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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推移,四季輪換,這是大自然運行之軌跡。億萬年來從未出錯,故爾人間才有平安日子好過。俗諺云:「秋風飃逸暑氣消,豆蔴成熟果子老……。」其實每屆秋天光臨之時,人類五官之感覺似乎特別的靈敏。上山下海食物豐饒,篤定心志就可吃個沒完沒了。

如果能夠再勤快一些,山珍海味包您吃得開懷欣喜,眉開眼笑,甚至於流連不歸。秋天的後龍溪,溪水逐漸乾枯,溪石暴露處處翻白,秋之蕭瑟十分明顯。然而,岸上的野薑花卻不知情的綻放粉白。

自八月至十月間,花蕊拼命的吐華,早晚的空氣中,不時洋溢著濃濃的香氣。不過,它們的花蕊經不住太陽的烘照,過午逐漸萎斂,直到夜深更靜,它才再度伸張花瓣吐露芬芳。山村的野薑花宴,近十年來廣為流行。淡香花蕊晨摘放入冰箱內冰鎮,取出與青木瓜絲涼拌,滴醋調和酸香爽口。

野薑花茶也是一絕,採以新鮮花瓣與開水同汆。蓋燜十來分鐘,掀起杯蓋清香頓時溢滿空間。搭配以薄皮餅乾,或是客家糍粑,滋味雋永越吃越為順嘴。大嫂專利的野薑花天不辣,酥脆可口百吃不厭。

而山村媳婦們,對於野薑花的各個部份,更是費盡心機創作食品。光是利用野薑花葉綁粽子,純純香氣引人食指大動。輕輕咬下一口,滿口芳香一吃難忘。最近在山村柏春公家寄宿的憲堂表叔,趁著秋閒他卻閒不下來。

這天,恰逢週末大家都在家裏,他說要做一道新創料理慰勞大家。風聲傳出大夥鼓掌高興,兄弟群紛紛趨前自告奮勇,願意當他的副手共同努力。不過,他卻指名要我當他的助手,於是他當場分發工作,個個領命各守崗位。

首先,他要我先到山塘邊挖掘老野薑花的塊莖,他還交代越老越好,數量也不嫌多。我接下命令立刻啟程,肩扛鋤頭手拿鐮刀直奔山塘去了。山塘地方遼闊,我是個識途老馬,不幾下工夫已挖滿了一小水桶的塊根。於是就在水塘邊將它洗刷乾淨,甩乾水分之後匆匆提回家中待用。

此時憲堂表叔將那些野薑塊莖括皮剁碎,熱鍋麻油翻炒至小焦,然後倒入數瓶米酒再放入烏骨雞塊同煮。猛火快燒至酒湯沸滾,随即改為文火慢燉。四十餘分鐘燜燉之後,肉爛骨軟,這才起鍋上桌大快朵頤。

野薑燒酒雞之香味,引來一向就好吃的天送老伯。可惜它老人家稍為晚了一步,一大鍋的「野薑燒酒雞」,早已被大夥吃得點滴不剩,老人家只好望鍋興嘆錯失機會了。秋之味蕾已然揭開序幕,野薑花之秋食只不過產物之一。

此其時,正值溪蟹膏滿黃飽之際。一種已被忽略的石蟹,甲硬殼脆到處橫行。饕餮眼前垂涎欲滴,怎容得牠在眼前耍威放肆。就在大人一聲令下裏,牠們立即成為孩子們捕捉的對象。這種螃蟹個頭不大,耐旱兇殘但不喜歡白天活動。村人都用蟹籠誘捕牠,全盛時期,一個晚上捕捉五、七十斤乃輕而易舉之事。

我們用石蟹作「炙蟹」素材,燒烤成熟鮮香脆甜。炙烤石蟹各有偏方,必須慢火烘烤慢慢翻動。如果驟然投入火中,立刻引來自斷螯腳甜味盡失。鄉下牛童慣用細火炙烤,火苗由小而旺。待那螃蟹發覺不對,來不及自斷螯腳,蟹身早已燒得紅紅熟透矣。

同伴阿南心思細膩,常將石蟹製作標本出售。由於它的構想新穎顏色漂亮,很快便獲得注目而打開市場。長長的暑假他足不出戶,但是外出之時,他的口袋裡總是,麥克麥克的銅板叮噹有聲,常讓周遭之玩伴們羨慕不已。

吃過炙蟹心滿意足,秋的足步已經遍滿山村。此刻信步郊野,一片白茫茫,成熟的芒花迎風招搖,風過帶起白浪直撲天邊。眼睛看盡瑟瑟秋景,胃囊裝滿著秋之絕味。慾望之秋滿載而歸,無限之滿足,夫復河求?

這日來到花蓮光復鄉之「太巴塱」部落,早年曾跟隨居住在得高鄉下的親戚去過一次。時間是在當兵之前,但印象因時間太久而有點淡忘了。在我的記憶之中,當時是陪親戚前去購買洛神花果。

因為親戚是個賣冰水的攤販,積極的想開發洛神花冰淇淋,故爾才會有此趟之訪行。由於行色匆匆,買好洛神花果,吃個簡單午餐之後,便匆忙趕路回得高家去。十年之後,我又再度來到這個一面之緣的部落。

早年與親戚有生意來往的阿美族家庭,主人依舊是那麼的熱情歡迎我們。此行讓我深深體會到,阿美族人活潑樂天知命的族性。同時,也暸解到許多與她們相關的風俗習慣。

此趟之來屬於半公半私之義診任務,一行八人搭乘公家巴士,快的前進太巴塱部落裡。是日上午九點左右,我們的巴士出現在村落前的道路上,老酋長早已率領著許多長老在此恭候。

雙方相互之間的寒喧與施禮完畢,我們被引進部落裡的活動中心。於是分組執行任務,義診的開始義診工作。至於進行田野調查的小組,則由山青嚮導帶開至現場,開始各行其是各司其職。

我是屬於田野調查小組,由山青依娜珊引導,做了一趟阿美族人的生活初體驗。依娜珊今年廿七歲,身材小巧玲瓏動作卻是十分俐落。三個歐吉桑在她引介之下,在當地的文化園區裏展開調查作業。

此行之收穫相當豐碩,回到學校之後,我們的報告引起學界熱力的迴響。亮麗成果讓我們在學生面前,挺直腰桿子走路也沒人會埋怨。根據依娜珊的介紹說:阿美族語「太巴塱」,就是指「螃蟹」的意思。

當年有一群逐水草而居的阿美族,因為居地連年的歉收,加上居地之水草不敷運用。經由酋長禱告天地之後,決定整族遷離舊地另覓新居地。之後,部落裡派出一夥山青打前鋒,先行離開部落找尋新的遷居地點。

這批人夜以繼日的長途跋涉,來到光復溪畔小作憩息之時,發現許多螃蟹和魚蝦。於是眾人決定在此落腳定居,並以溪中之螃蟹、魚、蝦、做為他們族人維生之食物。而在前鋒小組,覓得新地定居後不久。

族人發現這裏謀生容易,遂紛紛返回舊地,將停留的親朋好友,全部迎接過來安頓。形成聚落之後,此地便被稱做為「太巴塱」部落。他們以竹枝和茅草搭建的屋子,這是阿美族人的傳統建築。

據說:外人想要知道阿美族人的財富,用其所擁有之房舍來估算八、九不離十。通常在他們的老規矩裏,只有酋長頭目之家,才有資格擁有倉庫、豬舍與雞寮之附加建築。一般部落裡的平民,只要擁有一座遮風擋雨的茅草屋,他們既認為自己很幸福啦。依娜珊能言善道,口才便給,邊說邊介紹,一點也不含混。

她邊走邊介紹,阿美族的歷史,如似故事般的自其口中道出,讓我三個老歐吉桑佩服得五體投地,大夥都覺得不虛此行。本來預定全天的調查歷程,半天便已完成調查工作。

途程結束返回活動中心之際,依娜珊突然說:「工作該工作,吃飯該吃飯,我帶您等去看阿美族野炊好嗎?」眾人無意見,遂跟著依娜珊朝野炊地方前進。一路上說說笑笑,大夥精神為之輕鬆暢快。

走著走著來到溪畔,一群阿美族人在溪側排水溝中,正進行著傳統的「巴拉告」捕魚活動。活動接近尾聲,他們留我們一起分享今日的漁獲。現場除了他們的漁獲之外,還有用到草烘燒成熟的桶子雞。

這種燒烤方法很簡單,只將殺好之雞腹內填入香料,然受穿刺在有支架之托盤上,蓋上方型之馬口鐵桶,桶子的周圍繞堆乾稻草,引火燒草芥熱將生雞肉烤熟。稻草堆燃盡之後,耙開草灰讓他稍微冷卻,再以掛鉤先開鐵桶。

揭桶之霎那,一陣燒烤肉香撲鼻而至,就連週遭空氣中,也被肉氣燻染得香噴噴的。分吃之時手戴塑膠薄手套,用力撕下自己喜歡的部位,沾著托盤內的原雞醬汁,肉入口中立即散開香氣,肉香草香沾滿嘴角,唇舌忙碌讓人一吃難忘。歡樂時光消逝易,吃完桶子雞喝過了魚湯,太陽已懶慵慵的斜掛於西天。

因為要提早時間回宿舍休息,我們一行向他們酋長與長老們致謝之後,快歩離開現場,回到活動中心去休息。年紀是不會騙人的,一天充分的活動下來,身子已有精疲力竭之感覺。顧不得後續活動之需要,我們匆匆梳洗完畢,便往各自的寢室走去。疲憊的身子剛搭上床舖,瞬間人已夢會周公去矣![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