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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同學林文正曾說過,綠竹筍是所有竹筍中之天驕。每年端午節至七月底之前,它的身價節節攀升。然因其生產量之遞減規律所限,筍農真正掌握其價錢好的時機者寥寥無幾。

綠竹筍的特徵是口感甜脆鮮嫩多汁,一口咬下去甜汁立即滿口洋溢。隨之而來的是甜味之渲開,如水梨般的口感讓牙齒舌頭忙碌起來。最原始的綠竹筍吃法只取原汁原味,不用任何調味料直接入嘴咀嚼,這樣便可嚐到其鮮甜脆嫩的滋味。

時下人則時興將其燙熟澆以美乃滋或千島醬,那可就破壞其筍味之愚蠢吃法。而此法能夠廣為流行,真讓人有著暴殄天物之感覺。與其以涼拌方式入嘴,不如用它與排骨同煮之滋味來得正點。

台灣的綠竹筍生產季節,大致可分兩個時期。端午節前後至七月底,農家習慣稱它為「大筍期」。在此期間之竹髓產量大,亦是竹筍品質最佳時段。

其次是「樹仔筍期」,時間約自八月至十月底。因為這段時間之竹筍係再生筍,故其甜脆度大不如前。大筍期之賣價不見得高,再生筍的賣價自然不用贅述啦。

大多數人吃筍以涼拌優先,事實饕家並不採這種吃法。她們喜歡吃現採之新筍,猛火快炒吃其鮮甜滋味。為何採用新筍呢?因為竹筍採下之後仍會繼續生長,時間過久筍肉容易纖維化,吃進嘴裏口感大受影響。況且竹筍出土時間過長,它的鮮甜口感隨著時間長短逐步的消失。

綠竹筍的產區附近,經常有民宿或餐廳出現,他們年年都會推出「竹筍全餐」招徠食客。可惜年年花樣不變,料理技巧又不夠純熟,許多食客吃過一次便無再吃之興趣。再者,他們的菜單咸少變化,這家那家內容幾乎雷同,不外乎竹筍雞湯或排骨湯、涼拌莎拉、竹筍三杯或清炒等等,份量足夠卻談不上精緻了。

最近,有一家台灣廚師經營的日系料理店,別出心裁的推出吃綠筍的新花樣來。他們推出的品目昰「綠筍剉冰」與「筍芒雙拼」。這兩道新鮮名堂,引來成群食客之造訪。「綠筍剉冰」是以鮮嫩之綠竹筍塊,搭配以傳統之剉冰。冰涼與爽脆在口中和諧的演出,滋味口口相傳令人都想嘗試一下。

至於「筍芒雙拼」,它是以脆甜筍塊搭配新鮮之芒果肉塊,加上冰涼之剉冰屑,澆以特製之醬汁上桌。「筍芒雙拼」入口,一硬一軟,一脆一甜,硬梆梆軟綿綿的,頓時牽動口腔之咀嚼神經,口舌牙齒立即忙碌起來。

中國人的吃文化遍佈全球,他們肯在食物之烹煮上動腦筋。因此推出之中華料理,常使洋人吃得目瞪口呆。台灣廚師的功夫也不遑多讓,每每在國際間舉行之巨大烹飪競賽中,許多創意的廚師參與,並且還屢創造出佳績。

他們常在「窮則變,變則通」的狀況下,端出許多令人拍案叫絕的料理品目來。如「綠筍剉冰」與「筍芒雙拼」之推出者,就是一個非常有利的證據。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尚未定名的新吃法,相信不久的將來,必定會迅速的佔有市場。

所謂的「沙筍」,它也是綠竹筍的一種。此筍是汐止特有的山產之一,閩南話「沙」的意思,不是說物品上沾有泥沙。它只是一種口感上的形容詞,用來表示它的脆甜之感覺罷了。例如:西瓜真沙表是西瓜汁口感絕佳,至於沙筍之形容,更讓它有一種鮮脆之感覺。

初次邂逅沙筍是在汐止友人家中。它的筍型比一般綠竹筍小些,但其滋味勝過綠竹筍百倍。甫一接觸此筍,我的胃囊立刻被它擒服了。現在回想起來,它的滋味遊在舌間上打轉咧。

早年我工廠有位來自汐止的員工,此人姓蘇個兒不高,但是工作勤快手腳利索,甚得工廠主管之喜愛。此人來廠一年多,從未有請假或遲到早退,因而引起我的注意。初見此人,我還以為他是個窮家孩子,所以吩咐主管不可嚴苛對待。

或許是主管誤會以為他是我的親友,因此,對他格外的照顧有加。廠內人人都叫他小蘇,我也不例外如此稱呼他。這日我工廠有批貨需趕上封關時間,交割地點是汐止的東亞貨櫃場。我想小蘇家就在汐止,況且明日起又是連休假日,於是通融主管要他同行。

當天下午一點鐘從工廠出發,車子趕到東亞貨櫃場已是下午兩點多。通過了查驗與交割清楚已是近下午四點。因為我要去找一位多年不見朋友聚聚,所以,我就叫小蘇先行回家。

此時小蘇突然邀我去他家,住一宿之後再回中和。這孩子在工廠裡一向懂事又勤快,我對他印象還算不錯。既然他已開口邀請,心想過去看看也好。於是用大哥大推去友人之約,隨著小蘇去他家走走。

他家居住大尖山下,因此我們搭乘小黃過去。當計程車停在一座四合院門前,小蘇說這就是他家之時,我大吃一驚,心中暗忖他家並不窮嘛!下車走進四合院大門,瞧見小蘇家人在整理竹筍。

原來他們也是在趕著出貨,所以,我與小蘇二話不說,各自找張矮凳一起投入工作。小蘇介紹我與他父母認識之時,變成他父母大吃一驚慌了手腳。我急忙要他們用平常心對待就好。

話雖如此,知道我的身分之後,大家反而變得十分的拘謹。我們一起工作約半小時之後,大夥之間的隔閡逐漸打開,這才融入這家人的雰圍,於是有說有笑的一起工作啦。

天色漸暗,當黃昏夕陽餘光收斂過後,四合院陷入一片昏暗。工作告一段落,大夥便收拾起工具。小蘇帶我去他家浴室先行盥洗,穿著他父親的便服在客廳聊談。此時小蘇的二姐端上一大盤涼筍,在他父親勸吃之下,大家一起開動了。

入境隨俗,我學小蘇佳人之吃法,用牙籤戳一塊入嘴,一陣鮮甜迅速在嘴裡暈開。爽脆之口感,令人牙齒咀嚼忙碌起來。他家的涼筍是生吃的,這是我的第一次嚐味,竟然不知它是生吃的。

蘇爸介紹他家的綠竹筍,說是祖傳三代的老筍株,因其口感脆甜,所以,市場上將它稱做「沙筍」。汐止的沙筍早有耳聞,如今親嚐口感方知所傳非假。當天的晚餐雖然不是竹筍全席,但他家的筍塊滷肉,筍片炒豬肚,以及筍絲燴豬肺,以及綠筍雞湯,好吃到令人不想停筷。

筍片炒豬肚與筍絲燴豬肺。二者都是我的首次嚐味,滋味雋永口感絕佳,至今印象深刻難忘。當晚與蘇爸泡茶閒聊,談古論今話題聊個沒完沒了,直到明月當空才收拾就寢。

夜睡木板床上格外舒適,背躺硬木床板回憶起從前,家鄉老厝之木床不知安然與否?胡思亂想鈎起鄉愁,心神浮躁幾乎難以成眠。往事一幕幕的浮現眼前,輾轉覆側翻來覆去,迷迷遲遲不知何時入眠?

思緒越陷越深,乃至在思海中找不到登陸之處。然後在不知不覺中墜入夢鄉,待至天亮雙眼睜開,已經是上午八點多之光景。感緊下床梳洗一番,剛完走出大廳,蘇爸蘇媽挑著早上新挖之筍回來,招呼未打他們又投入自己的忙碌之中矣!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