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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蟹吃蟹我最喜歡,不管如何吃法我都來者不拒。那年在銅鑼國校寄讀之時,每次要求大表哥給我一隻螃蟹過過癮,他總是對我說:「想吃螃蟹自己去抓呀!」大表哥雖是口頭如此說法,他還是會挑隻公蟹給我。

當時年紀小青紅不辨,心中還以為大表哥疼我,專挑大隻螃蟹給我。待至稍懂蟹事之後,我才知道母蟹有黃公蟹有膏之道理,大表哥的惡作劇便露餡了。從此開始,我便經長的投入母蟹之爭的遊戲中啦。

黃昏最是放置蟹籠的好辰光,大表哥與小表弟兩人抬著蟹籠往河壩走去。新鮮竹篾片編織而成之蟹籠,在夕陽餘熱之蒸發下,飄出陣陣的竹香味。大夥走至溪畔將蟹籠放在岸上,之後兩人便走下溪床疉出一道「V」字型的蟹路。

蟹路堆疊完畢,將蟹籠口朝前安置在「V」字水道之尖端。然後找幾塊平坦大石塊,壓在蟹籠身上防水將它沖走。蟹籠內的誘餌是雞鴨腸子,或者是烤過的米糠糰子,螃蟹夜裡出來覓食,必會聞味追蹤而落入蟹籠。只要牠爬入籠內,它就永遠無法退出矣。

有些倒楣的螃蟹,覓食之時亂爬行,一不小心誤入水道,結果就被水道內強勁的水流,將它衝入水道尾放置的蟹籠內。蟹籠的編眼有小孩子的拳頭大,個體較小之螃蟹入籠可從編眼逃走,大個兒只好認命的留在龍內了。

翌日早起大夥去溪邊收回蟹籠,運氣好一籠十來隻大螃蟹稀鬆平常,運氣差些也有三、五隻入籠。籠內的螃蟹隻隻個頭碩大,抓在人手猶是張螯舞爪掙扎不已。螃蟹發狠掙扎的模樣兒,惹得收籠人哈哈大笑。

這些碩大螃蟹帶回家中,婦道人家們,大家都忙著洗缸刷甕準備作鹽酒蟹。她們挑出母蟹將鳌爪洗刷乾淨,然後放置一旁濾乾水份。待那煮好的鹽水晾涼,再將洗刷乾淨無水之母蟹,一隻隻的放入鹽汁之中再倒入米酒封存。

如果有人不怕酒氣,利用全酒鹽浸泡亦無不可。封甕後之鹽酒蟹,放在陰暗處三數天,就可以啟甕取蟹食用。如果想要酒蟹入味,多泡兩天足矣。

鹽酒蟹清蒸或生吃都可以,生吃原汁原味肉質甜香鹹鮮,蒸熟滋味較遜但還算是可口。家中多數人採取生吃,我則因為不習慣而採熟食。大表哥喜歡誇張,每每吃泡蟹花樣特多。

從他口中形容生蟹,清甜甘香越嚼越香。我則學樣稱讚熟蟹,鮮甜好吃,吃過還想再吃。每次吃泡蟹他們都笑我「台北憨」,只要有蟹可吃,將我叫做是啥我都不在乎了。

泡蟹之外的螃蟹,家中習慣與甘蔗皮或空心菜同煮。據說這樣可以消毒又可增鮮保持肉質彈牙,事實如何並無明確之答案。家中吃蟹忙壞小姑阿姨,她們忙著剝蒜去薑皮剁九層塔作沾醬。

螃蟹性冷底,薑蒜可去寒九層塔可以添香,山村家家戶戶都是如此沾吃,沿傳至今幾乎都未改變。故居坐落於山村偏僻之處,平時人跡罕至,故爾至今仍保持著大自然的形貌。

溪中魚蝦螃蟹豐饒,每至秋冬置放蟹籠之往事,至今依然時刻想起。晨起收籠歡呼景象,如今依然深刻於腦海。昔時每逢週休都會回家一趟,如今退休時間充裕反而懶於走動,種種快樂往事,只有面對日記去回想罷了。

今年的重陽節過得十分暢快,政府發給重陽敬老禮金之外,三、五好友相約去漁港吃螃蟹。這種被稱作「無腸公子」的螃蟹族群,不論是河蟹、海蟹、入秋正是肥碩好吃之時節。若得機會持螯賞菊,此乃人生一大快哉。

古人之擊節進觞我不仿效,但是掰蟹吮蟹我絕不落人後。秋色漸濃蟹味肥美,我喜歡吃的正是台灣土生土長的絨螯毛蟹。牠與大閘蟹幾近相似,但其肉質比大閘蟹來得紮實。

邇來偌多的饕客都被大閘蟹迷,結果忽略了台灣土產蟹之美味。有人說蟹黃蟹膏多膽固醇,可是蟹肉卻無膽固醇,而且還富含DHA,它可是人體腦力激素的供應源哦。吃螃蟹無妨,不過需要節制適可而止。此外,蟹肉富含蛋白質與維他命A,以及鐵磷鈣等元素,故爾對紳士淑女之玉體無礙。

至於那些怕肥的愛美饕客們,更可以放心的吃它。吃蟹既可嚐鮮,又可助益於健康,何樂而不為之呢?這回重陽日之聚會九點集合,在識徒老馬引領下,我們來到一家山房小吃店。

小小的店面隱匿在深山,羊腸小徑蜿蜒直上,若非識徒者之引導,根本覺找不到它的位置。老馬兄多次光臨已是熟客,他帶我們六個老人,輾轉山路步行約四十餘分鐘,這才氣喘吁吁的到達此處。竹籬紅磚舊屋儉樸至極,但因一路蟲鳴鳥叫伴送著,並不覺得山路蘭行。

我們一行走入店內,窗明几淨令人耳目一新。竹椅木桌淳樸簡潔,大盆菊花怒放環牆腳放置。一股清幽菊香撲鼻而來,剛才的途程勞累頓時煙消雲散。庭院旁側有快菜園,茼蒿青翠畦畦茂盛。時蔬野菜共聚一處,竟然毫無扞格之感覺。這裡沒有喧鬧的招呼語言,大夥見面只需個頭禮貌算到了。

店家奉上一盅山茶,各據一椅便聊將起來了。此時廚房已傳出忙碌聲音,鍋鏟碰鍋叮噹響亮,菜蔬下鍋吱喳之聲不絕於耳。菜香飯香飄滿山屋,引人口水猛吞無法止饞。老闆順帶道歉,今天無毛蟹只以帝王蟹瓜代,眾說無妨無妨,老闆歉然而退。不一會耳畔傳來一聲「上菜!」眾目奇往廚房門口注視。

但見數味螃蟹料理連續上桌,菜目包括有「蟹肉鮮羹」、「蟹肉獅子頭」、「蟹黃水晶球」、「煎蟹盒」、「蒸蟹斗」等等、見之令人垂涎不已。除了螃蟹料理之外,一桌擺滿蒸煮炒炸、紅燒燜焗食物,花樣之多令人瞠目結舌。

一瓶陳紹一瓶陳高,瓶蓋一開各取所愛。三杯下肚話匣子鬆開,天南地北聊個沒完沒了。突然有人抓蟹掰食,大夥跟著有樣學樣,剎那之間,嘴嚼螃蟹之卡滋咖啦聲音充耳不歇。蟹詩蟹事紛紛出籠,現場一片活絡熱鬧得不可開交。

大夥吆喝嘻鬧,彷彿又回到年輕時代之豪放。喧鬧囂張,狂妄呼喝,划酒拳之呼喊聲遠傳室外。酒酣耳熱,逸趣橫生。這頓聚宴從中午吃到黃昏,有人已經醉意朦朧,有人依舊談笑風生,就像在自家屋宅內放肆,呼妻唤子之架式展露無遺。

待至老闆送上菊花熱茶,醉翁已經過半。就在歡樂聲中結束宴會,大夥無醉攙扶醉者下山。找回車輛分派送人,一片珍重道別聲中分道揚鑣,回到家中夕陽早已隱沒西山矣。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