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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伍後因為職務關係,我認識許多部隊中的同鄉。人不親土親,我對這些同香怪照顧。退伍後因為個性上的堅持,我曾流浪一段時間。而在我流浪到三芝之前,林寶樹曾告訴我說他家有兩座石滬。這時我還不知道他是三芝人,所以,我一直認為他老家是在澎湖呢。

因為多數人都知道,只有澎湖才有石滬枝捕魚工法。之後,林寶樹說他是三芝來的,而且他家還有兩口石滬,這下子我對石滬之所知,徹底的被他給顛覆了。原來三芝也有石滬,還真讓我這個字以為是的專家跌破眼鏡。

三芝是北濱公路上的一個小點,北接石門南界淡水。山明水秀農產豐富,海岸線美得令人窒息。此地殊來雨量驚人,故有「小基隆」之稱呼。當年因一時之衝動放下學業,遠走小基隆準備另展身手。在此逗留時間中,幸好認識了一位簡姓縣議員,這才有機會找到一分穩定的工作。

服役期間,我先後認識了貢寮來的黃金文與三芝的林寶樹。三人臭味相投脾氣各異,可是感情上好得沒有話說。雖然談不上生死與共,但最起碼的互相幫助,絕對不會漏氣的。

我們在軍中朝夕相處融洽,形成一種無法形容之勢力,因此,與連上袍澤產生不少的糾葛。幸好林寶樹善於折衝調和,我們多次面臨危機,能夠一一的化險為夷,阿寶之功不可沒也。

當天訓練中心細雨綿綿,所有操課都取消改為中山室活動。公共場所如禮堂、撞球台、福利社、處處人潮患滿。我因阮囊羞澀,所以很少到那些場所去消費。此時,只有與夥伴們打屁閒聊打發時間,要不然,就是聽聽阿寶的鬼故事消磨半天。

許多不上檯盤的幽靈鬼怪的故事,自阿寶口中說出來,氣勢之恐怖自然不同凡響。並不是他善於談鬼,而是鬼怪經過他的詮釋,總是令人聽起來毛骨悚然。經常一個不經意的「嘿哈!」,就可將膽小者,嚇得不敢自己上廁所。

這天大夥又在通舖上閒聊打屁,主題聊到澎湖的雙心石滬之美,阿寶卻不經意的插上一句話說:「我們家也有祖傳的石滬。」

話一出口語驚四座,我和黃金文不免好奇,很想去他家見識見識一下。於是在當晚三人談定,連上開放首輪榮譽假之時,一起去他三芝的老家印證,並親身體驗一下石滬之美。

日子在盼望中過去,好不容易盼到榮譽假來臨。然而出乎意料之外,小基隆之行,差點因為沒錢而宣告流產。還好中華日報一筆稿費來得恰是時候,這才解決了我們盤纏上的問題。

當日一早,我們從岡山搭火車至台北,轉公路局走淡北公路至阿寶家吃晚飯。翌日早上先到八仙宮,再右轉直行至海濱,果然眼前看到一組雙連石滬。

阿寶說:「這組雙連石滬已有百年歷史。當年我阿祖時代,眾家兄弟出錢出力,艱辛壘堆而成的生財設備。當年新築完成,不知羨煞左鄰右舍。如今卻因年久失修,已經看不出昔日雄偉的原貌。」

其實石滬構造簡單,只需挑選合用之咾咕石堆疊成圍牆。圍牆沉水加個進口和出口,利用潮水之漲將魚群趕入滬內,水退魚兒就如甕中之鱉任由人抓了。

石滬是先民與海爭漁的智慧結晶,它也是一種合情合理的生態工法。阿寶家的石滬,雖然已殘缺不全,但從其遺留之堆址可以想像,當初購築完工時之雄偉。儘管來此未能目睹其盛況,但能看到遺址梗概已不虛此行了。

此時正好是遇上退潮時間,海水離岸漸行漸遠。阿寶鼓勵我們,在潮間帶水淺處抓魚摸螺。這個小建議立即獲得同意,三人當即脫下鞋子襪子,捲起褲腳下水摸魚去了。

水獵已經很久沒碰了,如今覺得手已遲緩許多,動作不快,在岩礁之間摸索了半天,僅只抓了三隻小章魚,和幾隻梭子蟹罷了。反正大夥收穫也不多,索性我就將它們給放生了。

回到街上,夕陽早已沒入西山,黃橙橙的餘光,把街道上的人車事物染成金黃。走至公車站恰好車來,於是上車回台北,並轉搭火車,連夜返回部隊報到去了。

翌月又遇上榮譽假三天,三人約好搭船去澎湖遊玩。這回恰好遇上部隊關餉,所以我們無缺盤纏之苦。當時的澎湖輪是新船,加上天氣不錯風浪小,所以平安抵達馬公碼頭下船。

我們找個漁家借宿,並將所有行程交由他家長子去安排。漁家之船雖然老舊但很牢靠,它載著我們跑遍澎湖各大景點。也正因為它的牢靠,遇上風浪都能平安渡過。當晚我們夜釣小捲,並在船上吃了一頓新鮮的小捲米粉湯。

次日早上九點抵達雙心石滬外緣,因為是在涨潮過後,所以人船在石滬周遭巡迴參觀。風平浪靜,海水清澈見底,石滬形狀看得清清楚楚。漁家長子服務周到,拿出釣具讓我們垂釣消遣。

他說海魚貪吃,隨便用什麼當餌都可以釣到。我們三人各分得一個釣餌小盒,盒內分別裝著不同的魚餌。我的小盒內裝著海蟲,阿寶的是麵粉糰,而阿文的盒內裝的是雞腸子。三人分開各坐一方,開始忙碌的裝餌拋釣。

阿文是海釣高手,雞腸子在他手上發揮得淋漓盡致,下釣十來分鐘他已釣起一尾硬骨魚。阿寶不甘寂寞,他也釣上一條大黑毛。我的釣餌是海蟲,照理說應該是最佔優勢之釣餌,可惜我的釣運差,偏偏今天遇上海魚的齋戒日,肥美的海蟲引不起它們的興趣。

  時間在各人身上的反應不同,阿文豐收覺得時間過得很快,我因毫無收穫所以感覺時間過得好慢。上午時間十一點整,船長已經生火要為我們準備午餐。他把阿文阿寶的釣獲拿到船尾去處理。然後依照習慣將它煎炒煮炸一番,半小時後我們以在船上進用午餐。

  紅燒海鱸酥炸黑毛魚柳,以及水煮蝦與縮子蟹擺滿一桌,主食則是海鮮絲瓜米粉湯。船長拿出罐裝啤酒招待,我因不酒所以改用蘆筍汁代替。四人四方各自坐定,各自打理各取所需,海天為席痛快進食。這頓海上之餐吃得滿意,結束旅程之後的打賞自然不敢吝嗇。

  歡樂時間過得快,阿文阿寶吃完午餐小瞇一下。我因空無所或很不甘心,獨自一人坐在船尾繼續垂釣。老天爺似乎有意與我過不去,頂著太陽垂釣兩小時依然一無所獲。失望之餘,我便就坐於船尾瞇眼休息。

  三天兩夜的榮譽假很快結束,我們和漁家大小混得很熟。離別之日依依難捨,漁家兒子親自送我們去碼頭搭船,每人各有一包丁香乾與魷魚干當禮物。啟航之氣笛響起,我們才匆匆上船揮別。屈指一算,這已是五十餘前之往事啦。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