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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陰半晴梅熟透,雨灑桐葉聲滴噠。白華十里染淡紫,桐門子弟不識它。」
此詩是鄉耆文貴伯「吟詠梧桐」之遺作。因其內容與本文稍稍有關連,故爾引敘與大家分享!

每年的三、四、五月、最慢至六月、故鄉的油桐花開盛況空前,一片雪白令人回味不已。花期一到處處染白,觸目所及皆霜白,不禁的讓我憶起,童年那段喧嘩狂野的歲月。就算是在夢中,亦惠有著親臨其境之感覺。

童伴之中,女孩心思比較細膩,故爾常將形近心型之桐葉夾藏在課本內,等待乾燥之後,塗以水彩或用臘筆著色,書寫幾句心語,然後悄悄地將它送給心儀的他,這也算是她的一份心意啦。

偌大一群的玩伴之間,贈花送葉的情景十分有趣。但見收受者怕人知道,雙方都雙頰飛紅默默不語。此刻的男孩女孩,個個變得笨拙異常。平日便給的口才,還有吵嘴的本事,此刻一句都派不上用場,都不知躲到哪裡去啦?

他們之間只會默默的雙眼互相睇瞧,靜靜的接受彼此的甜蜜滋味罷了。還有一些巧手之女孩子,她們把桐花一朵朵的串成手環、項鍊、花冠、相互打扮取笑。大夥鬧個沒完沒了,無聊時間就這樣打發過去啦。大夥玩家家酒之時,扮演新郎新娘的傢伙,穿戴都很花俏,可惜這些人長大之後,真正能夠成雙成對者並無幾人。

山村家家經濟都不是很好,大人們的臉色是好是壞?完全取決於當年的桐籽價格如何?年成好家家大人眉笑眼開,粗話少罵了,鞭子也少挨了許多。要是年成不佳,倒楣的就是孩童和老牛。

此時頑童早已找好硬物保護臀部,因為最先遭殃的便是那白嫩嫩的小屁股。老牛更是可憐,犁頭稍稍不順暢,鞭喝之加給隨之而至。管牠哞哞連連叫痛,大人理都不理,繼續得鞭抽嘴喝不停,誰叫今年的桐籽是那般沒價啊!

故鄉桐花之花色有白有紫,但以白花者居多,紫花只是犖犖點綴而已。祠堂邊、伯公廟旁、還有公共造產土地上、種植桐樹常被列為主要大項。鄉人皆知桐籽可榨油,桐油可以做漆料,可用作為木器船舶的防腐劑。

至於桐木則可做樂器、櫥櫃、木箱或書架等等用途。但是孩童們僅知道,它們都被卡車一車車的運走,至愉下落如何便無人知道啦。有一年,鄉公所向我家租地育苗,聽說這次的租地,將大量的培育泡桐樹苗。因為泡桐的價值高,生長期短,所以,鄉公所決定以它為造林主材。

當這片桐苗長至尺許,我和表哥偷拔數株栽種於牛欄邊。栽妥之後兄弟倆,天天抽空前去看它成長。日子過的飛快,眼看著它們一天天長高,開花結果,過程似乎與一般桐樹沒兩樣,只是它開出來的的花朵呈現斗狀,顏色還帶著淡紫而已。

由於大夥都不知它的真正身分,所以,我把它拿向自然課老師發問。可能老師也不懂,直到畢業都未得到他的答覆。小舅子在農校攻讀「植物造景」,對於植物探索頗有心得。因此,我把桐樹觀察的內涵,與它的花型花色之疑問向他請教。

他告訴我說:「這是泡桐,它又叫『梧桐』。此樹屬沙蔘科,容易罹患葉病形成畸材,故需細心照料方有收成。」經他這麼一個解說,我才知道為甚麼鄉公所只向我們租地一期,之後便不再續租的原因啦。

桐花盛開在五月,一片白華樹樹蓋頂。遠望如似白雪,大片成林十分壯觀。桐花易落,隨風飄落紛飛像似落雪,故有「五月雪」之雅稱。飄落之桐花,堆疊成徑軟軟蓬鬆,人行其上恰如踩踏地毯。

雨落之時桐樹落英繽紛,人行小徑上腳底踩著落地桐花,柔軟浮沉之感覺十分有趣。之後它被客家委員會,引用做為客家代表之花,形容它是客家人之硬頸精神。若是有人啥麼是客家精神?相信無一人可說出個所以然來。

山村之山上,除有上述的油桐樹覆罩之外,蒼翠成片之竹林堪稱一景。而山坪所栽竹子種類有桂竹、苦竹、麻竹或香妃竹、或者孟宗竹,林林總總不一而足。竹子可供建築與製作家具雕刻藝品,竹炭則是新近開發的產品。竹筍更是上好佳餚,煲湯或與肉紅燒或做成莎拉,各種滋味各具特色。

山村居民與樹與竹關係密切,是故百姓對樹對竹莫不呵護有加。山村之水全賴後龍溪的全程供應,後龍溪水年歲久遠,交叉縱橫巨細之支流,數目何止百千之數,融滙一水灣延長流,希水流至山村變成浩浩之巨流。

它與我的童年密不可分,特別是那些寒酸歲月裏,後龍溪的功勞更是罄竹難書。後龍溪是我童年的樂園,在那裡放牛抓魚或玩耍,盡情的吶喊盡情的歡笑,從未有人會來干涉。

後龍溪的泛期經常洪水滔天,溪道河床內滾石隆隆非常壯觀。洪水一過沙田新成,男人都會在溪床上圍地耕作。短期作物是大家的最愛,搶在下次泛洪期之前,所有收成或多或少都不必繳稅完糧,這大概也是老天給山村居民的一點補償吧?

溪中富魚蝦螃蟹,繁殖迅速捕捉不完。它是村人的漁場,又是牛隻沐浴的天堂。頑童在牛隻沐浴之時,爬上牛背表演跳水,嘻哈笑聲隨風飄揚數里不歇。我生之幸運難以形容,有山有水陪我長大成人。衣食住行取之自然,吃山吃水永不匱乏。而這些山山水水的奉獻,若以折合現金計算數字龐大。

如此浩瀚之賜與,我卻無法報答它們保護它們。卻讓那些才大氣粗之財團商家,在吾鄉境內作那些無止境的開發。如今淳樸山鄉支離破碎,青山不再明亮水流不再秀暢,每每思及於此,內心不禁感慨萬千![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