給棼蒂雅真的沒問題嗎？
「依菲爾德，我們一起離開，下次再來吧？」
「我們時間有限，必須盡快。放心，萊菈有空會來關照你的。」
「萊菈？她什麼時候會來？」
「應該是今天晚上。」
冷淡的依菲爾德一旦回頭，千呼萬喚都無法拉她回來。現在她離開了這裡，就代表我要提高警覺性。
「可以等萊菈過來，再繼續潛能開發嗎？」
「可以，我就是這麼打算的。」
「太好了，謝謝妳，我正想休息一下。」
「說到萊菈──」
「怎麼了。」
「她是我認識多年的朋友。她是半人半妖精對吧？我們說話挺投合的。」
之前萊菈像我女皇一樣命令我請客，弄得我像是餐廳的活動收銀櫃檯，這讓萊菈跟末札斯吃了好幾次大餐。原來這種招數，萊菈是從這邊學來的。
「好了，我來替你帶路，跟著我。這段期間你要幫忙我神廟內的大小事物，我來讓你認識一下這裡，還有你該做什麼事情。」
地獄一般的開頭，才剛開始，令人感到不安。棼蒂雅手段的陰狠，不亞於國教的兇殘。
＊
吃完晚餐過後，善心的萊菈陪伴我將餐具全部收好，並陪我將餐具全部清洗乾淨。原本應該是心靈收容所的神廟，被棼蒂雅弄得像是軍事重地，規則多，什麼都要聽命於她。
「萊菈，等等可以幫我向棼蒂雅求饒嗎？」
「不可以，她會生氣的。」
「我請妳跟末札斯吃飯。」
「她太可怕了，我真的受不起。」
萊菈露出了甜蜜的笑容，我忽然覺得全身發麻。萊菈，其是不是妳不能幫我吧？而是妳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幫我……
我來到了掛著天使翅膀的惡魔面前，感到有點煩心。
「隨著次數，你只會越來越不舒服。」
「潛能開發過程本來就是這樣嗎？」
「我不會故意讓你感到痛苦，那無法替我帶來快樂。」
確實，但是看到別人在痛苦，其實妳感覺到非常快樂，是吧？
忽然，棼蒂雅從旁邊櫃子中拿出了繩索，這時萊菈也走了過來。我是第一次明白到，原來萊菈是這麼善心助人的好人，她以前都沒對我這麼好過。
「等一下。妳究竟想怎麼樣？」
「嗯──你說呢？」
在我被繩索綁起來之後，完全動彈不得，不管過程多麼難過都動不了。整整折騰了十分鐘後，萊菈才替我鬆綁繩索，此時的我早已全身痠痛，痛到站不穩。
「這是為了保護你，免於受傷。」
棼蒂雅的理由很好聽，其實她只是一個虐待狂吧？
「好了，快使用精靈術吧。」
「有這麼簡單嗎？」
「噢，看來是療程還不夠──」
「不了，我馬上就嘗試！」
棼蒂雅暗示性的眼光讓我雞皮疙瘩，馬上站穩腳不想辦法釋放出精靈術。
我的周圍有出現一些水珠，不過這些水珠很快就掉在地上。萊菈張大了雙眼，似乎對這個現象感到非常吃驚。
「護希兒──已經能夠吸引精靈了嗎？」
「是的，看樣子效果還不錯。隨著潛能的解放，被協助者的體質越能吸引精靈，隨著體質改變，過程所承受的痛苦也會越來越少。」
棼蒂雅說得頭頭是道，這些話對我而言是好處，不必再接受更多的折磨。
「那太好了，那繼續吧。棼蒂雅。」
「真是積極，這才是男人。」
「我只想多陪大家。」
「看樣子──不必萊菈陪你了。」
萊菈聽到後點頭就離開，我只是錯愕地眨眼。
直到繼續接下來的療程，我才知道事情根本不是棼蒂雅說得那樣。
「怎麼會這樣，快要不能呼吸了……」
「那就代表你的體質還不夠吸引精靈。」
「要何時才夠吸引精靈？」
「這就看你的天資了。」
時間才過兩分鐘我已經全身冷汗，棼蒂雅不之為何停下了療程。我的雙眼一片朦朧，世界幾乎一片陰暗。
「這是你的極限了，你心跳已經變慢，不能再繼續下去。明天養好身體，我們要繼續開發潛能──」
時間大約過了一分鐘，我雙眼才回到光明，這世界似乎變得更加明亮。
「棼蒂雅，為什麼妳會在這邊？」
我拿起毛巾擦乾身上的汗水，安靜地坐在牆角的椅子。
「故事很長，你不會有興趣的。」
「也許吧。」
棼蒂雅站在我的正對面，這是我們雙眼第一次直視，我發現她的眼神很犀利。
「聽說你在找輝煌之光？」
「是的。」
「想不到最聰明的人族──居然會相信輝煌之光。」
我曾經相信過自己，不過那是曾經。我曉得，要活在這世界不能只是相信，還必須行動，這樣子願景才會成真。
「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
棼蒂雅以敷衍的口氣回應我，讓我覺得有點奇怪。
「所有翼人都像妳這麼厲害嗎？」
「利害？哪方面。」
「擁有那麼強大的精靈。」
「是的，這是天生優勢，翼人還能短暫飛行。」
「這是伊瓦烈人所沒有的。」
「翼人擁有強大的天生優勢，在地表上卻鬥不過伊瓦烈人。」
棼蒂雅的口氣開始轉變，正經的口吻忽然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全神貫注，凝視著她的雙眸，察覺到了她沸騰的情緒。
「如果翼人真的很厲害，為何統治地表上國家的種族是伊瓦烈人，而非翼人？真相是，翼人打不過伊瓦烈人，所以被趕走了。」
「我曉得妳的感覺，伊瓦烈人擅長用制度去綑綁人。」
「是的。伊瓦烈人雖弱小，卻擁有全種族中最優越的智慧。他們善用謀略打敗敵人，這種能力就是伊瓦烈人最強大的武器，遠勝於他族的強大肉體優勢。」
「我完全承認這點。」
「我們翼人輸給了伊瓦烈人，所以才會居住在空城，我們並不是因為翼人主張和平，愛好自由。」
空城，我曾聽主教提過──它是指在天空飄浮的大陸，跟陸地一樣擁有許多物種。看來翼人們居住在天上的空島，整塊空城都是他的領域。
「那妳怎麼會離開空城呢？」
「翼人住在那塊漂浮的大島，是不得已的。我會離開空城，純粹是因為理想，並不是因為喜歡伊瓦烈人。」
「確實，很多外族都不是很喜歡伊瓦烈人。」
「所以說，你們伊瓦烈人別老是欺負異族。」
棼蒂雅說話居然參雜著這麼多的情緒，我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人性化的她，當下我有點不習慣。我無法理解一件事情，先天擁有強大優勢的翼人為何會在我面前指責伊瓦烈人？
也許，她所承受的傷害遠比我想像中還來得多。不論是是翼人還是伊瓦烈人，大家的心靈都是同樣的脆弱，禁不起打擊。
若是如此，棼蒂雅喜歡看伊瓦烈人受苦也說得通了，這舉動已經映射她內心最脆弱的一面。
「護希兒，關於預言的結果。」
「請說吧。」
「在你到下個地方之前，你要避免一個人行動，也要避免回頭。」
「我會記住的。」
「我也希望如此。」
棼蒂雅一跟手指擺動，似乎是在呼喚奴僕，我沒想太多，直接跟著她過去。
＊
三天後，折騰了一個上午，痛苦早就已經習慣。我有辦法釋放出我所想像出來的火焰，雖然火焰很小，容易熄滅，這卻是一個好的開始。
「萊菈，主教怎麼會認識棼蒂雅？」
「故事很長，詳細我不清楚。我與末札斯純粹是跟著主教過來才認識她。」
「跟著過來？」
「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至少是五年之前吧？」
五年的光陰並不短暫。就我所知，主教是個知識淵博且一身智慧的人，他做事情都有自己的用意，不會無故與不熟識的外人深交。
「主教請她幫什麼忙。」
「我知道的是，她曾見過依菲爾德，也幫過末札斯。」
「嗯？那主教有請棼蒂雅幫忙解放潛能嗎？」
我待在大廳摺著衣服，雖然沒有幾件衣服，棼蒂雅卻要求每件衣服都要摺出邊，不能有明顯的皺褶。
「應該有，不過主教並沒有學會精靈術。倒是主教，他帶來了不少珠寶給棼蒂雅，請求她幫忙預言未來。對了，當時神廟還沒這麼大，現在規模越來越大了，還雇用了一些伊瓦烈人。」
錢財確實是建交的條件之一，這也是棼蒂雅維生的第一要件。主教很清楚她需要什麼，棼蒂雅能夠創立這個神廟，可能就有得到主教的支援。
現在，棼蒂雅很可能只是在清償人情。回想起棼蒂雅的表情，她能夠擁有這樣神情應該見過不少跟主教一樣的人，所以早就看淡了這個世界，擁有財富卻沒有更多的動作跟野心。
其實她很厭煩人類吧？可是她卻在服務許多伊瓦烈人。
「萊菈──棼蒂雅似乎是想了解什麼是伊瓦烈人。」
「了解伊瓦烈人？」
「是的，為何伊瓦烈人可以如此的興盛與強大。她想親自找到答案。」
「我也有這種感覺──你才相處幾天就感受到了，好厲害。」
萊菈目光帶著一點安慰，似乎在為一個寂寞的朋友祈福。
棼蒂雅，會寂寞嗎？
「護希兒，我觀察了很久，你的情況很穩定，我想你可以離開這裡了。」
棼蒂雅來到大廳的入口對我大聲呼喊，似乎是在趕人走。不誠實，裝得不真誠，或許就是她表達友善的方式。
「萊菈，辛苦了。」
我走到了棼蒂雅附近，我安靜地看她與棼蒂雅道別。
「別這麼說，大家是朋友。」
「多注意護希兒，爛好人不會有好下場。」
「我也是這麼覺得。」
我忽然覺得她們兩人都用很奇怪的眼光打量我，現在我就像待宰的小牛。
來到出口的附近，依菲爾德與我們會面，她反應有點普通，態度冷淡，雖然她的性格就是如此，這種生疏的感覺我依然不喜歡。如果可能，我希望她能夠熱情一點。
「你們先回去吧，我有事情要留下來一下。」
「好的，那我們先離開吧。」
我跟隨著萊菈的腳步離去，眼前有兩輛馬車，多出來的那輛是依菲爾德刻意準備的，為了讓我們回去。我與依菲爾德差身而過，她的眼神堅定，不曾動搖過的堅定。
「我先上馬車。」
「好。」
依菲爾德已經進去了一段時間，但我總覺得忘記了什麼。
這次回程，想幫艾兒慶祝一下生日，如果少了依菲爾德就好像少了什麼。我先回去，這件事情必須讓她知情。
「萊菈，等我一會，我想邀請依菲爾德來參加艾兒生日。」
「好，過去就快點回來喔。」
「沒問題！」
我從想不到我會走進去一條為曾謀面的世界，並且見到一個全然陌生的依菲爾德。
我前進的似乎早就在預言未來，告訴了我這個可能性──
「依菲爾德，我有……」
棼蒂雅似乎是在對依菲爾德詠唱精靈術，雙手靠著她的背。依菲爾德的眼睛變了，眼瞳色彩改變發出微光，猶如清泉一般清澈，那並不是一般人類的眼睛。
我們彼此對看，默默無語。
那天，依菲爾德參加了生日，但我完全沒問那是什麼回事──大家都互相裝傻，當做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