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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祖塋坐落於通宵鐵砧山上,每年掃墓必定回去一趟。因為地緣關係,對於附近的鄉鎮如後龍、苑裡、大甲、通宵皆非常的熟悉。早年我家有位遠親寡居姨婆,她家居住在大甲鎮瀾宮附近。

我因常與母親前去探望姨婆,因此,便與大甲老鎮結下不解之緣。斯時,姨婆主持中饋扶養孩子之外,經常會去西勢或苑裡熟人家中,帶回許多藺草編織草蓆或大甲帽,換取些許錢財貼補家用。

每回我和母親去她家,都會幫忙一些雑事分擔她的辛苦。由於姨婆很疼母親,所以,每次見面總是聊個沒完沒了的。她們邊聊母親邊幫助理草,兩人或許真的十分投緣。故爾二人之合作,如魚得水搭配得天衣無縫。

印象中當時的大甲,以及附近鄉鎮有許多藺草田。一年可以收割好幾回,本輕利重,所以,才會有許多農家種植它。這種藺草收割下來之後,必須經過曝曬一星期左右,才可以拿來做編織之素材。

大甲藺的乾草韌度不錯,用於編織草蓆草帽非常適合。當時藺草遍植附近鄉鎮,但因草蓆草帽皆在大甲完成與銷售,故爾這些藺糙就被取名為「大甲藺」。過度乾燥過的大甲藺草容易斷裂,所以它不適用於機器編織。因是之故,所有的大假帽或大甲草蓆,全都出自手工之編織。

手工編織出來的大甲蓆帽,紋理分明緊密結實。手觸之感瘸細緻滑順,而且還具有吸收汗漬的功能。而大甲藺編織之蓆帽除上述特性之外,它還讓人感覺出它的貼心好用,越用越覺順手,令人捨不得將它棄之不用。

根據姨婆家的月華表姊所說,當年正值大甲藺草蓆、草帽、草提袋瘋狂外銷之時,訂單滾滾而來,家家工作滿檔。整個大甲鎮宇附鄉鎮,工廠如雨後春筍般的出現。據說:在當時只要您敢開工,不用害怕沒有工作。她還誇張的說出,每天整鎮徹夜燈火通明加緊工作,載運之卡車停不熄火在等待出貨。

斯時大甲苑裡兩地無閒人,人人有事做,事事有人做,而且還非常缺少員工呢。那時候姨婆家的勞動力,只有她與月華表姊而已。她們母女倆每月的收入,足夠供應一家六口之開銷且綽綽有餘。

每次我和母親去她家,餐桌上總是大魚大肉讓我吃個夠。回家之時,還大包小包的挑回家中。由於每去大甲姨婆家都有好空,所以,每當母親一提要去姨婆家,當晚肯定我又會徹夜難眠啦。

大甲蓆帽鼎盛時期,地方上產生許多富豪人物。一些巨賈商家之宅苑建築氣派非凡,邱宅李宅各自建構,比連設計別有洞天。就是姨婆家陳舊的偏苑廂房,也都全部換新修葺得輝煌美觀。

在大甲或苑裡鎮中,彎彎拐拐的巷弄之內,隱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豪華新宅。原本偏僻城鎮的大甲與苑裡,頓時成為一個新出爐的富翁鄉鎮。而大甲人會賺錢肯花錢之豪情,至此展露無遺,令人羨慕至極。俗話有云:「盛極必衰,富極隨窮。」大甲鎮的繁榮也離不開這個邏輯。

幼獅工業區之開闢,工作機會增加許多。就像一般鄉鎮之命運,年輕人口大量的外流。復因草蓆工業日見沒落,大甲之輝煌逐漸掩藏於黑幕底裏,乃至走入歷史暗巷而跡近消失。幸好有心人士之奔走,力圖挽回在地文化之重現。相信不久的將來,這座風光一時的古鎮,必然會努力奮起再綻現光芒。

某日,當我看到一個「空間方向能力遲緩症候群」的名詞時,百思不解其意思是啥?於是找來殊有「萬能博士」之稱的資材課長,問他這是啥麼玩意兒?這傢伙接過我寫的字條,不懷好意的瞄了我一眼,然後笑笑對我說:「啊!它是只不辨方向的大路痴啦。」獲得答案我不高興,因為它就像是在揶揄我這個大路痴嘛。

從小我就是個大路痴,狀況嚴重到經常迷失在鄉間小道,左衝右撞就是找不到回家之路。七歲那年秋季,寒風起吹之前,表姐表哥和幾個表弟妹,一起上山去撿拾過冬用的柴火。

我是家中長子,母親特地要我和他們一起上山。當時接獲母命ㄔ亍不前,被母親大罵一頓之後,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跟在他們後頭上山。平時我們撿拾柴火都在貓公坑的保安林區,那裡的相思林一大片,枯樹枝掉落滿地無人撿拾。大夥分開各自撿拾,我自己一人往樹林深處走去,撿撿拾拾很快就弄好一擔。

我正高興抬頭一望,他們都不在左右不知哪去了。個性好強的我不吭半聲,挑起乾柴就往林外急走。我在印象中的山路上曲曲折折左繞右繞,結果越走越深找不到出路。這時發現自己已經迷路,連我人在何處都不知道。

迨至黃昏遇到一位山民,這才由她帶我走出林區。就在出口處遇見來找我的表姊他們,他們見到我就是一陣「台北憨」、「大白痴」、「憨山精」的責罵聲。我轉身向山民道謝之後,默默跟在他們後頭下山。回到家裏,我不敢告訴母親迷路實情,只推說山上枯枝被人捷足先登撿完了,我到深山撿很久才弄到一擔而已。

後來表弟來我家玩,這傢伙多嘴說出真相。毫無保留的將我迷路之事戳出來,母親聽了一頓鞭打是免了,可是被母親臭罵了大半天,並還被鄰居玩伴罵我大路痴。而這「大路痴」的綽號,一直跟著我到初中北遷。這才躲過了大夥兒的荼毒。

某次,自己開車去長安東路某工會開會。當天下著濛濛細雨,心想雨天停車會比較容易。記得我的車子已開到林森北路,可是怎麼轉都轉不出去。眼見開會時間將至,就是無法找到長安東路。

鬼打牆般亂繞一番,趕到會議場所人家會議已近結束了。尷尬情形可想而知,但又不敢據實相告,以免引來更多的問話。1990年去奈及利亞,恰巧遇上當地的軍事政變。好心的黑人告訴我快走,免得被叛軍掃射。

我仗恃自己來過多次,奮勇當先帶幾個夥伴回飯店。結果左繞右繞,就是找不到投宿飯店。好不容易見到一個路人,問她xx飯店在哪個方位?那人撂手一指方向,飯店就在隔壁那條大路上。

回到投宿飯店之後,他們就賞給我一個「四眼路痴」的封號。迷路、路痴、鬼打牆、這些名詞似乎都是衝著我來。退休返台當晚,同事設宴爲我餞行。席設地點是在「楓林小館」,副總知道我是路痴,願意直接送我去餐廳。

我怕耽誤他的工作,因此謝絕他的好意。於是他熱心拿給我一張地圖,希望我能按照他畫出的路線前去。可能是放心不下吧?最後,還是他派司機送我前去聚餐地點。我常自暗思:「在談判桌上我是多麼的滔滔俐落,為何遇上認路卻是這般的糊塗?」

這天是我例行之健檢日子,我問我的家庭醫師這是為何?他告訴我說:「這是先天性的遺傳。」然而返家之後,我努力的查閱先祖小史,家中並無一人,有過路痴或老人痴呆紀錄,難不成,我是家族裏的基因突變者嗎?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