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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外國人來過台灣之後,發現台灣飲食文化之多元化,說不定還會誤認台灣的飲食文化,才是中國飲食文化之正統咧。

提起砂鍋魚頭,不免會讓我想起老芋仔彭鴻這個人。他是隨政府軍來台的學生軍,曾就讀於武漢大學商學系。由於看不慣戰亂中國人之顛沛流離,憤而投筆從戎加入當時的青年軍團。

剛剛進入軍團不久,國共內戰爆發,迫使他不得不隨著政府軍東奔西走,最後落腳於南台灣。他在部隊服役匆匆經過卅餘年,終於獲准退伍離開部隊。經過軍中先退朋友之引介,最後落腳於鄉下成為我家的鄰居。

他在軍中因為接觸來自各地之青年,學得一手好料理手法,在鄉下建立起不錯的口碑。他對魚頭料理非常在行,不管是砂鍋、清燉、醋溜或者糖醋、樣樣好吃樣樣令人垂涎不已。

至於在魚頭取材上,不論是草魚頭、鰱魚頭、烏溜頭,甚至吳郭魚頭、他都能料理的湯鮮味美,讓人百吃不厭。諸多魚頭料理之終,砂鍋魚頭是他的拿手絕活,平常從不輕易展露其手藝。不過遇到談得來的知心好友,時間再少他都會下廚露上一手。

他常用他那口半調子的閩南語對人說:「願頭三分補」。義即喜歡吃魚頭,至少也有三分補氣的意思。這日他從菜市場回來,恰好軍中老袍澤前來探望,午餐他就以拿手的砂鍋魚頭請客。我因常在他家走動,自然就成為他的幫廚小工。

彭鴻差遣我去黃石市場,買回一顆碩大無比的生鮮鰱魚頭。魚頭攤販已代為處理乾淨,所以,回到家後他就以自調的醬汁,將買回的兩大片鰱魚頭浸醃使其入味。大約四十分鐘之後取出,沾上蕃薯粉放入熱鍋中油炸。

約模經過三、七分鐘之翻炸,兩面皆已炸成金黃之時出鍋。接著,利用原鍋將蒜頭爆香,然後再下辣椒與蒜苗放入豆瓣醬一起翻炒。放入高湯與佐料香菇、碰皮(炸豬皮)、海參、筍片和炸好之魚頭同煮。

沸滾之後湯香四溢,聞之令人垂涎三尺。最後再放入豆腐、粉皮、並調好味道即可上桌。五人圍坐一張矮腳圓桌,一瓶陳紹加上半瓶高梁,人人斟上一杯高舉互乾。我是小孩不喝酒,只有悶著頭猛撈鍋料。

酒酣耳熱閒話聊開,一個個想當年聊個沒完沒了。尤其那個少校隊長。他在軍中自底層幹起,他的抗日剿匪事蹟一籮筐,一開口便是說得挺像捕風捉影,他還要彭鴻幫他作證咧。餐桌上,大夥敬酒你來我往,酒拳吆喝熱鬧非凡。一大鍋的魚頭料理,就在熱鬧氣氛下吃得鍋底見光涓滴不剩。

此時還有人鬼叫不飽,彭鴻立即拿出麵條和雞蛋,隨鍋煮出湯麵供應續攤。夕陽西下餘暉猶在,映照大夥個個酒臉通紅。來客扶醉道別離去,酒醉飯飽之餘,踏著醉歩ㄔ亍蛇行,歪歪扭扭的走向車站。

我與彭鴻送走他們之後,收拾殘局帶著飽腹走回家裏,當天晚飯已經吃不下去了。母親自外譨回家,見我滿嘴飽嗝感到奇怪,漁是我便將彭鴻作沙鍋魚頭,款待其袍澤之事和盤托出。

母親與我都是饕客,尤其母親更喜歡吃別人作的拿手菜。我口中講述完彭鴻的魚頭料理之後,母親也希望能夠親嚐以正時我說不假。我薑母親想法傳達出去,漁是彭洪決定國慶日那天一顯工夫。

國慶日這天的天氣一如往常般的晴朗,家家戶戶高掛國旗,旗海飄飄喜氣洋洋。一大早我自告奮勇前來彭鴻家當個小助手,他踩著三輪車載我去黃石市場採買食材。由於鰱魚頭買不到,兩人在市場逛一圈毫無收獲。

  二人失望的走出市場,就在市場大門轉角的空地上,有人以大幅塑膠布攤地當作水池,內裡有大票肥滿壯碩的土虱魚,擁擠在一起竄滑游動。彭鴻一見滿臉笑顏,嘴裡還說「沒有砂鍋魚頭吃,我們就來個藥燉土虱吧!」

只要有得吃,吃啥我都沒意見。但見朋洪蹲下身子選魚,他左挑右選一番,相中一條腹肚凸出的母魚。他向賣魚老闆說:「那條就可以啦!」買土虱不是秤斤兩,不論大小每條一百。為讓大夥吃個夠,彭鴻再選一條湊在一起,

賣魚老闆手抓一支方型木棍,用力敲在土虱頭部。耳際聽到啪啪兩聲,兩條碩大的土虱一命歸西矣。他熟練的挖鰓去肚,裝入透明的塑膠袋內交給彭鴻。彭鴻在交我手,沉甸甸的差點掉落地面。

離開魚攤,二人走向媽祖廟方向,進入一家古色斑駁的中藥行。彭鴻對櫃台上的老醫師說:「我要一包藥燉土虱的藥引子......。」老醫師連吭都沒吭,一轉身從藥櫥內拿出一包鼓鼓的白色小布袋,收錢交貨,銀貨兩訖之後離開藥店。

回到家裡已近午餐時間,彭鴻快速動作將土虱剁塊,連帶將那小白包藥殘放入深底砂鍋內,加入八分滿之清水。此時我已將爐火生好,火苗紅藍恰到好處。於事彭鴻將砂鍋往爐上一擺,他就自顧去拉他的二胡了。

我小心翼翼的照顧爐火,藥燉土虱在鍋內滾開,一股熟悉的中藥香味四處飄散。母親與鄰居聞香而來,約模在十二點半左右,香噴噴的藥燉土虱已被大家撈剩湯底。幸好彭鴻兩顆魚頭留給我,所以,這次藥燉土虱我吃得最滿意啦。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