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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蕗蕎」是一種近蔥似蒜卻又非蔥非蒜之植物,它是民間極為普遍之醬菜素材。古早的台灣寶島不論客家或閩南人,大家都很勤儉節省。人們秉持一食一物取之不易的關係,故爾都具有一種想當然耳的節儉習慣。

因為受到時空背景之影響,省吃儉用愛惜物質就成為,當時每個家庭的生活基本準則。也正因為大家秉持相同理念,這才奠定日後台灣經濟奇蹟的基礎。印象中猶深刻記憶著當時生活步調,家家貧窮大家辛苦,所以,誰也別笑誰家落魄誰家沒錢。平日生活中的食物,如果過剩絕對不會隨便的糟蹋或丟棄。

家家的婦道人家必會將之加工,予以儲藏起來以備不時之需。基於斯項目的之需要,醃漬泡製與加工之「醬菜文化」,遂爾代代相傳,世世永續,時至今日,它已與我生活關係,密切到難以分捨矣。

在當時鄉村僻壤之處,人們醃漬生薑曬製蘿蔔,或者製作酸菜或製作醬油,極為平常自然之事。而醃製蕗蕎者,也算是家家常做之醃漬食物。這種介於蔥蒜韮之間的植物,因其容易生長加上收穫奇快,所以,它就被視為值得推廣的經濟作物。

根據生物學家報告,蕗蕎生吃熟吃或醃漬產品,全都有幫助腸胃蠕動,以及輔助消化之功效。故爾在早期藥物匱乏之時,它就被引用為健胃整腸之食材。北台灣栽種之蕗蕎顆粒較小,但是它的辣度恰到好處,而且纖維細緻口感極佳。而在宜蘭生產之蕗蕎,顆粒碩大辣度佳且又口感好,因此,它的醃漬產品廣受歡迎。

蕗蕎在北台灣農家裡,通常近將它當作空地之補白栽種,故爾產量僅限於自家食用罷了。南部農家因為農會之積極輔導與推廣,所以,它的栽植面積廣大,收穫量也相當的可觀。蕗蕎的學名稱做「藠」(音唸孝),或者稱做「薤」(音唸九)。味道介於洋蔥與大蒜之合體,醃漬成醬菜之滋味十分可口。

可是有很多民眾無法接受它的味道,因為吃過之後的嘴內會遺留似蒜之臭味。再者,因為它一年只收成一次,經濟效益不受農家之青睞。日本人將它糖醃當作開胃菜,客家人則喜歡將它鹽醃用來佐餐。閩南人採以半糖半鹽汁醃漬,滋味甜甜鹹鹹好像蠻受歡迎的。

家母極嗜蕗蕎醬菜,每逢當季大量應市之時,她會向挑販整擔買下,然後加以整理去頭尾,在用家中老舊之檜木桶醃漬。當她懷有二弟之時,喜歡吃醃薑與醃蕗蕎。七歲的我,經常被差遣去姨婆家購買。

每年盛夏蕗蕎遍地是,母親幾乎都會醃上卅、五十斤,然後慢慢食用。最是誇張者,每每醃漬尚未熟化,母親已開始取食。待至整桶熟化,桶內的蕗蕎已經所剩無幾矣。家父也喜歡吃蕗蕎醬菜,可是他不准我們多吃。

他說蕗蕎多吃會傷害視覺系統,如同洋蔥或生薑少吃為妙。由於家父受過日本教育,飲食傾向偏甜。因是之故,他吃蕗蕎必須加糖。母親嗜鹹父親嗜甜,兩人經常為此而爭論不下。

蕗蕎嫩苗可以炒肉絲苦可以煎蛋,滋味之佳不輸給青蔥或蒜苔。唯一缺點是吃過上小號之時,那種特有之嗆辣氣味氤氳於空氣中久久不散。此外它像甘藷一樣,吃過之後容易引起排氣,臭味也是嗆鼻令人難受!

蕗蕎雖然吃過會留臭味,但是它確實是一種不錯的開胃菜。人體肉做,難保他一輩子胃口都能暢開吃興旺盛。尤其是在夏天炎熱天氣之下,胃口常被封鎖緊緊而食不知味。或許就是這個緣故,所以,才會有人投入開胃菜之研究。

有人說中國人的開胃菜很簡單,不是醋溜涼拌就是強辣與伴。材料不外乎海帶豆腐干或豆腐絲,或者小黃瓜,或者紅、白蘿蔔。相傳代代,根本就變不出啥麼花樣來。其實有這種說法者,他根本就不瞭解中國人的廚藝與巧思。

在我眼中的中式開胃菜不僅花樣多,而且搭配藝術高明,酸甜苦辣不缺。且色香味俱全。至於滋味嘛,嚐吃過後便知它的奧妙在哪裡啦。在中國人的觀念裡,開胃菜是大餐的先鋒軍,雖然只是小小一碟,廚師都會顧慮到味覺與口感之協調。

由於開胃菜的主要任務是開啟胃口,故爾在製做上講究小而巧,在味覺上講究激促但不是刺激,因此,它的酸甜苦辣點到為止絕對不會傷害到腸胃。再者,中式開胃菜強調不可喧賓奪主,所以裝之以小碗小碟,顏色順眼,味道平和,絕對保持風味新鮮順嘴。

這樣巧思設計的開胃菜,既不會搶走主菜之風華,甚至它還能為主菜增色不少呢。每次招待外賓,我喜歡將中國小菜做一番介紹,目的就是希望外賓們,不要小看中式開胃菜內,所蘊含的中國飲食哲學。或許因為我的介紹得體?老外吃後無不豎起拇指口叫「Ding-How!」(頂好!)咧。

我家也有開胃菜,它們是醃薑,水蘿蔔與酸菜。其實,這些都是客家人家中常見之小菜。尤其是在菜荒時期,它們更是扮演著救命菜的角色。然而不知從何時開始,它已晉級成為我家的開胃菜?

每天餐桌上一小碟,可以當正菜吃也可當作開胃菜用。家中有人胃口不開,捻一片酸菜或水蘿蔔入嘴咀嚼兩下,那股透心之酸味暈開,飯來動筷猛扒幾口,不知不覺裡就可順暢吃飯了。

家母辛勤在外打工,炎陽幅射熱氣之下,食慾不振胃口奇缺,因此,午餐大都難以吞嚥。此時若有片酸菜或一些醃薑開胃,大碗白飯瞬間吃光。有時候這些開胃菜,還被家母當做零食呢。

有一回母親昏熱過頭,回到家裡倒頭便睡。午覺醒來覺得胃口奇差,於是想餓肚子去上工。我覺不太妥當,因此殷勤勸吃。之後母親以沒胃口做擋箭牌。任我苦勸就是不吃,無可奈何之下拿塊醃薑硬塞母嘴。

說也奇怪,幾分鐘不到,一碗飯已被母親吃光。問明原因才知道,她是被醃薑之鹹辣啟動胃覺。從此之後,醃薑就成為母親特定之開胃菜。舉家北遷江子翠定居之後,因為這裡是蔬菜的產地,我家的開胃菜花樣更多啦。

蘿蔔剉絲抓鹽巴,放些醬油滴上香油,滋味之好無話可說。高麗菜生醃半天,放入糖與醋抓幾下,生泡菜可以上桌啦。小黃瓜,萵菜芯,高麗菜芯,或是結頭菜切片切塊,拋鹽去澀拌以醬油味精,它就是一到非常爽口的開胃菜。特別是在夏日胃口不佳時,利用它們開胃就可吃下好幾碗白飯。

後來有位退役之老士官長,買屋定居變成為我家的鄰居。老士官長擅長於蔬菜之醃漬加工,經過他悉心的指導之後,各式醃菜泡菜嗆菜出現餐桌,。自此開始,我家之開胃菜更趨於多元化。花樣一多選擇機會跟著就多,家人對於開胃菜反變挑嘴刁口。事情之會演變如此,實在讓我覺得十分意外。[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