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 1月 06, 2024 8:51 am
•《詩章‧惦念》
三日後，我換了一件新的制服，那天我沒有見到克洛兒，被淨血跡的短劍似乎還嗅的到幾分腥味。
走在聖堂的路上，旁邊有很多同事在向我打招呼，也有很多人無視我的存在離開聖堂。主教依舊在定點教導我們知識，傳授我們神思。我看著高堂的石像傾聽聖歌，開始忘了自己的名字。
我向主教申請了幾天時間離席，因為我要去達成馬德特萊殷最後的托付。主教准了，但是他很在意我的安全。我試著讓他安心，努力了好久才達成協議。我身邊跟隨著一個人，她是所屬主教追隨者，主教命她隨身保護我的安全。她很少說話，年歲與我相差不遠，還會使用上等魔法，看著她免不了幾分敬畏之心。
「萊菈，主教是怎樣的人。」
「他充滿了光輝，比任何人都來的光耀跟迷人。」
意味不明的回答，我懷疑萊菈對主教情有獨鍾。我左側面跟隨著一位少年，高身不怎麼壯觀，了不起一百六十五公分，矮了我十公分。
我對他的聽聞不多，主教只跟我說他是可怕的天才，幾乎什麼魔法他都會使用，不過他思想不怎麼成熟，需要人去教導他。
「末札斯，你好。」
我試著跟這名少年互動，心神不專的他似乎沒聽清楚我說什麼。
「啊，不曉得米卡爾國內有沒有好吃的食物。」
末札斯看著天花板妄想，嘴唇留下了幾滴口水。我很無奈，因為他看起來不像主教說的那樣可靠，或許是他在裝傻，不然就是深藏不露……
末札斯跟萊菈都不是祭司，他們是神的追隨者，是保護我們主教的精靈使。他們兩人的個性很突出，萊菈對神的執著異常驚人，弄得我言行謹慎不已，深怕說錯話；末札斯則是糊裡糊塗，明知故問，對什麼事情都不在意。
「嘿，護希兒，聽說你親自判刑馬德特萊殷。那是真的嗎？」
末札斯口氣故意，我不明白他問這件事情的意圖在哪。
「是真的。」
「這樣啊，難怪當天那人跟你長的好像。我就覺得奇怪，明明在哪看過你！」
也許末札斯只對吃的東西有興趣，其餘的事物對他來說卻沒意義。世界上真的有這種人，我曾看過一個街頭醫術家畫圖，他的生命似乎只有作畫，聽說他可以十二小時專心作畫，連餐點都不必吃，那種堅持讓人感到欽佩又敬畏。
「啊姐，馬德特萊殷是怎樣的人？」
「聽說他是一個傳奇人物，帶領米卡爾邁向光明，他替國家打下了許多勝戰，他是全大陸公認的超齡的將軍。可惜他英年早逝，二十八歲就結束了風光的一生。」
「我比他年輕，我二十八歲前絕對會比他更風光。」
「少臭美了，世界可沒你想像的那麼簡單。」
「唉，不好玩。難道我真的只能當一個小小的護衛嗎……」
萊菈是比較正經的人，思想也較為成熟，看著出來她智慧不凡。末札斯的話，我有隱約感覺到他在故意裝傻，他總是想盡辦法讓萊菈向他說教，可能是他喜歡當孩子撒嬌吧。那古怪的個性依舊讓我不知不解。
「大哥呀，你要替我們打幾分呢？你在旁邊看了這麼久應該有想法吧。」
不出我所料，末札斯是個可怕的人。他會向我問這問題分明就是在做戲。
「你們滿分。」
「哈哈，聽到沒啊姐，他說我滿分！」
末札斯得意的在萊菈面前比鬼臉。
「笑話，他說的是我們滿分，不是你滿分。」
萊菈波末札斯冷水以後，他心情更加爽快，他們之間就是如此，越是否定的語句，越藏有濃厚的信賴與情感。
＊
我們乘坐馬車到了米卡爾境內，周圍都是國教的軍隊，破碎的屋瓦意味爭戰還未結束。我們在軍隊的營區飲食，等下會有一師的兵力保護我前往被佔領的米卡爾王宮。米卡爾的貴族跟大臣全部都被軟禁在此，由十國聯合的軍力聯合看守。
謠傳希法尼昊政權手下有一比龐大的財產，他們使用了這筆財富的一部分發起戰火。自從希法尼昊政權下崗後，這筆財產消失於無形。國聯軍隊在在尋找這筆消失的財產，希望能解開謎題，讓這筆財產不落入惡人之手，製造混亂。他們話說得好聽，我相信他們找到這筆財產後真相是另外一回事了。米卡爾官員之所以能夠活到現在，單純是因為這筆財產的關係。
「啊，看那裡，那衣服怎麼沒看過？」
末札斯驚奇的看著營區傳頌神語的祭司。
這裡除了我以外，還有其他十多名祭司，他們正在向投靠國教的米卡爾國軍洗腦，這種宗教說服活動我已經司空見慣。
「原來是祭司啊，他們在傳教。」
我明白末札斯的驚奇來自哪裡，或許他沒來過戰區戰看過戲。
「不是，那些女性祭司換衣服了，還挺好看的。真想過去欺負幾個人。」
「沒禮貌，請尊重女性。」
萊菈拍了末札斯頭殼一下，她皺眉的樣子還挺有趣的，比平時正經不已的模樣好看多了。
我不曉得國教何時通過專案改變祭司衣物，但我承認女性祭司換了衣服後有比較賞心悅目。但這也意味著男女祭司的權抦有了改變，男性祭司始終會比較高貴，感覺還挺諷刺的。
「護希兒，你怎麼在這？」
克洛兒站在我背後，她也換了國教指定的衣服。她穿這件衣服讓我看的很不習慣，差點認不出來是同個人，形象差異實在太大。
「克洛兒，原來妳在這邊。」
我想起來了一件事情，今天我在聖堂還沒看過任何一個女性祭司，目前只有看過男性祭司在聖堂服務。目前在戰區所見到的祭司都是女性，難道這是兩性差別待遇的分野？看來男女改成了內務跟外勤，比較辛苦的工作都在女性在擔任。
「護希兒，他們是誰？你怎麼來到這邊，我記得男人不用到這。」
「我在執行任務，要去米卡爾王殿轉送信函。妳們呢，怎麼都換衣服了。」
「國教的祭司太多了，前天教宗發布新法條，女人再此不能待在第一聖殿了，我們被分配到了第二聖壂、第三聖殿執勤，而且要輪流到境外傳頌神思。」
聖殿是教皇居住的聖地，那裡聚集了最優秀的精銳，還有教宗。我所在的區域是第一聖殿，主教跟跟較優秀的祭司都在裡做事，第二聖壂、第三聖殿規模雖然也很壯觀，但是那邊的祭司跟執教只能奉命行事，他們權力明顯低於第一聖殿的人們。執教權力低於主教，高於祭司，他們同等第二聖壂、第三聖殿主教，但他們卻沒有干涉政權的能力。主教跟執教的一階之差居然會有這樣的天差地別，還挺無奈的。
「知道了。克洛兒，妳現在第二聖壂嗎？」
「好久沒聽到這種差別用語了。我在第三聖壂，那裡的執教是個男人，聽說第二聖壂執教是女人，不曉得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第二執教是教宗的親姐。」
我跟克洛兒聊的正開，萊菈忽然切入了我們的話題。洛兒聊愣了一會，若有所思的看著萊菈。
「我想起來了，妳是萊菈。我們好像一年沒見了。」
「妳很適合穿這衣服，克洛兒。」
「妳這樣奉承我，我很高興。不曉得是因為衣服才加分，還是因為我本身的關係。」
「還用說，當然都有。我要跟你講件事情，第三執教不是什麼好人，他是個瘋狂的變態。記著，千萬別靠近那虛偽的人。」
末札斯認真地看著她們說話，想沒到這話題能夠吸引到他的注意。老實說，不想吸引到他的注意實在很困難，畢竟男性很難不去注意這個話題。
「放心，我不打算接近他。」
克洛兒雙手各提著一本經書，她將這兩本書放入書櫃後就盯著我看，那對雙眼似乎有著濃厚執念，顯得有些可怕。
「護希兒，不好意思打擾你了。可以告訴我要轉送什麼信函嗎？」
「我要轉交馬德特萊殷的親筆遺書，等下要去找他的親屬。」
克洛兒臉色有些難看，就差在她個性不太適合這表情。
「怎麼了，難道有什麼變故？」
「對，有變故。馬德特萊殷父親得知兒子死亡後在一星期前自殺了……她的妹妹也因為被軍隊輪姦而精神崩潰……」
大家當場傻眼，只有末札斯留著冷汗吹口哨一邊擊掌。
「他們是誰？我真想過去把他們窄了，有名單嗎？有沒有嚴懲紀錄？」
「聽說他們沒有被上級懲罰。」
我們不知所挫地傻眼，沒有一個人神情是好看的，特別是克洛兒自己。
那天我們無功而返，克洛兒也跟著我們上了馬車。她的晚上沒有排程，來到第三聖殿後，牠似乎多出了更多空閒，不曉得她未來有什麼打算。
我緊握著馬德特萊殷親手托付的信函為世道感到悲憤。這任務劃下了句點，但是這個結果無法撫慰英雄的在天之靈。朋友，我對不起你，也許我早個一天來到這裡就能改變結局，可惜我沒有。
「護希兒，莉兒過的怎樣？」
「托妳的福，她過的很好。」
「有什麼需要可以找我。」
「我會的。」
克洛兒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回國的過程她一直坐在我旁邊，不知何時她才睡著靠著我肩膀。我凝視著漫天星辰，似乎看到了馬德特萊殷在向我微笑──
我的朋友，你過得好嗎？我過得很好。
＊
薩特兒主動與我約見，我們就像以前共識那樣，一起眺望遠方天空的盡頭，試圖發現盡頭的繁星。
「依菲爾德真得很與眾不同。」
「是的，她與眾不同。」
納多與艾兒在我們旁邊遊玩，專注於遊戲。他們都是孩子，也有相同的語言，我聽著他們說米卡爾語，在他們喜悅的聲音中，我複雜的思緒得到了短暫的平靜。
薩特兒看著兩個孩子，困惑浮現在他的臉孔。
「明明看起來是很脆弱的人，不堪一擊，卻異常的強韌。」
「真的，只是我不清楚為何她是這種人。」
「雖然我自認槍術不錯，我卻不認為我能戰勝依菲爾德。」
「我也不認為我能戰勝她的銀雀。」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她不需要依靠銀雀，也能戰勝我。」
「我沒跟依菲爾德打過，所以不清楚。不過我很確定，我不敢跟她打……」
「你可真誠實。」
「成為不誠實的祭司很容易被人看破，受上級處分。若要說謊，必須使用一些掩藏情緒的技巧。」
「我能理解你的感覺，想在國教生存只能讓自己成為一個虛假的人。」
某方面來說，薩特兒也是為了自己的妻子才提早離開國教。他很清楚，當一個身居國教的人有了更多的責任後，只有離開國教才不會把身旁的人拉入危險。
「前幾天，有隻野生老鷹闖進了舊教會，正當我在想該怎麼保護艾兒時。依菲爾德毫無猶豫地出劍了，她只花了一點時間就趕跑了老鷹。」
「老鷹……這很危險。那天我有事在外面，謝謝你們了。」
「不客氣。話說，你有沒有察覺到依菲爾德的眼神改變了？」
「我發現她看艾兒的眼神帶有母性。她看你的眼神，也有點像在對待朋友。」
「是的。你應該看不出來依菲爾德看你的眼神改變最大吧？畢竟你與她相處習慣了。」
「嗯──是什麼地方改變了？」
「我曾跟納多提到這點，他解釋得很傳神。」
「納多說了些什麼？」
「依菲爾德就像母親，你的母親。」
瞬間的驚覺，我啞口無言。薩特兒的目光深沉，似乎相當困惑，探索了許久卻得不到答案。
「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什麼意思，我只是覺得依菲爾德是個不單純的人。她究竟是什麼人？」
「我不是很了解她的過去，她沒告訴過我她的事情。我只知道她過去追隨我的父親，在父親身旁保護她。」
「是這樣嗎？真是神祕的一個人。納多曾厚臉皮問起她的事情，但是她迴避了這個問題，沒有給納多答案。」
「我真的不理解依菲爾德，她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我早就習慣了，所以對她幾乎不聞不問。」
「依菲爾德很可靠，她沒有任何顧慮。」
「我們都有綑綁，但是依菲爾德沒有，她大多時間都隻身一人。」
「因為詛咒嗎？」
「是的。」
「也許詛咒不是巧合。」
「不是巧合？」
「或許──銀雀根本不存在詛咒。」
「什麼？」
「你想過這可能性嗎？」
「沒有。」
「我開玩笑的！好了，我該回家找老婆吃飯了。」
「嗯，慢走。」
薩特兒逐漸遠去的身影，訴說了一個全新的可能性，一個我沒有想過的可能性。詛咒若不存在，那麼依菲爾德究竟是誰？她根本不曾被詛咒過嗎？或是，被詛咒的人不是她，而是我們。
納多像撒嬌一樣跟在薩特兒背後，一邊跟艾兒揮別，一邊向薩特兒炫耀不成熟的劍技。我不曉得，這樣的日子究竟能維持多久。
「護希兒！納多下次什麼時候會來？」
現在艾兒眼中只有她的新朋友，忽然覺得內心有一點點寂寞。
也許，看著長大的孩子將心房奉獻給另一伴就是這種感覺吧？
「很快就會來的。」
「真的嗎？」
「真的。」
「那護希兒陪我玩！薩特兒好忙，依菲爾德不理我！」
艾兒很誠實，但她的誠實讓我有點擔憂。
「好，走吧。先去學些單字。」
「學好後會陪我玩嗎？」
「當然會。」
原本疑惑的艾兒，忽然將雙腿移往書房的方向，並以輕快的腳步奔跑。總有一天，她也以同樣的方式奔往這美麗的未來。
＊
重回了希望回歸的所在，在父親的陵墓之前，我感到驕傲，也感到傷感。依菲爾德站在我的左側，她充滿精神的目光就像站在我們背後的薩特兒一樣。他們都支持我去救助更多的人，不論是現在的莉兒，還是往後的日子。
「兩年之前，曾有一名少年在我面前走了──」
「你很悲傷。」
「我想帶走他，卻不能。」
「是的，你只能帶走他的生命，在別人的面前。」
揮下去的短劍，讓我見證了同為祭司的權能。那少年的罪僅因留有罪惡的血統，所以就被剝奪繼續活下去的價值。我同為祭司，能做的就是見證他的離去，直到血紅流乾。
「妳所能做到的事情，我做不到。」
「我與你是不同的。」
「我能為你做的不多，這是我僅能做的。」
國教會保障祭司的生活與生存，雖薪俸並非最豐沃的一群，卻也足夠生存在這片迂腐的爛地。我多餘的薪俸，能夠讓她度過更多艱苦的困境，讓她用手中的銀雀帶領米卡爾災民飛出重圍。
一袋羊皮，轉交到了她的掌中。她那雙閃亮的眼神，看破世俗的悲劇與變遷，她所信奉的神，就是掌中的銀雀。
「謝謝，這足夠了。」
「不客氣。」
「我能替你做的不多。」
「沒有人被規定要為誰做什麼。」
「那你又何必這麼善待我？」
「妳有更具體的行動。」
「你似乎很看得起我。」
「妳認為妳的高度在哪邊，就在哪邊。」
「當然。那你呢？」
「我的高度在哪，我無法決定，只能由別人決定。」
裝上面具的依菲爾德離開了我們，踏上渺茫無盡的水平盡頭。薩特兒與我目視著她，心有所感。
「你的朋友很廣，不論是自家人還是外國人。」
「你也是。」
「因為我現在是商人。」
「嗯。」
「主教請我代為轉答，該是你捨棄短劍的時候了。」
「謝謝。」
「你以後你會需要一把劍，這是你的。」
薩特兒將背後用厚布包覆的長劍轉送到我的雙手。這把劍曾經是我的過去，也是我父親的過去。從今以後，卸下責任之後，我不再代表神子，而是失去方向的旅人。
三日後，我換了一件新的制服，那天我沒有見到克洛兒，被淨血跡的短劍似乎還嗅的到幾分腥味。
走在聖堂的路上，旁邊有很多同事在向我打招呼，也有很多人無視我的存在離開聖堂。主教依舊在定點教導我們知識，傳授我們神思。我看著高堂的石像傾聽聖歌，開始忘了自己的名字。
我向主教申請了幾天時間離席，因為我要去達成馬德特萊殷最後的托付。主教准了，但是他很在意我的安全。我試著讓他安心，努力了好久才達成協議。我身邊跟隨著一個人，她是所屬主教追隨者，主教命她隨身保護我的安全。她很少說話，年歲與我相差不遠，還會使用上等魔法，看著她免不了幾分敬畏之心。
「萊菈，主教是怎樣的人。」
「他充滿了光輝，比任何人都來的光耀跟迷人。」
意味不明的回答，我懷疑萊菈對主教情有獨鍾。我左側面跟隨著一位少年，高身不怎麼壯觀，了不起一百六十五公分，矮了我十公分。
我對他的聽聞不多，主教只跟我說他是可怕的天才，幾乎什麼魔法他都會使用，不過他思想不怎麼成熟，需要人去教導他。
「末札斯，你好。」
我試著跟這名少年互動，心神不專的他似乎沒聽清楚我說什麼。
「啊，不曉得米卡爾國內有沒有好吃的食物。」
末札斯看著天花板妄想，嘴唇留下了幾滴口水。我很無奈，因為他看起來不像主教說的那樣可靠，或許是他在裝傻，不然就是深藏不露……
末札斯跟萊菈都不是祭司，他們是神的追隨者，是保護我們主教的精靈使。他們兩人的個性很突出，萊菈對神的執著異常驚人，弄得我言行謹慎不已，深怕說錯話；末札斯則是糊裡糊塗，明知故問，對什麼事情都不在意。
「嘿，護希兒，聽說你親自判刑馬德特萊殷。那是真的嗎？」
末札斯口氣故意，我不明白他問這件事情的意圖在哪。
「是真的。」
「這樣啊，難怪當天那人跟你長的好像。我就覺得奇怪，明明在哪看過你！」
也許末札斯只對吃的東西有興趣，其餘的事物對他來說卻沒意義。世界上真的有這種人，我曾看過一個街頭醫術家畫圖，他的生命似乎只有作畫，聽說他可以十二小時專心作畫，連餐點都不必吃，那種堅持讓人感到欽佩又敬畏。
「啊姐，馬德特萊殷是怎樣的人？」
「聽說他是一個傳奇人物，帶領米卡爾邁向光明，他替國家打下了許多勝戰，他是全大陸公認的超齡的將軍。可惜他英年早逝，二十八歲就結束了風光的一生。」
「我比他年輕，我二十八歲前絕對會比他更風光。」
「少臭美了，世界可沒你想像的那麼簡單。」
「唉，不好玩。難道我真的只能當一個小小的護衛嗎……」
萊菈是比較正經的人，思想也較為成熟，看著出來她智慧不凡。末札斯的話，我有隱約感覺到他在故意裝傻，他總是想盡辦法讓萊菈向他說教，可能是他喜歡當孩子撒嬌吧。那古怪的個性依舊讓我不知不解。
「大哥呀，你要替我們打幾分呢？你在旁邊看了這麼久應該有想法吧。」
不出我所料，末札斯是個可怕的人。他會向我問這問題分明就是在做戲。
「你們滿分。」
「哈哈，聽到沒啊姐，他說我滿分！」
末札斯得意的在萊菈面前比鬼臉。
「笑話，他說的是我們滿分，不是你滿分。」
萊菈波末札斯冷水以後，他心情更加爽快，他們之間就是如此，越是否定的語句，越藏有濃厚的信賴與情感。
＊
我們乘坐馬車到了米卡爾境內，周圍都是國教的軍隊，破碎的屋瓦意味爭戰還未結束。我們在軍隊的營區飲食，等下會有一師的兵力保護我前往被佔領的米卡爾王宮。米卡爾的貴族跟大臣全部都被軟禁在此，由十國聯合的軍力聯合看守。
謠傳希法尼昊政權手下有一比龐大的財產，他們使用了這筆財富的一部分發起戰火。自從希法尼昊政權下崗後，這筆財產消失於無形。國聯軍隊在在尋找這筆消失的財產，希望能解開謎題，讓這筆財產不落入惡人之手，製造混亂。他們話說得好聽，我相信他們找到這筆財產後真相是另外一回事了。米卡爾官員之所以能夠活到現在，單純是因為這筆財產的關係。
「啊，看那裡，那衣服怎麼沒看過？」
末札斯驚奇的看著營區傳頌神語的祭司。
這裡除了我以外，還有其他十多名祭司，他們正在向投靠國教的米卡爾國軍洗腦，這種宗教說服活動我已經司空見慣。
「原來是祭司啊，他們在傳教。」
我明白末札斯的驚奇來自哪裡，或許他沒來過戰區戰看過戲。
「不是，那些女性祭司換衣服了，還挺好看的。真想過去欺負幾個人。」
「沒禮貌，請尊重女性。」
萊菈拍了末札斯頭殼一下，她皺眉的樣子還挺有趣的，比平時正經不已的模樣好看多了。
我不曉得國教何時通過專案改變祭司衣物，但我承認女性祭司換了衣服後有比較賞心悅目。但這也意味著男女祭司的權抦有了改變，男性祭司始終會比較高貴，感覺還挺諷刺的。
「護希兒，你怎麼在這？」
克洛兒站在我背後，她也換了國教指定的衣服。她穿這件衣服讓我看的很不習慣，差點認不出來是同個人，形象差異實在太大。
「克洛兒，原來妳在這邊。」
我想起來了一件事情，今天我在聖堂還沒看過任何一個女性祭司，目前只有看過男性祭司在聖堂服務。目前在戰區所見到的祭司都是女性，難道這是兩性差別待遇的分野？看來男女改成了內務跟外勤，比較辛苦的工作都在女性在擔任。
「護希兒，他們是誰？你怎麼來到這邊，我記得男人不用到這。」
「我在執行任務，要去米卡爾王殿轉送信函。妳們呢，怎麼都換衣服了。」
「國教的祭司太多了，前天教宗發布新法條，女人再此不能待在第一聖殿了，我們被分配到了第二聖壂、第三聖殿執勤，而且要輪流到境外傳頌神思。」
聖殿是教皇居住的聖地，那裡聚集了最優秀的精銳，還有教宗。我所在的區域是第一聖殿，主教跟跟較優秀的祭司都在裡做事，第二聖壂、第三聖殿規模雖然也很壯觀，但是那邊的祭司跟執教只能奉命行事，他們權力明顯低於第一聖殿的人們。執教權力低於主教，高於祭司，他們同等第二聖壂、第三聖殿主教，但他們卻沒有干涉政權的能力。主教跟執教的一階之差居然會有這樣的天差地別，還挺無奈的。
「知道了。克洛兒，妳現在第二聖壂嗎？」
「好久沒聽到這種差別用語了。我在第三聖壂，那裡的執教是個男人，聽說第二聖壂執教是女人，不曉得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第二執教是教宗的親姐。」
我跟克洛兒聊的正開，萊菈忽然切入了我們的話題。洛兒聊愣了一會，若有所思的看著萊菈。
「我想起來了，妳是萊菈。我們好像一年沒見了。」
「妳很適合穿這衣服，克洛兒。」
「妳這樣奉承我，我很高興。不曉得是因為衣服才加分，還是因為我本身的關係。」
「還用說，當然都有。我要跟你講件事情，第三執教不是什麼好人，他是個瘋狂的變態。記著，千萬別靠近那虛偽的人。」
末札斯認真地看著她們說話，想沒到這話題能夠吸引到他的注意。老實說，不想吸引到他的注意實在很困難，畢竟男性很難不去注意這個話題。
「放心，我不打算接近他。」
克洛兒雙手各提著一本經書，她將這兩本書放入書櫃後就盯著我看，那對雙眼似乎有著濃厚執念，顯得有些可怕。
「護希兒，不好意思打擾你了。可以告訴我要轉送什麼信函嗎？」
「我要轉交馬德特萊殷的親筆遺書，等下要去找他的親屬。」
克洛兒臉色有些難看，就差在她個性不太適合這表情。
「怎麼了，難道有什麼變故？」
「對，有變故。馬德特萊殷父親得知兒子死亡後在一星期前自殺了……她的妹妹也因為被軍隊輪姦而精神崩潰……」
大家當場傻眼，只有末札斯留著冷汗吹口哨一邊擊掌。
「他們是誰？我真想過去把他們窄了，有名單嗎？有沒有嚴懲紀錄？」
「聽說他們沒有被上級懲罰。」
我們不知所挫地傻眼，沒有一個人神情是好看的，特別是克洛兒自己。
那天我們無功而返，克洛兒也跟著我們上了馬車。她的晚上沒有排程，來到第三聖殿後，牠似乎多出了更多空閒，不曉得她未來有什麼打算。
我緊握著馬德特萊殷親手托付的信函為世道感到悲憤。這任務劃下了句點，但是這個結果無法撫慰英雄的在天之靈。朋友，我對不起你，也許我早個一天來到這裡就能改變結局，可惜我沒有。
「護希兒，莉兒過的怎樣？」
「托妳的福，她過的很好。」
「有什麼需要可以找我。」
「我會的。」
克洛兒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回國的過程她一直坐在我旁邊，不知何時她才睡著靠著我肩膀。我凝視著漫天星辰，似乎看到了馬德特萊殷在向我微笑──
我的朋友，你過得好嗎？我過得很好。
＊
薩特兒主動與我約見，我們就像以前共識那樣，一起眺望遠方天空的盡頭，試圖發現盡頭的繁星。
「依菲爾德真得很與眾不同。」
「是的，她與眾不同。」
納多與艾兒在我們旁邊遊玩，專注於遊戲。他們都是孩子，也有相同的語言，我聽著他們說米卡爾語，在他們喜悅的聲音中，我複雜的思緒得到了短暫的平靜。
薩特兒看著兩個孩子，困惑浮現在他的臉孔。
「明明看起來是很脆弱的人，不堪一擊，卻異常的強韌。」
「真的，只是我不清楚為何她是這種人。」
「雖然我自認槍術不錯，我卻不認為我能戰勝依菲爾德。」
「我也不認為我能戰勝她的銀雀。」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她不需要依靠銀雀，也能戰勝我。」
「我沒跟依菲爾德打過，所以不清楚。不過我很確定，我不敢跟她打……」
「你可真誠實。」
「成為不誠實的祭司很容易被人看破，受上級處分。若要說謊，必須使用一些掩藏情緒的技巧。」
「我能理解你的感覺，想在國教生存只能讓自己成為一個虛假的人。」
某方面來說，薩特兒也是為了自己的妻子才提早離開國教。他很清楚，當一個身居國教的人有了更多的責任後，只有離開國教才不會把身旁的人拉入危險。
「前幾天，有隻野生老鷹闖進了舊教會，正當我在想該怎麼保護艾兒時。依菲爾德毫無猶豫地出劍了，她只花了一點時間就趕跑了老鷹。」
「老鷹……這很危險。那天我有事在外面，謝謝你們了。」
「不客氣。話說，你有沒有察覺到依菲爾德的眼神改變了？」
「我發現她看艾兒的眼神帶有母性。她看你的眼神，也有點像在對待朋友。」
「是的。你應該看不出來依菲爾德看你的眼神改變最大吧？畢竟你與她相處習慣了。」
「嗯──是什麼地方改變了？」
「我曾跟納多提到這點，他解釋得很傳神。」
「納多說了些什麼？」
「依菲爾德就像母親，你的母親。」
瞬間的驚覺，我啞口無言。薩特兒的目光深沉，似乎相當困惑，探索了許久卻得不到答案。
「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什麼意思，我只是覺得依菲爾德是個不單純的人。她究竟是什麼人？」
「我不是很了解她的過去，她沒告訴過我她的事情。我只知道她過去追隨我的父親，在父親身旁保護她。」
「是這樣嗎？真是神祕的一個人。納多曾厚臉皮問起她的事情，但是她迴避了這個問題，沒有給納多答案。」
「我真的不理解依菲爾德，她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我早就習慣了，所以對她幾乎不聞不問。」
「依菲爾德很可靠，她沒有任何顧慮。」
「我們都有綑綁，但是依菲爾德沒有，她大多時間都隻身一人。」
「因為詛咒嗎？」
「是的。」
「也許詛咒不是巧合。」
「不是巧合？」
「或許──銀雀根本不存在詛咒。」
「什麼？」
「你想過這可能性嗎？」
「沒有。」
「我開玩笑的！好了，我該回家找老婆吃飯了。」
「嗯，慢走。」
薩特兒逐漸遠去的身影，訴說了一個全新的可能性，一個我沒有想過的可能性。詛咒若不存在，那麼依菲爾德究竟是誰？她根本不曾被詛咒過嗎？或是，被詛咒的人不是她，而是我們。
納多像撒嬌一樣跟在薩特兒背後，一邊跟艾兒揮別，一邊向薩特兒炫耀不成熟的劍技。我不曉得，這樣的日子究竟能維持多久。
「護希兒！納多下次什麼時候會來？」
現在艾兒眼中只有她的新朋友，忽然覺得內心有一點點寂寞。
也許，看著長大的孩子將心房奉獻給另一伴就是這種感覺吧？
「很快就會來的。」
「真的嗎？」
「真的。」
「那護希兒陪我玩！薩特兒好忙，依菲爾德不理我！」
艾兒很誠實，但她的誠實讓我有點擔憂。
「好，走吧。先去學些單字。」
「學好後會陪我玩嗎？」
「當然會。」
原本疑惑的艾兒，忽然將雙腿移往書房的方向，並以輕快的腳步奔跑。總有一天，她也以同樣的方式奔往這美麗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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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了希望回歸的所在，在父親的陵墓之前，我感到驕傲，也感到傷感。依菲爾德站在我的左側，她充滿精神的目光就像站在我們背後的薩特兒一樣。他們都支持我去救助更多的人，不論是現在的莉兒，還是往後的日子。
「兩年之前，曾有一名少年在我面前走了──」
「你很悲傷。」
「我想帶走他，卻不能。」
「是的，你只能帶走他的生命，在別人的面前。」
揮下去的短劍，讓我見證了同為祭司的權能。那少年的罪僅因留有罪惡的血統，所以就被剝奪繼續活下去的價值。我同為祭司，能做的就是見證他的離去，直到血紅流乾。
「妳所能做到的事情，我做不到。」
「我與你是不同的。」
「我能為你做的不多，這是我僅能做的。」
國教會保障祭司的生活與生存，雖薪俸並非最豐沃的一群，卻也足夠生存在這片迂腐的爛地。我多餘的薪俸，能夠讓她度過更多艱苦的困境，讓她用手中的銀雀帶領米卡爾災民飛出重圍。
一袋羊皮，轉交到了她的掌中。她那雙閃亮的眼神，看破世俗的悲劇與變遷，她所信奉的神，就是掌中的銀雀。
「謝謝，這足夠了。」
「不客氣。」
「我能替你做的不多。」
「沒有人被規定要為誰做什麼。」
「那你又何必這麼善待我？」
「妳有更具體的行動。」
「你似乎很看得起我。」
「妳認為妳的高度在哪邊，就在哪邊。」
「當然。那你呢？」
「我的高度在哪，我無法決定，只能由別人決定。」
裝上面具的依菲爾德離開了我們，踏上渺茫無盡的水平盡頭。薩特兒與我目視著她，心有所感。
「你的朋友很廣，不論是自家人還是外國人。」
「你也是。」
「因為我現在是商人。」
「嗯。」
「主教請我代為轉答，該是你捨棄短劍的時候了。」
「謝謝。」
「你以後你會需要一把劍，這是你的。」
薩特兒將背後用厚布包覆的長劍轉送到我的雙手。這把劍曾經是我的過去，也是我父親的過去。從今以後，卸下責任之後，我不再代表神子，而是失去方向的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