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1)-

客家人不知道客家特有之酸菜、福菜、梅干菜,那可就會有點遜啦。這些利用人工製作的醃菜,它可是菜荒時期之救星哦!酸菜不但客家人喜歡吃,就連閩南人或外省人,大家都對它讚不絕口呢。

客家酸菜都是由芥菜製作而成,農家利用二期稻作收割後之翹冬期間,在田裡間作種植芥菜。芥菜成熟採收之後,讓它利用天然陽光曬軟。然後將它放入水泥槽內,一層芥菜一層鹽巴,層層堆疊上去。

生芥菜堆滿水泥槽,最後在水泥槽上方蓋兩層塑膠布,然後再用大石頭密密壓著,使它與空氣隔離。如此經過約半個月左右,它就可以發酵成熟變成美味的酸菜。以上是專業大量生產方式,家庭式的製作方法,將新鮮的芥菜曬軟、搓鹽去苦澀與醃漬、壓上石頭使之發酵。

大約經一週時間之醞釀與發酵,香脆可口的酸菜大功告成。如過想要製作成福菜,需要曝曬至半乾,梅干菜則須曬至全乾。新出甕之酸菜口感爽脆,酸味較為生嗆。早年鄉下農家生活清苦,小孩子娛樂少玩具少且零嘴也不多。

如果嘴饞之時,這些新酸菜梗就是最佳零食。有時候無聊之際,嘴上叼段酸菜梗,邊走邊啃邊唱兒歌,那種樂趣至今依然難忘。農村聚落家家相熟,孩子取拿誰家之酸菜當零嘴,絕對不會有人干涉,孩子也不會挨罵。上屋曾家的酸菜甕內加甘草,酸酸甘甘十分順嘴,所以常是村童取拿的對象。

我家的酸菜料理花樣不多,通常只用它炒老薑或爆炒蒜頭。煮湯都是清煮無加料,年節才可見到酸菜肉片湯或豬血湯。二姑家的酸菜鴨湯與豚骨湯,經常是孝順老祖母的主角。

我是老祖母的大孫金團寶,二姑送過來的酸菜鴨湯或豚骨湯,我都能分到一小碗。由於我常在堂兄弟面前表演誇張的吃法,經常惹得他們牙癢癢的,如果有機會的話準會被他們海K一頓。

酸菜也有用高麗菜醃製而成的,澎湖遷移過來的鄰居阿望嫂,最擅長製作這種酸菜。她的故鄉在澎湖的望安島,因為丈夫死於海難,這才遷移過來五分埔鐵路宿舍依親。由於望安島上之補給非常不容易,當地人為延長蔬菜的食用期限,因此,研發出高麗菜醃製成酸菜之技巧。

高麗菜醃製的酸菜,甘酸而不嗆鼻,澀中還帶有一股清甜的口感。無論是清炒或是炒肉絲,滋味好到沒有話說。阿望嫂有一絕招,將豆干小魚干與酸菜同炒,酸香順嘴百吃不厭。

其他如酸菜鴨肉湯、酸菜炒魚干、酸菜炒肉末,樣樣可口樣樣好吃。她的海陸酸菜火鍋更棒,以海鮮與豬肉或牛肉同煮,宿舍鄰居吃過者皆讚不絕口。每次望阿嫂在廚房炒作高麗菜的酸菜料理,總是讓我口水猛吞。

小小心靈受不住食物之引誘。恨不得一碗在手大快朵頤一番。之後阿望嫂去高雄與次子一起住,高麗菜之酸菜料理在鐵路宿舍遂成為絕響。故鄉苗栗縣是芥菜主要產地之一,老屋公館鄉的產量又佔了一大半。因是之故,故鄉公館就成為大芥菜之加工產地。

家鄉主要產品包括福菜、酸菜、梅干菜等等。酸菜略經曝曬變成福菜,一年產量一千兩百多噸,佔全省市場的五分之二,「福菜之鄉」實至名歸。福菜煮豬肉湯滋味絕佳,在那窮困年代可是款客之要角。而用福菜剁肉丸,連那湯汁也會被搶光。瓶裝福菜發酵後的滋味,乾香清馨令人難忘。

故鄉硫磺窟的中國石油公司宿舍,東北太太用大白菜為原料,將之做成的酸菜滋味絕佳。斯時家父在出磺坑當工人,東北先生是鑽探油井之工程師。每逢夫人製作酸菜,每位員工皆可分到半顆。

家母將它細切炒老薑,滋味甘香非常下飯。那年家裡賣豬買回豬大腸與豬肚,恰巧家父帶回東北太太製作之酸白菜,家母用它與豬大腸同炒,吃過之後全家人都說滋味好。商旅其間,在德國和美國也有酸菜料理,但其滋味可就遜色許多囉!

民國五十年,我第一次代表學校參加校外的演講比賽。這天在板橋中山堂舉行全縣國語文競賽,我是高中組的演講代表。由於學校剛剛成立,對於這次的比賽非常重視。因此教務主任親自領軍,一大早他就從大坪林趕來板橋與我會合。

是日細雨濛濛,可是參與者之出席非常踴躍。光僅高中組就有十八位對手,我抽到的順序第七號。題目當場抽出,雖然大家都有背些講稿應付,可是現場的應變能力仍非常重要。

抽題目的時候,我在家所背熟的七篇講稿完全槓龜。教務主任一看我抽到的題目他也傻眼了,嘴裏雖然不明說,但從口氣裏可以聽出他很失望。他要我上台隨便講講好了,反正你要盡力就行啦,一付放棄的神色令人傷感。

然而生性好強的我並不灰心,我把心情冷靜下來,將自己熟記的七篇講稿文章,輸入腦海裏重組一番。七拼八湊的結果,終於讓我編組成一篇約長五分鐘的演講內容。為了明確貫串無懈可擊,我一人躲在廁所後的空地上反覆練習,直到八成把握我才進入現場。

此時演講已經開始,台上二號似乎抽中自己準備好的題目?他好整以暇的將背好的文章,像流水帳似的講完下臺,時間剛好五分鐘控制得不錯。時間流逝迅速,轉眼五號已經在台上開講。接著六號只講了三分鐘就下來,再來就是輪到我了。

我從容的走上台去,一切行禮如儀,做個深呼吸之後,泰然自若的展開了我的亂蓋功夫。死馬當作活馬醫,我鎮定的將講稿全部講完,然後平靜的走下講台,頓時掌聲如雷令我受寵若驚。

坐在尾排的教務主任,失望的神色突然一掃而光。他滿臉笑容告訴我說,講得好講得好,雙眼綻放出愉悅的眼光,這下我總算放下心了。累經一個多小時的煎熬,頒獎典禮中我抱走冠軍獎盃。

主任高興得直搓著雙手,並快速的用電話向校長報告喜訊。當天午餐犒賞,在環球戲院附近一家湖南館子進餐。皮蛋泡菜、海蔘茭白、醬爆里肌與牛肉炒菠菜、外加酥炸板鴨、滿滿一桌,五人共食都嫌太多。可是教務主任拼命勸吃,恭敬不如從命,結果五個人都把肚皮填得鼓漲。

這頓飯我吃得心花怒放,尤其對那道牛肉炒菠菜更是唸唸不忘。服役期間在馬祖,我跟著耗子(四川人)副班長學會菠菜汁合麵,桿成水餃皮與麵條或做包子饅頭。這種菠菜汁麵食翠綠可愛,吃進嘴裏有著一股馨香。許多充員兵吃不慣,我卻越吃越帶勁。某日前線風沙滔天,我躲在碉堡內,找出五六棵菠菜絞汁做麵疙瘩。

下鍋煮熟翠綠醒目,大夥吃得眉開眼笑,個個豎起拇指都說好吃。退伍後奔波膱場,好久都沒嗅到飯菜香味。這日來到委內瑞拉老爹家,中飯一人一塊半公斤重之腓力牛排之外,一大盤巨大的菠菜讓我滿心歡喜。紅色菜根綠色莖葉,秀色可餐令人時指大動,我一人連吃數棵菠菜大呼過癮。

當天簽妥訂單老爹帶我上中國餐館,嘿嘿!一盤蒜瓣水煮菠菜加威士忌與鹽巴,差點把我舌頭也吞掉啦。老爹已去世很久,但這道菜我依舊深印腦海。退休前去醫院體檢,醫生判定我缺鐵。他說缺鐵會影響造血,所以要我平日多吃菠菜煮豬肝。每天兩頓從未間斷,足足吃了兩年差點膩味。

這天醫生告訴我鐵質已夠不需再吃,這道命令我沒高興,反在餐桌上看不到菠菜豬肝湯,倒是覺得有點不太習慣。醫生告誡我說:「菠菜雖然是上好的造血食才,可是吃太多容易造成結石,適可而止最洽當,卯起勁來吃它可不行喲。」他這席話我聽了竟然不為所動,至今我仍喜歡菠菜更甚於其他的蔬菜哩。 [待續]。