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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家話「粉圓」一名叫做「蛤蟆卵」,因為雪白的粉圓煮熟之後,中心留白外皮透明,活像青蛙之卵故以得名。其實,蛤蟆就是大型的青蛙,它的近親有牛蛙,石卵等等。別害怕青蛙,在國外它們可是上等的佳餚呢。

古早鄉下孩子煅煉機會多,小小年紀就得下廚房學習炊事。我是家中老大加上一連都是男丁,所以,我就被當作女兒使喚。我七歲下廚學得一手好廚藝,因此,我一下廚烹煮,隨意弄個兩三套菜餚,自然不在話下。

我們家鄉俗話說:「前世冇修,兒子當心臼。」它是說前世沒修功德無媳婦,今世只好用兒子當媳婦使喚的意思。而客語之「心臼」者,媳婦是也。童年時代歲月匆匆過,許多記憶隨著年紀之成長,逐漸的模糊淡忘甚至消失。可是那一家人買粉圓的往事,卻是深深的烙在我腦海永難忘記。

家鄉上福基山村的老福基醫院前廊下,有一長駐的粉圓小攤子。這個攤子設備僅是一擔兩只籮筐。籮筐上放著兩個小玻璃櫃。攤販的經營採取多樣化,秋冬一籮筐擺賣粉圓,春夏則賣些蜜餞或水果串。另一籮筐則是附賣水粄(碗粿)或發粄(發糕)。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老闆年紀約模四十好幾,我們稱呼他叫洪盛伯,為人和氣待客有禮,因此,他在山村的人緣特別好。攤販老闆與兒子相互輪流照顧攤子,輪空者則四出收買破銅爛鐵。父子倆夙興夜寐為生意而忙碌,三、五年間就讓他們買下一大片土地。接著又過兩年光陰,一座豪華的三合院已然興築完成。

從前是租屋之家,現在華厝煥然,不知羨煞多少山村無家之人。某日天上下起雨來,攤販生意是他兒子文生哥輪值。是日,我剛自二姑家打工完畢要回家,沒帶雨傘只好在廊下等候雨停。等待雨停很無聊,於是便與看攤子的文生哥,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開來。兩人年紀相差不多,所以二人聊得十分融洽。

不知是哪根筋不對?我然的開口說:「最近生意不好做,何不來個以物易物方式,換一換做法看看?」文生哥被我突來之語弄愣了,雙眼直直盯著我瞧。好一會他才回神問我:「啥麼是以物易物啊?」我連忙解釋說:「許多小孩子想吃粉圓沒錢,你可以叫他拿破銅爛鐵來換啊!」

「啊!」這下他總算瞭解我的意思,腦筋一轉覺得可行,於是賞我一串蜜餞芭樂乾。我一再推卻他強要給我,盛情難拒,只好假惺惺的拂拒一下,然後收下了他的好意。翌日洪盛伯當值,他見我路過叫住我,並自廚內舀出一碗粉圓請我吃。無功不受祿,我問為啥請我?

他說:「昨日你對文生說得方法,我覺得可行,所以,今天就讓請你吃碗粉圓吧。」又是盛情難卻,我只好接受他的好意吃了。當天吃過粉圓之後,我走告死黨們說,可以用破銅爛鐵去向洪盛伯換粉圓吃。

死黨廣志首先去試探,看看我有沒有騙他們。他拿家中一個破鍋子,畏畏縮縮的前去交換。洪盛伯二話不說接下破鍋,然後舀一碗粉圓給廣志。孩子們見我說話不假,隨即回家拿破銅爛鐵換粉圓吃。

一大鍋粉圓迅速出清,洪盛伯還交代,不僅可以換粉圓,換其他東西也可以。可以用破銅爛鐵換吃的消息很快傳開,鄰近村落的孩童也紛紛仿效。有一位住在桃花崠的小孩子,竟然不遠千裡拿著破銅爛鐵過來交換。由此可見,當時的小孩是多麼的吃苦。

萬沒想到一句臨時起意之話,竟讓粉圓攤帶來生意,創意之用實在大矣。另一個更大的收穫,村子裡的大人小孩不在叫我「台北憨」啦,然而意外的是消息傳入老爸耳裡,我卻莫名其妙的挨K了一個火爆栗子呢。

愛吃是我的個性,它也是我的缺點。自從金城路與連成路貫通之後,一大排的養豬戶的豬舍,已經被迫遷移至另地安置。昔日南風一吹,空氣中薰人欲嘔的豬排泄物味道,現已被清除得乾乾淨淨。

政府的魄力和手腕,搏得附近居民額手稱慶。而為這條路之貫通與勸導養豬戶之遷移,日夜奔波的議員們,因為有了這個顯著的成就,相信下屆選舉穩可順利當選啦。嘿嘿!皆大歡喜,人們有福啦!

是誰說好事不過三?此路段貫通之後,附近空氣改善此一好也,因為貫通夜市聚集,地方熱鬧起來此二好也。第三件好事是啥麼呢?它就是三角窗那塊畸零地上,那家新開的胡椒餅店就是第三好也。

胡椒餅店附近有家土地廟,平日香火鼎盛,但香客乃定期前去朝拜。不過,最近情況好像有所變化?許多善男信女,天天都會過來一趟。他們不是前來拜神,而是想來嚐嚐,這家遠近馳名的胡椒餅滋味罷了。尚未有這家胡椒餅店之前,我還一直以為,胡椒餅是用平底鍋煎出來的呢。

這天純屬偶然,住在隔壁的黃兄邀我一起去散步。他知道我好吃,便以路上有好吃的東西引誘我同行。看下腕錶,距離晚飯時間還長。一聽有美味可嚐,當然二話不說跟他一起走了。我們沿著員山路轉入連城路,跨越過大馬路之後車少許多。二人沿路邊談邊走,說說笑笑,步伐不急不徐。

就在接近我公司左近的三角窗附近,有條岔路再走數步,鼻端聞到一陣陣蔥香,似煎似炒,香噴噴的引人垂涎不已。黃兄滿臉神秘的對我說,美味就在附近不遠之處。於是我們加緊腳步趕過去,我邊走邊掀動我的鼻翼,探索著香氣的來源出處。黃兄對我說些啥麼?都未聽入耳裏,只是嘴上嗯啊敷衍回答。

此時黃兄加高話語分貝,狠狠的在我耳邊說:「別再嗅啦!這是胡椒餅的味道啦!」我們再轉個小彎,前面長蛇陣般的人群排列,讓我大吃一驚。男女老少皆有之,個個臉上充滿著期待。

雖然人蛇長排,眾人臉色並無懊惱之相。看來這班饕客們,全都衝著那家胡椒餅而來的。爲了嚐試新口感,兩人排了十餘分鐘的隊伍,接近們烤爐附近,透過玻璃門我見到這家人都在忙碌之中。

但見男人忙著和麵揉麵糰,媳婦與兒子在皯酥皮。小男孩將妹妹挑好洗靜的青蔥,放上砧板忙著剁切。有趣的是媽媽剁肉餡,邊說話邊剁竟然並進無礙。有人會問,為何不用絞肉機比較省事?

媽媽擦著額上汗邊說,機器絞的肉糜,沒有那份人情味兒,吃進嘴裏沒有香甜滋味了。老闆的媳婦大腹便便,她的手上功夫一點也不含糊。她將揉好的酥皮麵糰斷成小塊,然後交給一旁的弟妹們,皯開成張麵皮並包入內餡。

接著,老闆將包好內餡的麵糰,放置手中,用手沾水輕壓成扁平餅狀。撒上芝蔴之後,雙手輪流壓拍,接著「啪!」的一聲,老闆運用高超技巧,將麵餅貼上旺火的爐壁上烘烤。麵餅在烘爐內大約烤了十分鐘,表面慢慢形成漂亮的金黃色。

這時候老闆一個個將它們夾出烤爐,放入一個長方形的白鐵容具內。老伯要五個,小姐要兩個,小弟弟買十個。一大盤成品,瞬間久就被買得乾乾淨淨。我將注意力放在這家人的忙碌上,越看越有趣,索性離開隊伍由黃兄去排買。

好不容易輪到黃兄,可是盤裏祇剩三個而已。黃兄不管數量多少,先買下來再說。買好胡椒餅,我與黃兄走進附近的小公園,找條石椅坐上,順便將熱騰騰的胡椒餅拿出來享用。小心翼翼的咬下一口,嗯!味道果然不同凡響。於是我大口再咬下去,酥皮鬆脆入嘴很有嚼勁。鬆脆的口感,以及香氣四意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酥皮在口中忙碌咀嚼裏,香脆滋味不停的在口中翻騰躍動。我再稍微用力咬它一口,內餡的汁液立即溢滿口腔。香脆帶著鮮甜,咕嘟一聲順著食道直入胃囊。這可忙壞了我的上下兩排牙齒,多虧它們的合作咀嚼,我才能夠體會出它們的真正滋味。夕陽西下,二人吃完三個胡椒餅,撫著舒服的腹肚,踩著輕鬆步伐回家啦。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