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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我算是個浪蕩子,學不學好毫無成就,但在誤人子弟的那段時間裡,我卻是戰戰兢兢,生怕真的戕害了年輕有為的學子們。我所主持的課程非常僻冷,「植物病蟲害」鮮少人知這個科系。

話雖如此,每學期選讀我課程的學生,至少也有十來名之眾。這個科系涉及動植物生態之研討,許多學生選過一次之後,多半會堅持到學分取得才願意離開。在這些選修的學生裏,形形色色各有千秋。每每回憶到他們,一種難以形容之心情,立刻便浮現在我腦海裏。

那位身材嬌小玲瓏的龔秀雲,她是南部某大學生物學系高材生。她自學校畢業後,對於植物病蟲害之研究投入甚深。加上她的拍照技術不賴,自從她加入我班之後,簡直就像上帝特派給我的助手。往常我對資料整理丟三落四的毛病,因有她在一旁的協助,這種毛病都已徹底的改善了。

吳天生這傢伙,人與名字大相逕庭。他對天然生態之探索興趣濃厚,每年班上舉辦的的田野調查從未缺席過。同學都笑他想搏分數而選冷門,但他一點也不反駁或爭辯。經過一次深入的會談過後,我才知道他的抱負不簡單。

原來他申請密西根大學獎學金已通過,這次選修課程只是他的熱身運動罷了。聽說他是個田僑仔之子,坐擁華屋洋房還有大片的田產。富不傳顯默默其中,從他個人經常之穿章打扮上,根本就嗅不到他有半點的錢味。

直到畢業聚餐那晚上,我們吃了一頓免費且又奢華的晚宴之後,大夥兒才曉得,這家聞名四海的高級餐廳,竟然是他家的產業之一。除此之外,他於謝師宴的手筆上,更讓同學們知道他家的財富。

這天我帶著學生們到郊外做田野調查。一行人邊走邊聊,沿途許多趣事至今猶深印腦海。一隻草蟬有其生活史,一條蚯蚓也有它的生態特徵。天地萬物,即便您耗費了一輩子,您也探不清楚學不完。

而這群學子各有所長,維護生態之決心更高人一等。他們的投入使我感動,而他們對我這冷門課程之捧場,更是讓我感激他們的抬愛。儘管個人力量有限,所學不多,但只要對他們有所助益之處,我都會盡全力予以協助取得。

班上的選修生溫仁熈,面黃肌瘦排骨體格,同學們給他一個綽號叫「瘟雞」。他對魚路之建構興趣濃厚,常見他一人在溪床上,跳上走下的研究著魚梯的嵌疊方法。而這些知識課本上只有略述,經他親身體驗之後,對於自然工法便能善加利用。

我在學校裏,一直堅持爭取校外教學的機會,最大理由就是讓學生們,能自親身體驗之中獲得自己需要之知識。這次校外教學選定一做古鎮,位於北台灣之山奧深處,景色怡人,水路縱橫,地方耆老都說這裡是「山中的威尼斯」。

潺潺水聲入耳悅聽,步步山泉嘩啦奔瀉。走進鄉路彷彿走入時光隧道,早已不知今夕何夕矣。午餐時間已到,這群大孩子紛紛找吃的地方。大夥成群結隊的走進市區,但見市區內古厝幢幢,沐浴在陽光下顯得斑駁古樸。街尾有家打鐵店,燒鐵的爐火通紅,煅燒之鐵塊夥洪通體。

師傅自火爐中挾出燒紅鐵塊之後,放於砧板上用力的錘鍊。打自老遠靜聽到錘擊聲音乒砰不休。不遠處上有一座老教堂,恰逢禮拜望彌撒,信徒們之聖詩福音,清唱之聲飄揚在空間,傳達數里之外。

而那風光一時的黃家古厝,還有那家百年歷史的中藥店,在在都吐露出,它們的歲月和悠閒的過往。或許是地方觀光之推銷,此刻附近的廣場上,停著載客前來觀光的大巴士。觀光客一個接一個下車,人數之多令人咋舌。

我們一行像似一群過境螞蟻,吃的、喝的、玩的、看的、一一都親嚐絲毫不漏。所有景緻讓我們看個夠,美食當前大快朵頤。為了能夠留下記憶,大夥手中的照相機,對準目標猛拍個不停。

天色越來越昏暗,山雨欲來山風浩浩,看樣子似乎在催促我們必須趕快走人。否則,想與天雨比賽速度,人們永遠是輸方,渾身被雨水灑弄是件不愉快之事。這趟畢業前的校外教學活動,因為大家的用心,所以大家都有不錯的收穫。多年以後的同學會裏,大夥兒還念念不忘當時的情景咧。

教學生活悠哉遊哉,有幸找到這工作我很滿意。可惜正值我高興之時,紅色入伍通知書已經向我飄來。在當年,人人都知到當兵是國民之義務,可是人人皆倒入伍通知總會有一陣抹名其妙之惆悵。我是凡人心態相同,面對著入伍令腦袋至少空白數秒鐘,恢復意識之後,次日便想向學校提出辭呈。

一週後在家父陪同下,父子兩經過八小時火車之顛簸,黃昏食客進入訓練中心報到。在老班長引領下剃光長髮,人人都變成光禿禿的丘八爺啦。接下來就是兩個月的基本訓練,因為我是儀隊儲備人員,所以,我又多加兩個月的專業訓練。全程訓練完畢,卻說是年起廢除國慶閱兵活動,於是我就進入另階段之軍中生活。

下了部隊果然又是另番的軍中生活,油滑老兵欺負新兵時有所聞。因為我是通訊單位,在部隊中是屬特殊軍種,直屬連長在只揮所內工作。從氣象到作展命令之貫徹,在在都是與想像中的軍中生活大不相同。

因為前線之需要,我又快速被調動去前線服務。經過幾番前線戰地生活之洗禮,我的軍隊意識多了一層嚴肅的外表。雄赳赳氣昂昂是基本相貌,靜如處子動俗脫兔是我們的要求,從此開始便展開了我多采多姿的軍中生活。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